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似骄阳》叶安宝

27、第027章

　　乔筝和姜甜甜说了无数次，一毕业就去鹏城。

　　可真等到她毕业了，她还是无法离开京市。

　　因为一场没人能够想得到的疫情。

　　袁好好出国后，这四年，她回了六次国。

　　乔筝一直和她有联系，袁好好的两只猫和一条狗一直是乔筝在养。

　　一年半前，一对美国夫妻要回美国生孩子，把他们养的那只泰迪托付给乔筝养，没多久他们介绍了一个朋友给乔筝认识，那个朋友也要回美国，他养了一只猫，是银渐层。

　　一猫一狗被送到乔筝这里，他们都有在京市租房子，和乔筝说好中国春节一过，他们就会来中国。

　　疫情发生的迅速，让人措手不及。

　　一年半过去了，他们都没来中国。

　　签证卡得很严格，已是限制外国人入境。

　　养猫的那个男人，回国半年后，和乔筝说他来不了，让乔筝帮他退房子。

　　至于他养的那只猫，他让乔筝帮忙找个新的主人，乔筝没找新主人，她打算自己一直养着这只猫。

　　养泰迪的那对夫妻，他们小孩子的签证办不下来，无法来中国。

　　女人每天都会给乔筝发很长很长的英文消息，她害怕乔筝不帮她养狗。

　　她和乔筝说这只泰迪是她十二年前刚来中国时养的，她在中国呆了十二年，这只泰迪就是她的家人，如果她和丈夫孩子无法来中国，也一定会想办法把泰迪带到美国团聚。

　　她又和乔筝说她和丈夫在申请签证，他们一家三口已是到了泰国，争取早点到中国。

　　一直到十二月，他们一家三口的签证还是无法办好。

　　乔筝看着越来越近的日子，过不久就是元旦，新的一年到来。

　　她心里是着急的，已是超过她答应姜甜甜的日期半年。

　　这半年，她每天要上班，偶尔加班，还要遛狗养猫，和姜甜甜聊天时，她心里会很不安，也很愧疚。

　　每次，都是姜甜甜在安慰她，说八年都过来了，她不在乎再多个一两年。

　　但乔筝很在乎，她迫切想去鹏城，想和姜甜甜真正在一起。

　　元旦那天，乔筝在小区外面捡到一只小小的受了很严重伤的狸花猫，她抱着小猫去附近的宠物医院，治疗几天后，小猫渐渐健康起来。

　　乔筝发朋友圈给它找主人，找了几个，她不是很满意。

　　姜甜甜说：“咱们养着吧？”

　　乔筝想了想：“咱们有团团了。”

　　团团是那个外国男人养的那只猫，乔筝已是和姜甜甜说好，她会带团团去鹏城。

　　姜甜甜：“两只一起养着，正好这只小的叫圆圆，团团圆圆多好听。”

　　乔筝答应下来。

　　大概一个礼拜后，女人给乔筝发消息，说她想到办法了，让人帮她把狗托运到美国，只是很麻烦。

　　乔筝和她聊了一会儿，总算弄明白，那就是在中国飞美国的航班上，给狗找一个主人，让这个主人带狗去美国。

　　这期间，需要很多手续，还需要找到一个这样的人，需要和他商量。

　　这个人，女人找到了。

　　她说她支付了八万人民币给这个找好的主人，其他的就需要麻烦乔筝。

　　乔筝把这件事情和袁好好说了，问她什么打算？这两只猫一条狗是托运去美国？

　　还是？

　　养了这么多年，乔筝对猫狗有感情。

　　如果袁好好不要它们了，她是打算带去鹏城养着的。

　　袁好好答应下来。

　　于是，后面的日子里，乔筝需要到处跑来跑去，要办签证，要给两只猫两条狗检查身体，要给它们身上装芯片，还要和这个新的主人交谈。

　　办这些事情时，乔筝认识一个三十六岁，毕业于英国牛津大学的姐姐。

　　两只狗和两只猫到了美国后，女人和老公孩子开车去机场接泰迪，袁好好也和朋友去接她的猫和狗。

　　她们都拍了接机视频给乔筝看。

　　乔筝放下心来。

　　确定女人一家不会再来中国，乔筝帮她退了她租好的房子，搞了一天的卫生后，她联系房东。

　　袁好好那套房子，乔筝也打扫干净，她收拾好行李，和团团圆圆一起托运去鹏城。

　　姜甜甜也拍了一个视频发给乔筝，说可能是刚到新家，两只猫特别胆小，缩在沙发上总是睡觉，也不亲近她。

　　然后，她问乔筝，什么时候来鹏城？两人今年可以在一起过她们的第一个新年吗？

　　乔筝说当然可以。

　　她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好。

　　她花了几天时间和朋友，师兄师姐还有同事聚会。

　　她新认识的姐姐联系她，问她有没有时间？可不可以陪她看一场电影？

　　乔筝本来是不想去的，这个姐姐说你是同性恋。

　　这五个字，让乔筝迟疑了。

　　再想到第一次见面，她和这个姐姐交谈时，她觉得姐姐人还不错，她答应下来。

　　她和姜甜甜简单说了下这个姐姐的事情。

　　姜甜甜：“很优秀的啊，我感觉她是太寂寞了，想找个人说话。”

　　她有时候也觉得很寂寞很孤独，但不会持续很久。

　　她和乔筝每天都会发消息聊天，也会打视频电话。

　　这八年半的时间，她们是这样过来的。

　　爱可抵漫长岁月。

　　这个姐姐叫方净秋。

　　乔筝和方净秋看完电影是晚上八点，两人还没吃晚饭，因此，从电影院出来，方净秋问乔筝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她又问乔筝，愿不愿意去她家里？

　　乔筝思考一会儿道：“我问问我女朋友。”

　　方净秋笑：“好。”

　　乔筝给姜甜甜打了个电话，得到姜甜甜的同意，她和方净秋离开。

　　方净秋住在五环，房子很大，还有一个120平的南向花园，在两个主卧和主阳台都可以看到花园里的景色，只是京市的冬天有点萧条，没有其他几个季节那么漂亮。

　　换了鞋子后，方静秋让乔筝随便坐。

　　她又问：“吃面吗？”

　　乔筝：“都行。”

　　没多久，方净秋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出来。

　　她拉开一把椅子坐下，乔筝在方净秋对面坐下。

　　方净秋问她：“什么时候去鹏城？”

　　乔筝买的明天上午九点钟的机票，她回：“明天九点。”

　　方净秋遗憾道：“前几天看到你，还想着和你做朋友，以后可以一起出来吃饭喝咖啡，陪我说说话。”

　　乔筝在她眼里看到一种叫寂寞的东西。

　　她说：“你以后去鹏城玩的话，我和我女朋友可以陪你吃饭喝咖啡，陪你说话。”

　　方净秋笑出声：“好。”她深深看乔筝一眼：“有你女朋友的照片吗？”

　　乔筝掏出手机按了一下，屏幕亮起，她给方净秋看手机壁纸。

　　那是姜甜甜前不久发给她的照片，她在京市冻得瑟瑟发抖，姜甜甜在鹏城艳阳里穿着一件橘红色长裙子，露出白皙的脚踝，她那天染了头发，是奶棕色，为了拍照，还卷了头发。

　　方净秋看了好几眼，她视线落在姜甜甜亮晶晶的眼睛上，然后，她抬头看乔筝，乔筝在看照片上的姜甜甜，她在笑。

　　方净秋在乔筝脸上看到很温柔的神情。

　　吃完面条，乔筝和方净秋坐在一起喝玫瑰花茶，方净秋已是很长时间没和人谈心，面对乔筝，她的话很多。

　　乔筝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但她不会安慰人。

　　“我本来是打算去英国再读书的，因为大环境不好被耽误了，等好点再出去吧。”

　　“不知道你信不信？我那天看到你，直觉我们是同一种人，所以我很想和你说话。”

　　乔筝问她：“你也是同性恋？”

　　她是不会看的，也没关注过这个圈子，她没时间也没这个心思。

　　方净秋没回答，而是反问：“和你女朋友在一起多长时间了？你们怎么认识的？”

　　乔筝把青色茶杯放下，她这才开口：“我们从小就认识，一起长大，大一快要结束时才谈恋爱，到现在谈了七年半。”

　　“那很久了。”方净秋垂头，她笑：“祝福你们永远在一起。”

　　乔筝：“谢谢。”

　　“我以前有个女朋友，”说起往事，方净秋的眼神里带着淡淡的嘲讽：“我和她是高中同学，高考结束在一起，那时候我们十八岁，谈了十年，二十八岁分手。”

　　乔筝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慰她，方净秋先说了：“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分手后，她很快结婚，孩子现在都上小学了，我一直一个人，单身到现在。”

　　“我在她身上耗尽了所有感情，丧失掉爱人的能力。”方净秋自嘲一笑：“可能我认识的同性恋少吧，还没见过走到最后的，认识你后，我希望你和你女朋友可以白头。”

　　乔筝点了下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

　　她也知道方净秋不需要她的安慰，她只是想找个人说话。

　　这个晚上，方净秋说了很多话，说着说着，她躺在地毯上睡了过去。

　　暖气很足，客厅里很热，乔筝拿了方净秋一件外套盖在她肚子上。

　　她走到阳台处，往外面看，几分钟后，她对着窗外拍了一张照片发送给姜甜甜。

　　姜甜甜发了语音过来。

　　乔筝盘着腿坐下，她把耳机插上。

　　姜甜甜：“那个姐姐呢？”

　　乔筝打字：【睡了，她和我说了很多她的事情，还说我可以说给你听。】

　　姜甜甜：“我其实还很好奇的。”

　　乔筝简单把方净秋的事情说了下，姜甜甜听完，沉默很久。

　　十年感情，到如今的陌路人。

　　一人结婚有孩子，家庭美满。

　　另一人一直孤独寂寞，已是做好孑然一身的准备。

　　姜甜甜：“乔乔，我们定个小目标吧。”

　　乔筝：【什么小目标？】

　　姜甜甜：“我们三十六岁时还在一起。”

　　她们今年二十六岁半，离她们的三十六岁还有九年半。

　　乔筝：【好。】

　　聊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姜甜甜说实在熬不住了，她让乔筝早点睡觉，她说了晚安。

　　乔筝也说了晚安。

　　她睡不着。

　　她靠着玻璃窗坐着，静静地望着窗外夜景，想着今晚和方净秋说的那些话。

　　方净秋问她，和女朋友异地这么多年，只见了三次，她们俩人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乔筝说，如果那个人不是姜甜甜，她坚持不下，对姜甜甜来说，如果那个人不是乔筝，她也坚持不下来。

　　除了爱，她们之间还有信任。

　　好在，过不久，她们就能在一起。

　　乔筝一丝困意都没，脑子越发清晰，她想了很多这些年的事。

　　她把手机拿了过来，解锁，点开相册，看这些年姜甜甜发给她的照片，最后看到她18年去鹏城时，她们拍的照片。

　　她在那里住了两个晚上，姜甜甜那张床太小了，只有0.8米，睡她一个人刚刚好，但不能随意翻身，乔筝睡了两晚的地板。

　　姜甜甜请了两天假，她带乔筝去附近玩了一圈，然后，她们去看了房子。

　　用这些年存的钱，还问朋友借了一些钱，买了一套属于她们的房子。

　　装修和买家具的事情，一直是姜甜甜在盯着。

　　她给乔筝发了很多张房子从毛胚到装修温馨的照片，乔筝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渐渐被家具填满，最后，姜甜甜住了进去，那里终于有了家的模样，有了生活的气息。

　　看完照片，乔筝看她和姜甜甜的聊天记录，看了一个晚上。

　　早上七点，乔筝告别方净秋，打车去机场。

　　上飞机前，她拍了一张照片发送给姜甜甜。

　　姜甜甜点开。

　　乔筝穿着一件白色羽绒服，下面是黑色长裤和长靴子，看着冷冷清清，又高又瘦。

　　她戴着口罩，露出一双有着灼灼笑意的桃花眼，黑色的长发随意披散着，被北风吹得很乱。

　　她的消息发了过来。

　　乔筝：【要登机了，到了给你打电话，要来接我。】

　　姜甜甜：【好。】

　　等待的过程，是那样漫长和煎熬。

　　姜甜甜觉得比异地这八年半还要难过，她喂了两只猫，又抱着它们玩了一会儿，然后看手机，看手机，一分钟就要看好几次。

　　她早早换了衣服，把车钥匙拿了过来，和手机摆在一起。

　　一个小时后，姜甜甜开车去了机场。

　　中午时，她的手机铃声响起。

　　响的第一声，姜甜甜迫不及待按了接听键，那边传来乔筝的声音。

　　“我到了。”

　　“我看到你了。”

　　“我也看到你了。”乔筝朝姜甜甜笑：“抱一下。”

　　姜甜甜点头，她扑进乔筝怀里。

　　乔筝抱了抱她，短短几秒，两人就分开。

　　相视一笑，两人牵着手朝外走去。

　　“热不热？”姜甜甜问。

　　乔筝：“热。”

　　姜甜甜就笑，今天的鹏城真的很热，还有大太阳，马路上都能看到有人穿短裤短袖。

　　到机场外面，两人上车。

　　姜甜甜开车，乔筝坐在副驾驶座上。

　　她很困，但睡不着。

　　姜甜甜看到她眉眼间的疲惫：“昨晚没睡吗？飞机上也没睡吗？”

　　乔筝轻轻嗯了一声：“太开心，睡不着。”

　　姜甜甜：“心里开心，又没见你脸上表现出来。”

　　乔筝低声笑，是啊，心里太开心了。

　　她已是过了那个会把什么情绪都显露在脸上的年龄。

　　到家后，乔筝跟姜甜甜进屋，姜甜甜拿了一双粉红色的看着很可爱的拖鞋给乔筝，她换了一双粉蓝色拖鞋，还和乔筝说这是情侣款。

　　乔筝把行李箱放在一边，她换了鞋子。

　　她搂着姜甜甜的腰，眉眼低垂着问：“还记得我们十九岁生日时许下的愿望吗？”

　　姜甜甜眼睛有点红，她点了点头：“记得。”

　　乔筝笑着在她额头上亲了亲：“这个愿望实现了。”

　　在2022年的新年快要到来时，她们一起实现了年少时许下的生日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