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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尽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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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麻痹着神经,是苦是甜分不清;惩罚也好奖励也罢,推杯交盏间皆在失控的终点爆发热烈。
在沈杄的不懈努力下,他终于把自己灌醉了。
尽管面色无异,但当沈杄手握麦克风准备一展歌喉时,气氛到顶,纪钟歆知道她小叔不仅是喝多了那么简单,他显然已经嗨了。
回溯记忆里,沉稳的沈杄第一次变成脱缰的野马大约是在七八年前,那却曾是纪钟歆见过他最快乐的模样。
因为沈杄快乐,纪钟歆似乎也不再好意思难过。
肖子益和张皓抱着本是摆设的音响低声地控诉着实习单位领导的野蛮,突如其来的《小镇姑娘》伴奏生生吓了他俩一跳。
缓了将近五十秒才顺势地加入鬼哭狼嚎的合唱中。
众人唱得正欢,见许峙安静地坐着,沈杄突然切歌,偏身倾向旁边,然后如无其事地唱道,“你是怎么做到的,给了他需要的爱,你是怎么想象的,关于你们的未来,如果我怀疑幸福······”
沈杄的歌声松弛,跑调的无所顾忌,纪钟歆听了很想逃,奈何典染挡住了出口,让她躲不掉。
侧目间,她鼓足勇气又看了许峙一眼,才发现令她难忘的浓浓夜色早已悉数涌入他的眼底。
正在此时,沈杄的话筒已经立在他的嘴边,许峙迟疑片刻,无奈地接唱道,“如果已经不在乎,又无法说明白,请告诉我该怎么去say goodbye······”
男人喜欢陶喆似乎不分年龄,或许是出于身为小镇青年出外打拼的感同身受,又或许是因为心中有着值得怀念的姑娘。
那许峙又是为何?
一面是无情,一面是多情,他的反常突变虽然有迹可循,然而纪钟歆却一时难以反应。
紧张?焦虑?害怕?怀疑?心中复杂的悸动甚至某一瞬间会误以为是惊喜。
对坐而视,游戏时造成的插曲,如同岸边吐露的水泡敏感地一激即起。
许峙叙事的歌声依旧穿插在沈杄几度破音的嘶吼之间,酸甜的葡萄味果酒喝了一瓶又一瓶。
大概是因为它更独特类似爱情。
眼见纪钟歆消灭了所有的彩色小甜酒,典染倒了一杯马德拉适时地递给她,直接被她一饮而尽。
下一秒,当空杯出现在眼底时,典染即使表现得略为吃惊,还是识趣地为纪钟歆又添上半杯。
“你小叔以前总说他是个不婚主义吧?”典染抬手压住纪钟歆预备扬起的手腕问道。
沈杄是个藏不住心事人,对于信任的人他可以言无不尽。
不像许峙那般充满了秘密,纪钟歆未了解过他,所以会忍不住地想窥见端倪。
纪钟歆茫然的点头,来不及思考又听见典染平静的语气,“许峙呢则一直宣称自己是个单身主义,可是心儿你敢相信吗?你马上就有小婶了。”
乙醇在翻腾的体内迅速蒸发,纪钟歆整个人迟缓地来不及反应和消化典染前后没什么关联的话语,她不解地收紧眉心看向沈杄又看回典染。
“什么情况?”纪钟歆嘟脸反问。
“你刚刚看的视频是你小叔准备求婚时用的,他软磨硬泡了许峙很久,好不容易得来的。”
典染转身的挡住了纪钟歆流转的视线,“你猜是什么让沈杄禁不住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认输了?”
事实和答案不言而喻,典染说出来就想让纪钟歆明白一点——心动可以打败一切主义。
哪怕许峙也对此表示不服气,这个世界就是存在命中注定。
至于沈杄,他们兄弟同病,不过是彼此彼此。
完成了任务,典染如释重负,她的想法不像沈杄那样单一,既然搞不定许峙,何不换个目下手。
典染迅速地起身宣布散场,像赶小猪进圈的方式呵斥着东倒西歪的醉鬼们排队回房。
炉火柴星烧得噼啪,唱不完的歌里,满是有关遗憾的故事和胆怯的心里话。
把沈杄送回房间再出来时,许峙整个人都在发晕,他现在急需一壶浓茶恢复理性。
聊赖的空间里,开放的厨房餐桌前,纪钟歆傻傻地站在原地,她泛红的眼眸化作审视落在玻璃镜面映出的人身上。
许峙站在她的背后,明明一步的距离却在拉扯间无限延长。
此刻的纪钟歆在摇晃的思绪沉默使她显得尤为坚定,许峙轻眯眼角试图确认她现在是梦是醒。
“喝多了?”他压低嗓音问她,“送你去睡觉,好不好?”
纪钟歆未动,她就那样的看着许峙。
体内的五脏六腑,外露的四肢形骸,混乱的心情,迷糊的大脑,酸涩的喉间,无一不想发出质问,可惜在同一时间他们全都忘了该如何表达。
许峙的喉结上下滑动了几次,但他最后也选择了缄默。
如果眼神可以说话,他想纪钟歆早就该收到了讯息,能够明白他是个还没选好措辞的哑巴。
困顿的身体让纪钟歆支撑不住和许峙完成一场势均力敌的对峙,也许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公平可言。
如果初次见面她把界限划得清晰一点,许峙是不是就失去了借曾名扬的名头靠近她的机会。
他是个既热情又淡漠的人,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偏偏是她主动向他寻求了帮助。
一次又一次。
即使其中少不了沈杄的掺和,但纪钟歆否认不了,她如今信赖许峙无需任何条件,哪怕她还是会怀疑他善意的目的和他模棱两可的情谊。
“没有我小叔,你和我会是什么关系?”
纪钟歆仅存的理智和胆量都花费在了这一句话上。
与其说好奇,不如说她在确定,确定许峙的回应能够让她安心。
他垂眸深思,半天不言语。
许峙也在心中暗问自己,对纪钟歆的靠近是否简单地出于沈杄口中成为她朋友的原因。
良久后,他偷偷露出一抹苦笑,似乎怎样的答案都变得没有那么重要。
“不一定,说不准我们也会像陌生人一样疏离。”
哦。
原来如此。
纪钟歆瘪了瘪嘴深呼吸,“喏,给你!”
她举起二维码怼到他的面前,气鼓鼓地模样好似不情愿,又不容拒绝。
许峙弯起的嘴角明显加深,却还佯装不在意地慢悠悠地掏出手机,半天不给纪钟歆通过。
“你这是什么意思?”
纪钟歆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自顾自地说着,“你有没有觉得你很别扭?”
“我?”许峙扬眉反问。
“嗯!”纪钟歆重重点头,“有话不直说,喜欢让人猜来猜去,对每个人都很好,偏偏对我身边的男生充满杀气,你又不是我小叔,凭什么管我?”
“因为有些事情,你还学不会处理。”
许峙收回手机,上前一步,温热的气息带着酒意扰乱了纪钟歆的呼吸。
“而且你的眼睛比嘴巴更擅长表达出恳求两个字,难道不是吗?”
许峙简单一句话瞬间使纪钟歆沸腾的血液冷却,她大抵没有想象中那么迫切地渴望承认什么。
纪钟歆的观念里,行动证明的爱意大于任何一句肤浅的言语。
可眼下她居然失去了所有期待。
卸掉了周身的力气,无声的对垒下,厨房的吊灯开始闪烁,潮湿的空气和不稳定的磁场影响了电流的正常流通。
许峙抬手打算扭紧灯泡,黑暗里纪钟歆无声无息地转过身子。
明光照来的一瞬间,男人开敞的衣襟覆盖住女孩儿娇小的躯体。
纪钟歆躲在许峙的怀里,揉蹭着脸颊攻领他心脏的位置。
她穿着许峙去年向沈杄讨来的外套,跌入他的怀抱,封杀了自己的语言系统,想说的话悉由心跳传达。
她的手臂若近若离圈住许峙的腰间,手指顺着他的脊柱摸索到印象中的那道伤疤。
她均匀的呼吸包裹着胸腔和心脏。
“真是个小孩。”许峙垂下手臂,喃喃自语。
月落星沉,人需入眠。
十五度的马德拉某种程度上算作今人拒绝不了的违禁品,纪钟歆却以此获得了勇气。
次日,为了所有人的安全,许峙叫了四个代驾把一行好友送回市区,他则躲在房间里补觉。
沈杄和纪钟歆坐一台车,去火车站前他特意陪她先回到了公寓。
临走前,他必须得妥善地约法五章。
“第一,可以去酒家,但不许唱歌。”
“为什么?”
“丢人。”
“……”
“第二,可以骑摩托,但不许独行。”
“你又不在谁能带我去?”
“许峙。”
“……”
“第三,可以骚扰我,但不许哭鼻子。”
“哦。”
“第四,可以找典染玩,但不许影响她做生意。”
“好。”
“第五,可以和许峙亲近,但不许越界。”
“?”
“譬如,牵手、接吻,乃至……”
乃至于什么纪钟歆没有兴趣听,她起身用擦过桌子的纸巾堵住了沈杄的嘴。
不切实际的猜想往往会给予人不该出现的渴望。
纪钟歆最后都不记得沈杄离开家的确切时间,她只恨自己的力量太弱推他出去尚且费力。
如果可以,她实在想一脚把沈杄踢到德国,以抵过他多花路费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