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小楼风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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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风雨中。
大抵是因为这场大雨，北郊孤村野店也满了员，嘈杂异常。
钟离未曾看向四周，只是抱着阿飞坐到一楼无人的角落里。他松开阿飞脑袋上乱成一团的杂毛，以手为梳将小狼崽湿漉漉的毛发梳开，用内力烘干。离开钟离温暖怀抱的阿飞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湿透的衣服已经被烘干。
仅凭内力，在那短短几步的时间里烘干衣服？阿飞的大眼睛都亮了几分。
就在钟离给阿飞梳头发时，一壶温好的酒不请自来，被放到钟离桌前。容颜清丽的老板娘宛若银铃般的笑声传到两人耳朵里，“雨寒风冷，客官喝壶热酒暖暖身子吧。”
老板娘腰肢款款，一双纤纤玉手如同白玉雕成，笑容温柔可亲。但阿飞全身肌肉紧绷，几乎要露出犬牙。钟离似乎没注意到阿飞身上的异常，只是不留痕迹地按住阿飞肩膀以示安抚。
老板娘依旧笑若银铃，为钟离倒了一杯酒，刚想要开口，就听到客栈颇有些破旧的门“啪”的一声被打开，竹帘忽地被风卷起，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哑。
一楼中间举杯大笑的诸葛雷也停下了笑声，但是他的笑声忽然停顿了，他只见两条人影被门外的狂风骤雨吹了进来。
雨丝也被吹了进来，但没有沾湿钟离的发丝。他的长发依旧干燥柔软，微微盖住过于扎眼的五官，披散下来的黑发则平静地躺在平直的肩膀上。
裹在闯入客栈的两人几乎长得同样型状，鲜红披风，竹编斗笠。
客栈里的人都望向那两个人，诸葛来摸着怀里金丝甲望着他们，阿飞也在望着他们。只有钟离没有被来人分去丝毫注意力，他只是平静的垂眸，望向酒杯中自己的倒影。
哦，还有一个人没有注意到张扬舞爪走进客栈的两人，那位身姿婀娜的老板娘。她妩媚的眼睛正含情脉脉望向钟离。
阿飞盯着那两人，来人斗笠下的脸枯黄、瘦削、丑陋，像是塞北挂在边塞城门口示威的战俘头颅。
但最印象深刻得是他们响尾蛇般恶毒而锐利的眼睛。
他们闻起来也想毒蛇，阿飞想。那种细长，滑腻，冰凉，不停蠕动着，散发着腐臭气息的生物。除了烤熟了能勉强饱腹外，没有任何可取之处的动物。
那个老板娘闻起来也是这样，只是更甜腻，更危险。
只是客栈中的其他人没有注意到这个角落，他们都在看门口那两个人。
人群中的诸葛雷捂着自己胸口的金丝甲，他看着来人缓缓脱下了披风，缓缓叠了起来，缓缓走过人群桌椅，一起缓缓走到自己面前！
似是有人被窒息气氛吓到，碰掉了什么东西。竹筒杯掉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沉闷，然后在地板上滚动，发出“咯吱咯吱”响声。
“‘急风剑’诸葛雷？”丑陋的人蛇问对方，他的声音尖锐急促，就想是蛇吐蛇信子的声响。
诸葛雷惊惧之下，就向门外跑去，毫无防备地将自己的背心展露给毒蛇一般的二人。诸葛雷的胸口突然忽然穿出柄漆黑细长的剑。鲜血一股股的自他的胸膛里喷出，淅淅沥沥洒在地上，与门口的泥水混在一起。
不，那不仅仅是诸葛雷的血。
人蛇般丑陋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仍然站直的尸体脖颈处鲜血喷出，如雨般落下，洒在每个人身上。
门外，狂风暴雨；门内，血雨腥风。
客栈内有些见识的人已经认出那两个如同蛇一般的人是心黑手辣的“碧血双蛇”。但，这不是让他们恐怖的。
恐怖是那其中的一条黑蛇已经身首分离。
被一柄铁片般的剑。
就像小孩子的玩具。
它确实被握在一个小孩子手里。
一个小孩子就拿着这样一柄像小孩子玩具一般的剑，杀了“碧血双蛇”之一的黑蛇。
那个孩子身子还是挺得笔直的，比他的剑还直，还要孤独，还要倔强。
阿飞歪着脑袋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又望向一时没有回过神的白蛇。
大吃一惊的白蛇竟然发现自己被那孩子眼中的野性吓到，但此时他已经反应过来，目光中的惊怒已变为讪笑。
阿飞全身是血地站在那里，不懂得这丑得颇具特色的人在笑什么。
他从不觉得杀人，或者被人杀是什么值得好笑的事情。
客栈里的人为这个孩子感到惋惜。他们认可这个孩子是个天才，但是刚才能杀掉黑蛇只是偷袭罢了，正面对战，怎么可能是白蛇的对手。
从某种角度上，他们没有判断错。
在白蛇狂笑声中，他手中软剑微动，剑光一闪，所有人桌子上的那根蜡烛忽得灭了一下，整个客栈猛地黑了下去。
闪电咔嚓劈在天际。
一个沉闷的声音传来——是身体倒地的声音。
是白蛇的尸体倒地发生的声响。
雷声迟迟传来，客栈恢复了火光，
白蛇死了，但插在白蛇咽喉的，不是剑，而是一只在普通不过的竹筷子。
白蛇死不瞑目的睁着眼睛，瞳孔已经在扩散。
客栈中的众人都不知道那支筷子是从哪里来得。他们只知道一件事情——恐惧。他们像疯子一般狂奔出横尸遍野的客栈。
只有三个人还在：娇柔的老板娘，持剑的单薄少年，静坐角落的玄衣公子。
钟离缓缓叹气，江湖，这就是江湖啊。
阿飞走到钟离面前笑了起来，说道：“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刚才我已经没命了。”
“你若吃饱喝足，不曾连夜奔波，未必不可与之一战。”钟离温柔地看向阿飞。
阿飞的眼神突然一亮，问道：“那我能打过你吗？”
钟离笑了笑，缓缓摇了摇头。
“那我什么时候能打过你？”
钟离继续摇头。
阿飞抿了抿嘴，然后又笑了。他嘴角泛起笑容时，突然像个真正的小孩子，显得可爱，甚至有些甜。
“我决定跟着你了。”阿飞说道，“虽然，我更喜欢塞北的狂风，也喜欢跟狼群练剑。但我暂时决定跟在你身边。”
钟离问道：“为什么不回塞北？”
阿飞想说我想跟你练剑，但话到口边，他直来直去的性子突然像捕猎的狼一样狡猾了起来，变成一句：“因为我没钱买船票。”
钟离：……不愧是我捡的崽儿。
身边的老板娘忍不住娇笑出声，然后楚楚可怜地说道：“客官，奴家这小店是没法住了。不然，您可怜可怜我，把我也带回去吧。”
钟离起身，深红皮革腰带将黑色直衣下的腰线勒得利落。
他望向千娇百媚的老板娘，启唇说道：“确实有一事需要您的帮助，萧姑娘。”
那老板娘不是别人，正是十大恶人中的“迷死人不偿命”——萧咪咪。
萧咪咪毫无被揭穿的慌乱，笑得更加美艳，“诶呀，客官尽管吩咐。毕竟奴家的穴道不知道被您什么封了。您想要做什么，奴家都反抗不了。”
“如此甚好，带路去你们港口仓库。”钟离说道。
萧咪咪妩媚的眼睛盯着钟离的凤目，抿了抿嘴试图掩盖心中的恐惧，款款折腰说道：“听凭吩咐。马车在后面，请您跟我来。”
马鸣升起，车辙声在减弱的雨声中响起。
萧咪咪现在就是非常后悔，他当时见着男子抱着一个孩子到这个客栈里眼睛都亮了。她就没见过这么标志的男子，心里因为给六分半堂办事，害得她没时间回自己三宫六院的糟糕心情都瞬间转晴。
瞧瞧这上挑的凤目，这舒展的眉眼，这挺值得鼻梁，这肩宽腿直的身段。
她要封他做贵妃，不，做皇后！
谁想到自己的迷药媚术一点没起作用，还在不知不觉中被封了穴道。然后，这大美人带来的小孩直接杀死黑蛇。他自己手腕一抖就将筷篓里的筷子射出，穿过大半个一楼至今插穿白蛇咽喉时，
当时，萧咪咪人都傻了。
算了，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等他到了港口仓库，那里可都是六分半堂和金钱帮的人，任他武功再高，也插翅难逃。
这么想着，萧咪咪又抽了一鞭子，马鸣声响。
马车内，阿飞坐在钟离身边，将从诸葛雷身边捡到的包裹递给钟离，说道：“给你。还你一个人情，还欠你两个。”
钟离拿出怀里的帕子，一边擦干净阿飞脸上的血，一边笑着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为此物而来？”
阿飞：“因为那人因此而死。”
钟离颠了颠手中金丝甲，接着问阿飞：“可知此中为何物？”
“催人性命之物。”阿飞愣了片刻，回答道。
钟离面露笑意，“不错。但是那个诸葛雷身死，还有一个原因。”
“是什么。”
“美色。”
“老板娘那种？”
“类似。但不是。”虽然林仙儿和萧咪咪都以自己的美色为武器。但从危险程度上，林仙儿比石观音和萧咪咪更厉害，因为她足够弱小。
车厢外的马蹄声渐渐放缓，夜间的港口人流稀少，但还是有暗流涌动的声音。钟离没有急着去找那个仓库，而是带着阿飞，走向不知为何还没关店的路边摊。
钟离说道：“一碗云吞。”然后指了指站在一边的萧咪咪，“她付钱。”
萧咪咪：……
那看店的老人家浑浊的眼睛转了转，去后厨端出一碗半凉的云吞。钟离用内力温热后，将其递给阿飞：“虽说过晚吃饭不健康，但是总不能一直饿着肚子。”
阿飞不解地望了望钟离，最终还是被饥肠辘辘战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而就在阿飞吃饭的时候，萧咪咪悄然退后，藏在了阴影里。
掌柜老者浑浊的目光也逐渐清晰，放出了一只信鸽。
作者有话说第5章 小楼风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