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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五月初五,宣武侯府。
      残春满枝桠,渐渐谢败的桃花还零碎地挂在藤黄的枝头。

      夕阳沉落,微风拂过廊道,拉长了不远的转角处一前一后过来两个人影。
      仔细看,便可以看出走在前头的女子身姿窈窕,挽着鬓发,细腻的额前沁出点点细汗,扰乱碎发。

      “少夫人,少夫人,您慢一点。”

      许连翘蛾眉倒蹙,脸颊微红,没管身后人说什么,喘着点点粗气,提起两侧的裙摆,三步两脚只一心朝着前面走去。
      她现在心里烦得很,不知道,自己究竟要退让到什么地步才不会碍着他们的道。

      穿堂的风刮在耳边,只让她觉着更加烦躁。
      直至穿过后院,回到自己的居所门前,沙沙的脚步声才慢慢变缓直至停顿,没有犹豫,许连翘一把便推开了黄梨木制的门。
      伴着“吱呀”一声,抬脚跨过门槛,一屁股坐上了不远处的凳子。

      简直欺人太甚!
      退一步,越想越气,拿起倒扣在桌面的书本,捏住书脊,晃起手腕,就使劲给自己扇风。
      试图用这丝丝凉风吹散心中的郁结。

      偏偏这书又实在太厚实了,扇了一下两下过后,手腕就累了。
      随即,“啪”一声,一把将书反扣到了桌上。

      这一下,着实是把在一旁伺候的春杏吓了一跳。

      春杏眼眸微微张大,心想,不得不说,明曦院那位陆姨娘孕痛的时机也太巧了一点。
      前几日,她家这位夫人前几天才依着旧例给那边送去些布匹香料,今儿个,就传出人肚子疼的消息。
      真是让人不得不往夫人身上联想。

      掩下心中的一丝窃喜,拿过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半试探地朝着许连翘说道:
      “夫人,您先喝口水消消气。”

      她这边话音刚落,一杯还吞吐着丝丝氤氲的茶水就被递到了许连翘面前。

      许连翘淡淡瞥过她一眼,心想:
      消气,她倒是想消气,没事谁愿意生气,难道她自己不想多活两年吗!
      可压在书册上的指尖还因为用了气力而在微微颤抖。

      “先放在一边吧。”
      许连翘尽量压低了声音,可开口时嗓音中还是带着点止不住的颤抖。

      “夫人,依奴婢的觉着,您一会同世子解释解释也就好了…”

      解释?
      许连翘撇头忍不住盯着那淡橙的茶水簇起了眉,若是从前,她还真会以为春杏说这话是为了她好。
      可是偏偏…

      抬眸望着外头渐渐阴沉的天色,原本还在生气的眼眸逐渐失去神采,摇了摇头,忍不住自谑道:“哼!解释?我做什么了还需要解释。”
      明明她什么也没做,为什么到最后是她要去做什么解释。
      甚至是根本不会有人在意的解释。

      解释,是说给愿意相信你的人听的,从不给你半点信任的人,所有的话在他耳中便都是狡辩。
      就像江老夫人,她的婆母,连查都不愿意查一下,就斩钉截铁地一口咬定是她要害她的孙子,她话还不到三句,就被她呵斥回屋禁足。
      一想到这里,许连翘的嘴角露出苦涩。

      “你先下去吧。”
      支开春杏后,许连翘干脆和衣躺上了床榻。
      管不动了,爱怎样就怎样吧。

      合眼小憩了一会,随着天际完全变黑。
      不得不说,明曦院的人真是会折腾,连大夫都说没事了,却还是把可以用的人手都叫了过去。
      以至于一个时辰过去了,都没有人给她送半点吃的。

      抿了抿唇,实在是又饿又渴,许连翘还是拿起一旁的茶水,倒了杯水,囫囵地一饮而尽。

      …

      是夜,屋内一片暗寂。
      疾风拍打着窗檐,似是积攒着连日来的雨水要倾盆而下。
      饿着肚子的许连翘睡的并不安稳。

      恍惚中,她又梦到八年前的那个倾盆雨夜,还只有十岁的她被困在祁林山的泥沙山坡上。
      冗重的泥沙压在她身上,连绵的山雨,模糊了她的眼,就在她以为她就要没救的时候,她隐约看到,是一个少年伸出手紧紧握着了她的手。
      那种感觉很温暖,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这样握住过她的手,叫她不要害怕。

      她的父亲没有,母亲也没有。

      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许连翘断断续续的梦魇。
      惊醒时才发现身上的寝衣都被汗水浸透了。

      “世子,您怎么回来了,夫人,夫人她很早就已经歇下了。”

      娇弱无辜的声音入耳,许连翘坐起身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与她陪嫁的春杏的声音。

      春杏说是她的陪嫁丫鬟,可也是她出嫁前几日,二叔临时拨给她的。
      她不求人家会对她忠心耿耿,可至少不应该拿她当傻子这般戏弄。
      原来从头至尾,春杏的目的都在她所谓的夫君身上。

      “哼,她倒是睡得着。”
      即便隔着一扇门,许连翘都能听出男子语气中的嘲弄。
      借着门外的灯火,隐约可以看到江淮修长的身形映在门窗上。

      单看样貌,许连翘承认,江淮还是很出众的,眉如刀削,英姿踔厉,即使在整个京中,也鲜少有人可以比过。
      想来当初若不是因为两家长辈口头上的约定,再加上江淮祖父病重,江家根本不会愿意聘她为妇。

      可她难道就愿意做这世子夫人不成。
      想到这里,许连翘将头埋入膝间,一种无力感袭来。

      随后“哐”一下,房门被粗粝地打开,不,应该说是被踹开的。
      不可避免地,许连翘被吓了一跳,肩膀也随之战栗了一下。

      等抬起头来时,一只骨节分明,瘦长有劲的手已经穿过床帷,一把拽住了她左手的手腕。

      “出来。”

      许连翘身上还只穿着一件月白单薄的寝衣,被这么一拽出去,难免有些狼狈。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赤脚踩在地板上。

      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许连翘有些气急地出声:
      “江淮,江淮,你放开我。”
      一边试图挣脱男子的桎梏,一边用另一只手捂住胸前的衣襟,才将将护住胸前的风光。
      才避免在下人面前更加丢脸。
      她好歹也是他们宣武侯府明媚正娶进来的。

      江淮似乎也意识到了这样做有些许不妥,抬手示意下,堵在房门口的三四下人才带着门有些见怪不怪地退了出去。
      虽是下人,但他们都看得明白,他们世子一向不喜这位。
      也是,这样一位孤女,又怎么配得上这侯府夫人的位置。
      他们世子年纪轻轻便是大理寺卿,承袭而的是整个宣武侯府,京城什么贵女配不得,这位,也就是老太爷守信,才非要聘回来的。
      可老太爷病重,谁又知道还有多少时间。

      直到房门再次被重重地合上,江淮才侧头面带阴沉,冷冷地看向许连翘。

      绵薄凉意沁入手腕,却不及她此时泛起心头的寒意。
      她想起,一年前,大婚当夜,她被一个人扔在这个房间里坐了半宿,第二天才从她那小姑子口中得知,她的新婚丈夫去了别的女子房内过夜,也让她彻底沦为整个侯府的笑话。
      如今也是,为了陆思晴,他可以连夜赶回府,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来找她算账。
      她都不知道,原来他这么厌恶她。
      那他同意娶她做什么,他一个大男人不愿意,还能被押着和她拜堂不成。

      想到这里,更气了,连同白天受的气,瘀积在胸,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甩开了江淮禁锢着她的手。
      但是后力太大,没站稳,后退两步撞上了后面的实木床柱。
      “嘶”倒吸一口凉气,弓起身子,疼得她眼泪都止不住了。

      还没等她缓过来,就又听见江淮在她头顶趾高气扬地诘问她:“少在这里给本世子装可怜。”
      见她只低着头,语气间又加重了嘲讽之意,“思晴她恪守本分,可你呢,身为女子,做不到贤良淑德也就罢了,偏生还如此恶毒,竟然连她腹中胎儿都容不下。”

      听到这里,许连翘也明了了,江淮和他娘一样,早就认定他们所以为的“真相”。

      可是…

      “证据呢?”
      许连翘不在乎江淮是怎么看她的,而她,也早就在经年累月,对他没有了任何期待。

      可即便如此,也不意味着她可以容忍别人一盆接着一盆脏水地往她身上泼。
      这一次,许连翘仰起了头,直直地对上了江淮的眼睛。

      恰逢屋外一道雷电而过,泠瑟瑟地映出男子阴沉的脸。
      记忆中,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许连翘。
      果然,这才是她的本性,这一年来她所表现出来的善良大度不过就是用来欺骗他的伪装,如果不是这次思晴的事情,他还真要被她给欺骗了。
      想到这里,身后的手握紧了拳。

      “证据…许连翘啊,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思晴房内的熏香是不是你让人送过去的。”
      这不是询问,而是笃定了答案。
      微微的间隙后,江淮从腰带处取出那一方熏香扔在她面前。
      继续冷冷地说道,“这香中有大量的麝香,你敢说你不知道,许连翘,你好大的胆子。”

      许连翘看着只低头看了一眼,便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她不知道是在笑什么,或许是想笑江淮的傻吧。
      再次对上江淮有些错愕的脸,语气淡淡地说道:
      “江淮,亏你还是大理寺卿,你这么断案,也不知这大理寺狱中到底有多少冤假错案了。”

      她在府中是什么处境,他不是不清楚,如今掌管府中大小事务的仍然是他娘,大到开府设宴,小到采办分配,哪里又轮得上她安排。

      她送过去的布匹香料也就是借了个名义,她从头到尾,别说碰了,她连根丝都没看见过。
      再说,他娘这么宝贝陆思晴肚子里的孩子,之前就处处提防着别人,怎么可能就让她有这个机会,江淮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相信她们的一面之词。

      江淮似是被她激怒了,直接上前一步箍住了她的下颚:
      “你的意思,还是本世子冤枉了你不成。”

      他的气息打在她的鼻尖,直让她觉着恶心。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绝不示弱,就这么直视着江淮的眼眸,只见他黑曜的眼里闪动着她看不清的波涛。
      她知道,江淮迟疑了。

      可下颚处的手指仅仅只微微松动了一下,便又狠狠用力,在她下巴处印出一道红痕。
      “既然你这么嘴硬,也别怪我不客气。”

      斟酌片刻后,才对着她一字一句开口道:“明日你就搬去郊外的庄子,没有我的准许不准踏出那个庄子半步,你最好日夜求神拜佛祈求思晴与她腹中孩子平安,否则…”
      江淮顿了顿,语气狠辣地继续说道,“否则,本世子让你陪葬。”

      许连翘听出来了,这是要软禁她。
      她真是受够了。
      望着这对她满是猜忌和厌恶的眼神,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曾经能在大雨夜不孤自身安危救她的少年,如今却会变得这么陌生。

      其实明明已经不在意了,可为什么还是鼻头发酸了呢。
      不知是方才撞的有点狠了,还是什么别的,眼眶里已经不自觉含上了泪。

      自她嫁进他们宣武侯府这一年来,扪心自问,她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他们的事情。
      新婚之夜,江淮夜宿她人,她忍了。
      回门之日,他给她难堪,她也认了。
      甚至他纳的每一个妾,她都给足了她们脸面。

      所以…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就因为她占着他正妻的位置吗?

      仰着头,竭力不让眼里的泪水涌出。
      他想看她痛哭流涕,狼狈至极的模样,她就偏不让他如意。

      她曾经想过,即便江淮不喜她,他们也可以就这样过下去。

      可是,可是如今她忍不下去了…
      她也想,也想知道被人在意是什么感觉。
      而不是一直被人弃如敝履。

      “江淮,我们和离。”

  •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女为帝》
    颜桐曾经是被人捧在手心的公主。
    可惜十五岁那年,她亲眼目睹大雍的铁骑踏破他们的宫门,又亲眼看到她的至亲被吊死在城门之上。
    而她,则是被当作战利品送往那大雍皇宫。
    众人等着看她的笑话,等着看原本矜娇的公主如何零落成泥。
    只不过,他们都失算了。
    因为她入了那个大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大司空的眼。
    梁冀此人,阴险很辣,谋于心计,便是龙椅上的那个小皇帝看见他都得毕恭毕敬。
    他见她第一眼,就让她入了他的后院,想让她和他后院里别的女子一样,为他争风吃醋。
    只是这次,是他活那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看走眼。
    她盯上的,是那个至高的位置…
    “阿桐,只要你回来,我便与你共享这天下。”
    颜桐瞥了眼前那从不低头的梁冀一眼。
    笑道:“能独占,我为何要与他人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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