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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坠落 ...

  •   不知过了多久,沐白亦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贺珧像是缠定她似的,又钻入了她的下半场梦里。

      聚餐一直持续到厨师下班,大家又叫了一箱啤酒。
      沐白亦不能喝混酒,想提前离席又不敢,便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正看见贺珧松松垮垮地站在走廊一侧,嘴里叼着支烟。
      他的神情很有几分漫不经心,在看到她时才有了些许变化。四目相对,沐白亦不方便逃避,只能走上去打招呼:“学长。”
      贺珧微微点头,将烟头摁在垃圾桶上的砂土里,细细地捻了捻。
      他的身形有些摇摇,看起来很有些站不稳。沐白亦不知道是不是TequilaPop所致,但总觉得有义务扶他一把。
      贺珧身上还残留着烟草味,和酒气混杂在一起,却意外地不难闻,甚至还有些清爽。
      他歪着头,凑近她耳边:“送我到缨庭,招呼我来打。”
      沐白亦感觉脖颈间一凉,伸手摸到一把车钥匙。
      ……住缨庭的人,非富即贵。
      对于京市的第一等小区,沐白亦有所耳闻。
      ……看来传他家世显赫并非虚言。
      这样的贺珧沐白亦自然不好拒绝,况且她早有去意,有人愿意帮她打招呼简直再好不过。
      贺珧忘记了她喝了酒,她却不敢忘,掏出手机来找了代驾,所幸找车的时候贺珧看起来还算清醒,上车的过程用不算太艰难。
      她扶着贺珧坐进后排,等车发动,贺珧便沉沉地睡了过去,整个头搁在沐白亦肩上,无论车行得如何摇摇晃晃,愣是摇不醒他。
      他身形高出她许多,完完全全地压下来就像要将她整个地吞没。
      这样的贴近真有些折磨人。
      聚餐地点在海淀,缨庭在西城。路上车不少,司机开得不快。
      沐白亦鼻尖萦绕着他的气息,红酒没让她醉,此刻倒有些微醺,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等下怎么送他上楼。

      贺珧在沉睡前告诉了沐白亦具体门牌号。所幸司机还算专业,根据栋数在小区里打着转寻到了地下车库的入口,又摸索着找到了写着贺珧车牌号的车位。
      似是有感应般,待她好言好语地付了代驾费送走司机后,贺珧悠悠地转醒过来。
      沐白亦松了口气:“您能自己上楼吗?”
      贺珧向她伸出手:“扶我。”
      他虽酩酊大醉口齿不清,可平日里的气势也如数尽显,仅是威压便将她吃得死死,沐白亦一时说不出别的话来,只得双手掺住他的胳膊。
      贺珧体形瘦削,但作为男人还是相当有分量。所幸他还残存着部分自觉,没将全部重量都压在沐白亦身上。她便如此半扶半拖着将他运上电梯,又用他食指的指纹按开门锁。
      纵然知道这小区的住户非富即贵,但当进门垫柔软的质感包裹住她双脚时,沐白亦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这哪里是进门毯,这简直是踩在床垫上!

      进了屋,贺珧迷迷糊糊地向卧室走去。
      等将他安置好后,沐白亦看了眼时间,发现已接近零点,地铁早就停了。
      此时打车回去少不得要被宿管记名,况且代驾费是她付的,打车费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此前她与贺珧素不相识,就这么回去恐怕要账一事当真遥遥无期。
      这么想着,沐白亦有些肉痛,目光不自觉在客厅的沙发上滑来滑去。
      沙发称得上宽敞,大概是有地暖的缘故,室内还算暖和。
      沐白亦将大衣脱下来,盖在自己身上,枕着扶手边的圆枕,缩着脚沉沉睡去。

      她的梦在此处戛然而止。
      梦中的沐白亦在沙发上熟睡。
      现实里的沐白亦从榻榻米上醒来。

      阿眠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没惊动沐白亦的情况下离开了房间。
      当然也可能是她睡得太沉了。
      地板上的新风系统正在循环工作着,沐白亦看了眼时间,发现自己睡了将近十个小时。
      留宿人家却酣睡至此,确实不是为客之道。
      沐白亦的脸红了红,快速将自己打理完毕,打开了房门。
      还未下楼便闻到了饭菜的香气,沐白亦直觉以为是阿眠有这般好手艺,直到看见她在楼下坐着看书,才意识到忙活午饭的是孟云矜。
      “这么早就醒了?”阿眠笑着招呼她身边坐,“昨晚可累着你了,我还想让你多睡会儿。”
      沐白亦低下头:“我睡得很好。”
      前提是如果没有做梦的话。
      她还不打算将她与贺珧相处的烦恼说出口,因而也没提纠缠她一整晚的梦。
      阿眠从一旁取了个杯子,为她倒了些柠檬水:“午饭还要一会儿,你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书,或者我们看看电视也成。”
      沐白亦微微向后一仰,看见玻璃门后忙碌的孟云矜。
      一楼置有中餐厨和西餐厨,西餐厨在外面,半开放式,能快速地制作些轻食,中餐厨则在里面,用玻璃门隔开。
      这里已算作生活区,平日里工作区与生活区是隔开的,外人轻易不得进入。
      沐白亦想了想,提议道:“我去看看午餐吃什么。”
      阿眠欣然赞同:“也好,云矜第一次招待你,免得不合口味。”
      不在别人家拿乔这点自知之明沐白亦还是有的。
      桌上已经摆了些做好的成品,沐白亦一眼扫过,有些吃惊。
      竟大多是她的家乡菜!
      她正想问问阿眠是怎么回事,恰在这时孟云矜端着最后一道菜走过来:“菜上齐了,现在要盛饭吗?”
      沐白亦连忙讲要问的话吞了回去:“我自己来吧。”
      孟云矜忙着将砂锅布上桌,便不去看她,只提醒道:“碗在电饭锅旁边。”
      揭开砂锅盖的一瞬间,沐白亦嗅到了熟悉的香味。
      龙井桂花茶香鸡。
      这不完全算是她的家乡菜,却是她的最爱。
      她不知是碰巧还是孟云矜事先得知,但无论如何,他这顿午餐都下足了功夫。
      昨晚听他的讲述,沐白亦还以为她的造访只是阿眠的临时起意,此时想来这对姐弟是早有准备,只是怕她尴尬才托词偶然。
      她心里涌起些小小的虚荣和温暖。
      毕竟在这样一座陌生的城市里,再不会有他人能给予她这份用心。

      “南方菜的精致是北方学不来的。”阿眠熟练地将鸡拆开,“之前去过几次南方,尝过之后就日思夜想。还好有个聪明弟弟,不说学了个十成十,倒也是照猫画虎差不离。”
      阿眠将鸡腿夹给沐白亦:“来尝尝。”
      茶香浓郁,鸡肉鲜嫩,加之家常之味的加成,沐白亦不经赞叹孟云矜的好手艺:“阿眠姐好口福。”
      “我哪来的口福,顶多就这么几年。”阿眠看着她,“谁把他娶回去了,那才是有福气。”
      阿眠的眼神里充满期待,沐白亦假装看不见:“阿眠姐倒真舍得。”
      “舍不得也得舍得。”阿眠叹了口气,“弟大不由姐,小伙子可有想法呢。”
      孟云矜有些听不下去了,将猪肚莲子汤转到沐白亦面前:“这汤养胃,很适合工作压力大的人。”
      汤炖得雪白,胡椒的香气隐在汤里,浓郁却不浓烈,入口顺滑,暖胃暖心。
      沐白亦觉得自己要是每天这么吃,是一定会胖的。

      饭后,沐白亦提出打道回府,阿眠也不多挽留。
      临别前,孟云矜从橱柜中取出一只摆台:“之前说好送你的。”
      沐白亦恍然想起她说过喜欢孟云矜画的封面。
      她只是骑驴下坡的夸奖,没想到他却放在了心上,还做成了摆台。
      “何必这般客气。”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眼。
      “姐姐可是阿眠的重要客户,当然要放在心上。”
      孟云矜这么答倒沐白亦起了开玩笑的心思:“我只是你姐的客户?”
      “或者,联谊认识的朋友?”
      沐白亦笑了笑,没有接话。她将目光转回到画面上,发现上面有句封面上不曾出现过的诗。
      霞锁花颜不得见,密约春风拂春山。
      “是《春歌》。”孟云矜解释,“本来是写在上面的,后来说暗示得有些明显,便去掉了。”
      字是手写字体,清俊秀逸。
      沐白亦没见过类似的字体包:“字是你自己写的吗?”
      孟云矜点点头。
      “书画同源,一幅好画一手好字。”
      与同龄人相较,面前的家伙什么也不炫耀,却优秀得过分。
      “你别夸他了,过两天都不记得自己姓孟还姓云了。”阿眠及时打断沐白亦的感慨,“这里远得很,真不用我送你?”
      沐白亦看了眼手机:“没关系,我喊的车到了。”

      打车定位的时候,沐白亦才发现自己在哪儿。
      是京市环境最好的一个区,离她的住址隔了三十公里左右。
      虽然比不上西城区的繁华,却别有一番生活的韵味。
      透过车窗,沐白亦看着路上来往的人,突然感觉自己终日的奔波只能叫生存,唯独昨晚到刚才,她感觉到了什么叫生活。
      并非繁华,却足够心安。
      只可惜此时她就要投身生存的巨浪中。
      快速检索了下手机,贺珧后来没再找她,姑且还算安全。
      事务所的群也很安静,看来不至于突然喊她加班。
      朋友圈里大家陆陆续续分享着周末活动,她一一将赞点过去,看到袁舒芹发了九宫格。
      她订婚了。
      袁舒芹很少讲自己的私事,因此大家只知道她有个在谈的男友,如何认识、谈了多久、是哪里人、家境如何,沐白亦一概不知。
      未婚夫并没有出现在她的朋友圈里,沐白亦有些可惜未能一睹他的真容。
      既然订了婚,婚礼应该也不远了。
      比起知道别人的丈夫长什么样,更重要的是掏份子钱。
      要是袁舒芹结了婚,那按年龄排下来,事务所催婚的压力直接就到了沐白亦身上。
      按她和贺珧的发展,怎么都觉得结婚是遥不可及的。
      沐白亦想起阿眠的眼神,突然觉得就这么应了她的期待和孟云矜在一起似乎也不错。
      她很快就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阿眠是推得努力,可孟云矜还什么都没表示过,她凭什么先自作多情?
      这么想着,沐白亦感觉到了无趣,又低下来看孟云矜送给她的画。
      她不懂日本文学,但反复读着总觉得这《春歌》还有下文,于是输到百度里查了查。

      霞锁花颜不得见
      密约春风拂春山
      偷来香一段

      这似乎不是什么能笑得出来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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