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塘春半》迟迟雀音

16、16

　　江清野这人，有时候恶劣，喜欢欺负自己，说的话又难听又不留情面。

　　南一趴在床上，看着面前的两封厚厚的红包，她回忆起江清野走之前恶狠狠地警告她，不准再收着钱舍不得花一分，得早点改掉从山里带出来的穷酸习惯。

　　南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想明明是节约的好习惯，怎么到了江清野这儿就成了穷酸了。

　　她今晚有些触景伤情，眼睛都哭得有些红肿，闭眼的时候有些不太舒服，但哭过一场体力都消耗得非常干净，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醒来是被窗外接二连三的鞭炮声吵醒的，被窝里的两个红包都给南一给焐热了，其中一个的封口还散开了些，里面的红色钞票滑了出来，南一哪见过这么多钱，吓得立马起身，光着脚把红包给收到了书桌最下层的抽屉里。

　　江家这会已经门庭若市了，前来拜年的人几乎要把江家门槛都给踏破了，南一站在楼梯上看了眼楼下吵闹的人群，江清野也被吵醒了，打着哈欠走了出来，他不耐烦地睨了一眼楼下，道：“都是些势力眼。”

　　江清野的目光慢悠悠晃了过来，南一知道，没睡足的江清野是最不好对付的，她紧张地咽了咽喉咙，说：“新年好。”

　　江清野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南一松了口气，想着估计是新年第一天，江清野不想找晦气，才有了还算说得过去的好态度吧。

　　“你今天在房间里帮我写作业，听到没？”人都走到门口了，他突然扭头命令道。

　　南一下意识哦了一声，应下之后又有些不高兴，怎么的大年初一就这么压榨自己啊。

　　江清野被迫叫下去应酬，他烦躁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耳边不认识的亲戚们阿谀奉承的话听得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见有阿姨过来清理桌上的垃圾，他说：“弄点水果给我。”

　　阿姨点头应下，方清雅扫了眼急切想离开的江清野一眼，正要开口叫他老实点，江清野却一把站了起来，端过阿姨准备好的水果，说：“我给南一送点上去。”

　　方清雅眼底闪过一丝不悦，面前笑着坐着的二舅母让她嘴角僵硬的笑无法松弛，对方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家里的小孩们，而方清雅只点头应下两句，并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其实你还年轻嘛，可以考虑考虑要个二胎。”

　　方清雅轻轻挑了挑眉，说：“我不会再生孩子了。”

　　外人都说江家这么富裕，没必要只生一个孩子，这些年来江御也有再生一个孩子的想法，只是方清雅生江清野的时候被耽误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全球画展巡展，后面怎么说都不肯再怀孕了。

　　二舅母被她果断的话怼得脸色一僵，笑道：“那清野不会孤单吗？”

　　方清雅看了眼已经走到南一门口的江清野，说：“他不孤单，家里有个朋友的孩子住着呢，两人还能一块玩。”

　　“那敢情好，我还总是想着说让小钰过来陪陪清野哥哥，小钰性格也活泼外向，挺讨人喜欢的。”

　　方清雅在心里冷嗤了一声，面上还是伪装着笑意。

　　“阿野他马上高三了，没这么多时间玩。”

　　“倒也是啊，哈哈。”

　　被一把推开了房间门，南一已经习以为常了，她抬头望去，江清野咬了颗葡萄，步子吊儿郎当的，一把坐到她床上。

　　“偷懒呢？”

　　南一拿起手机，说：“没有，我想听歌，但是不知道用，正在查。”

　　江清野似乎对她的蠢笨有些无语，起身走到南一身上，捞过她手里的手机之后，随便点了两下，一首英文歌便放了出来。

　　“哇。”南一小声惊呼道。

　　江清野被逗笑，说：“你这二傻子。”

　　“我不傻。”南一拿回手机，好奇地看着屏幕上转动的圆形画面。

　　她手小得很，江清野喜欢的手机型号压根握不住，得两只手一块捧着才行，江清野啧了一声，说：“难怪你平时不爱玩手机，拿都拿不住。”

　　“我奶奶的手机就这么点大。”说着，南一划出了手里手机一半的范围，介绍道，“上面是屏幕，下面是按键，还会发光。”

　　这下江清野是彻底没忍住笑了。

　　“你那是老年机吧？”

　　南一才分不清楚这些手机的区别，在她看来手机就是用来打电话的，还是每天看江清野玩手机，她才知道手机还能做这么多事。

　　南一捧着黑色的大手机，低头认真地看着屏幕里跳动的英文单词，应该是应过年的景，她今天穿了件红色的毛衣，领口是奶黄色的，整个脖颈都被衬得豆腐似的嫩白，一丝不苟绑起来的马尾也换了个漂亮的红色发圈，看来是有在乖乖听江清野的话，从头到脚都用的是设计师设计的单品。

　　江清野伸手戳了戳她的马尾辫发圈，说：“这玩意该戴在手上吧？”

　　南一惊讶地捂住了头发，水灵灵的眸错愕地看着他。

　　有几缕不安分的发顶翘了起来，是从额头新长出来的发，尾巴停在发圈那儿，这会正在江清野掌心轻轻挠动着。

　　比起刚刚在楼下的心烦意乱，江清野这会的心情可以说是好极了，他眉眼间都带了些笑意，问道：“想不想出去玩？把你这砖头一样的手机给换了。”

　　南一脑子转得有些慢，她问：“没坏为什么要换？”

　　江清野懒得跟她解释太多，夺过南一手里的手机，道：“走。”

　　“等下等下。”南一着急忙慌地打开抽屉，拿出那两个厚红包，小心翼翼地问江清野，“要出去玩的话，我可以用这里的钱吗？”

　　江清野看样子真是心情好极了，露出一个明朗的笑之后，说：“当然可以，这就是你的钱。”

　　领着南一风风火火下楼的时候，他一手捏着南一那细到一捏就要断的手腕，另一只手抓着随手给南一拿的一件外套，方清雅喊了他一句，江清野头都不回道：“带南一妹妹消费压岁钱去。”

　　也不知道是这声南一妹妹让南一脸颊发烫，还是江清野攥着她手腕的掌心。

　　上了车之后，她深吸了两口气，问：“大年初一就出门玩，不会挨骂吗？”

　　“你怕什么？猫胆儿？”江清野道。

　　南一抿了抿唇，说：“我不是猫胆。”

　　“还说你不是猫胆？整天被吓得眼泪汪汪的。”江清野嘲笑道。

　　“我只是还没习惯这里的生活……”南一弱弱解释道。

　　车滑出了别墅区，南一趴到窗边看向街边，问：“都过年了，还会有店子开门吗？”

　　“手机店开门就行。”江清野说。

　　车被停在商场门口，南一穿好了外套，跟着江清野下车。

　　高大的建筑让她眼睛瞪大，认真看个不停，江清野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道：“别一副土包子进城的样子。”

　　可我本来就是第一次进城，南一捂着额头，委屈地在心里嘀咕道。

　　江清野轻车熟路带她去了一楼的手机店，他把口袋里的手机递给服务员，说：“看看最新的mini款。”

　　琳琅满目的智能手机让南一挪不开视线，江清野嫌她动作缓慢，把人直接拎到了一排手机面前，说：“选个颜色。”

　　“都好漂亮。”南一目光亮晶晶地，抬头看着江清野。

　　“选个你喜欢的。”江清野催促道，“快点。”

　　南一有些犹豫地看了好一会，她的目光落到手机下面的标价上，眸子瞬间瞪大了，她小心翼翼地凑到了江清野身边，拍了拍口袋里的红包。

　　“好贵，我好像买不起。”她语气有些可怜，“要不还是算了，这个黑的我也能用。”

　　“你又穷酸，我怎么跟你说的？”江清野不耐道。

　　“可是——”

　　“选就是了。”江清野不知道该怎么纠正南一这对花钱畏手畏脚的习惯，说白了江家能多养几百个小孩，怎么败都不怕把钱花完，这人怎么还紧巴紧一个手机都舍不得买？

　　见南一还皱着眉纠结，江清野把要换掉的手机递给服务员，说：“这个换新，算算换这款白色要多少钱。”

　　“好的。”

　　江清野敲定的事，南一也知道自己没法改变，她手一直揣在口袋里，脑袋里飞速算着一笔账，这一台手机的钱，够以前他们家花上多少个月……

　　在南一还在发呆之际，江清野已经把钱给付好了，他把新手机递给南一，说：“拿着，自己捣鼓去。”

　　南一接过手机，小声问道：“你付的钱啊？”

　　“是啊，有钱也舍不得花的小气鬼。”

　　“不是……多少钱啊？我给你吧。”南一掏出红包，准备给江清野数钱。

　　“用不着，还有这个。”说着，他接过服务员包好的耳机，也一股脑塞到南一手里，说，“听歌用这玩意，别没素质地外放。”

　　见南一拎着两个袋子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江清野又开始懊恼自己的多事，这蠢蛋，还得教她怎么用，这不是平白给自己没事找事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