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橙子》大千繁华

40、定格

　　前面的几个人听见曲依依大喊，下意识往后望，下一秒，几人脸色一变。
　　洛允霜撑着曲依依和白辰的手臂才堪堪站稳。
　　曲依依急红了眼，说话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你怎么又把自己搞成这样。”
　　白辰沉着脸，脸色阴沉，听见曲依依的话，心底一阵刺痛，她说的是又，在这之前她又受过多少次？
　　他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了解，连曲依依都比不过。
　　真是可悲又可笑。
　　洛允霜强撑着笑，安慰她:“行了，是我受伤，你哭个什么劲儿？”
　　曲依依气的想打她，但又看见她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气哄哄的别开了眼。
　　洛允霜笑了笑，拔开他们的手，“我又不是真残了，把你的眼泪憋回去。看着头疼。”
　　曲依依看着宋晚扶住她慢吞吞走回座位，提起书包往卫生间的方向去。
　　她看向许扬，问:“你们在帝都，她有什么异样没？”
　　许扬沉吟道:“挺正常的，她一直跟温扶枝在一块吧。”
　　曲依依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这才走到窗边，她知道洛允霜不会说的，只能问别人。
　　后面几人都在往教室外张望，根本没注意她在干嘛。
　　曲依依拔弄着手机像是在打电话。
　　先是拨给贺羽夏，贺羽夏应该在上课，没接，她又拨给周嘉宁，快挂断了才被接起的。
　　“喂？”
　　她电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教室里除了风声就剩下一片安静了。后面急躁的打着圈转的几个男生也听见了，对面是个男生的声音。就连对话都能听的七七八八的。
　　“洛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曲依依开门见山的问。
　　“不知道。”周嘉宁说。
　　曲依依气急，“周嘉宁！”
　　“姑奶奶，我真不知道。”周嘉宁那边像是换了个环境，突然变得安静了，风声很大。
　　“她不是说早回去了吗？”
　　“回来个屁，今天刚回来就多了一身伤。”曲依依越说心里的那个猜测就越深，她有些后怕。
　　“贺五呢？贺五知不知道？”
　　“上课。”周嘉宁沉默了会，才道:“这个应该跟那些人没关系。早之前贺五就把情况跟她讲了。”
　　“谁让她说的！她是疯了？上一次躺半年还不够啊？你们真是！”
　　周嘉宁声音平淡，“最近盯紧点她，别让她出事，他们在梧城那边的动作越来越大了。还有，少跟身边人接触，别牵扯别人进来。”
　　他顿了下，又道:“她几乎是把自个儿当饵暴露给他们，那伙人要是想动手轻而易举。里面有人给他们报信，你也小心点。随时把药和定位带上。”
　　曲依依应了声，没在意其他三人，看向门口，没看见洛允霜的身影才舒了口气。
　　周嘉宁还在说:“让洛棠把那根录音器带上，总不会有错的。”
　　“还有，最重要一点，别和秦妍起冲突，最好别接触。”
　　曲依依几乎要失声，“是秦妍？”
　　“还没确定，但八九不离十了，最好防着点。”
　　“好，我会注意的。”曲依依低声应他。
　　周嘉宁突然叫了她一声，曲依依睫毛颤了颤，“怎么了？”
　　“不出意外，事情会在这两个月解决，你……做好准备。”
　　曲依依刚回去的眼泪又下来了，她听见他说:“你做不到看着她走，就只能你先走，懂不懂？”
　　曲依依何尝不懂，他的意思很明显，要是她不忍心看着洛允霜离开，那么就只能别去看。
　　曲依依半晌没说话，好久她才轻声问:“你也没有把握吗？”
　　声音轻到怕把她想要的答案吹远一样，小心翼翼的。
　　“没有。前次不就是她为了保下我们，最后功亏一篑。可她偏偏不肯等一等。”
　　曲依依捏成拳的手指甲死死的掐进了掌心，好像没有感觉似的，直到被人强行掰开，她才无力的问:“几成把握？”
　　“五成。”
　　“五成你就敢让她去？你是让她再去送一次死？贺五也同意？”
　　“她自己的选择。”
　　是啊，是洛允霜自己的选择，他们劝不得，也劝不动的。
　　她闭了闭眼，眼睛雾蒙的看向旁边的男生，听见他说:
　　“她没那么多时间了。”
　　“什么意思？”
　　“她要走了。”
　　周嘉宁嗤笑一声，“行了，我跟你说这么多干嘛，记得我说的话就行，特别是你别跟秦妍接触，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保不齐连你也被扯进去。”
　　直到电话传来挂断的“嘟嘟”声，她才回过神来。
　　洛允霜还没回来，她看了眼旁边的人，他们的手还握着，她顿时松开，手里刚才被她锋利的指甲掐出了血，她没管，看向后面一脸震惊和脸色黑沉着的高子轩和白辰，闭了闭眼，才哑声说:“这个事你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也别对任何人提起。”
　　她顿了会儿:“这事牵连太多，对你们没好处。”
　　……
　　洛允霜这次是真的怕了曲依依，被她拍的人是自己，结果哭到最后的却是她，她都还没委屈，曲依依倒是先哭为敬。
　　最后洛允霜是真受不了了，她在洛允霜身边一抽一抽的，洛允霜是真觉得脑袋都要炸了，委屈巴巴的摇了一下白辰手臂，开玩笑似的语气:“大白，这里面蚊子好多，快把她给我轰出去吧。”
　　曲依依蓦然跳起来，控诉她:“洛云霜你是不是人啊，我在担心你呢，你居然还想打我！”
　　洛允霜懒洋洋的看了她一眼，微笑:“你要是想被打一顿也可以。”
　　曲依依撇嘴反驳:“现在还不知道是谁打谁呢。”
　　“噢。”洛允霜淡淡的看了她一样，抱着旁边人的胳膊，狡黠一笑:“我有男朋友，你有啥？”
　　言下之意就是我们两个你有吗？你没有！
　　曲依依一噎，“你是狗吧！”
　　洛允霜气死人不偿命:“你是。”
　　她笑吟吟的，拖腔带调的说:“单身狗～”
　　曲依依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这被洛允霜一打断，早就把刚才的事忘在九霄云外了。
　　……
　　白辰现在的心思全在洛允霜的身上。曲依依那通电话的内容让他猝不及防。想了想，好像她什么都瞒着自己，没打算告诉他一句，哪怕是一句。
　　他脸色沉重，心里万般不是滋味。可是他不会直接去问洛允霜的，这不仅是她的私事，而且她也没打算告诉他。
　　其他知道的两人今天兴致也不高，连高子轩这个没有烦恼的中二少年都沉默了。
　　……
　　曲依依知道洛允霜身上有伤以后，开启了她的温柔功能，对待她可谓是小心翼翼的，惹的洛允霜万般无奈，跟白辰吐槽，却被白辰一本正经的告知:“她做的对。你什么时候爱惜过自己的身体？”
　　果然，洛允霜沉默了，最终无奈的点头，连他男朋友都这样说了，她要再说，估计会被几人供起来。
　　一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洛允霜跟白辰一块儿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白辰突然喊住了她，她转头，不明所是的看着他。
　　白辰面色带着犹豫，斟酌再三，话到嘴边却变了了味。
　　“你有事别瞒着我，好吗？”
　　洛允霜并不知道他已经知道的事情，以为他是被自己身上的伤吓到的，于是点点头。
　　“你是不是想问我身上的伤啊？”
　　洛允霜其实早就知道，他们几个是想问又不敢问，可能是怕蹙她眉头，连曲依依那个大嘴巴子都憋住了。
　　白辰没吭声，就抄着裤兜站在那里，洛云霜眉眼一弯，冲他眨了眨眼，红唇轻启:
　　“就是跟人打了一架，然后被我爷爷罚了而已。”
　　怕他不信，她又说:“庄辉你还记得吧，就假期前堵我那人，居然带人跑到帝都去堵我，然后被我揍了一顿。”
　　白辰无奈，最后叹了口气，抬手弹了弹她额头，“很自豪？”
　　“那倒没有。”洛允霜无所谓的耸耸肩，脸上的酒窝凹陷越深，“那不是打赢了也没用，被爷爷罚了一顿呗。”
　　“被打的？”
　　“嗯。”洛允霜乖宝宝似的点头，撇了撇嘴巴，委屈巴巴的看向他，“他的鞭子可疼了，还被罚了三百遍族规，简直了，抄完我的手都要断了。唉，我真是好惨一女的。”
　　洛允霜从小被罚到大的，老爷子不让她干什么她偏就要跟他对着干，然后老爷子实在是生气了，就鞭子伺候，她被打的多了，算是习惯了吧。只不过这次老爷子是真生气了，下手可太重了。
　　她一回老宅，就被家法伺候，二十鞭下去，她硬是没吭一声，不肯认错。气的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又被罚到静室跪了两天，抄了三百遍家规才被放出来的，身上的伤也是没及时上药，后来又崩裂开才严重起来的。
　　……
　　周五，下午的体育课后，洛允霜位子前来了位不速之客。
　　当时洛允霜正跟前面的宋晚讨论着一道数学题，宋晚有些理不清思路，洛允霜正在跟她讲解，然后几个女生扭扭捏捏的推着一个短发女生到她们面前。
　　光亮被遮了，洛允霜正点着题目跟宋晚解释的话被打断了:“这个条件下，如果我们只加一道辅助线是解不出来这道题的，所以我们还要连接EG……”
　　“洛、洛同学……”一道小小的蚊子音打断了她们，洛允霜下意识蹙了下眉，她不喜欢有人打断她说话，特别是讲题的时候，思路容易乱，她掀起眼皮看过去。
　　三个女生站在她桌前，中间的女生被两边的女生推揉着上前。
　　“有事吗？”洛允霜跟宋晚对视一眼，卡通铅笔被她挑在手里慢条斯理地转着圈。
　　“我、我能不能求你件事？”她有些急，低着头绞着手指，说话都磕巴了。
　　本来他们周围一圈的位子人还挺少的，这会儿不知道是为了听八卦还是怎么样，都推揉着聚到了周围，那个女生倒没有挂不住面子，反而像是正等着他们过来听似的。
　　洛允霜对她没太多印象，主要是她根本就没记得几个人的名字，“不用这样，你说吧。”
　　“你能不能放过我哥？”
　　洛允霜:“你哥是？”
　　庄雨脸色一白，，她旁边一个女生替她说:“庄辉，小雨的哥哥是庄辉。”
　　闻言，洛允霜几乎一秒就了然了，应该是于律正式下了律师函了。这时候来找她，就是想让她撤诉。
　　她脸色一冷，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到桌上，语气冷淡:“那你知不知道你哥犯了什么事？”
　　“我知道我知道，但他已经知道错了，他不是故意的，他再也不敢了，我求求你就放过他吧。”
　　庄雨脸上挂着泪，楚楚可怜的，但在洛允霜眼里只有厌恶，她没那么多时间去关注任何人，更是早就没有了同情心。
　　“呵。”洛允霜冷笑一声，“他不是知道错了，不是故意的？”
　　“那可真是太意外了，特地从梧城跑的帝都堵我，可真是意外极了。”
　　“带着七八个人，带着棍棒铁杆的堵我，当时怎么不怕，现在倒是怕了？他只是没想到我能好好的出来，没想到我背后靠的是洛家，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你要是有兴致来劝我，还不如找个好点的律师，还能少判几年。”
　　庄雨在她说完之后，脸色一变，“你就不能放过他么？”
　　洛允霜轻笑一声，“我同情他？那谁又来同情我？别人的命不是命，只有他才重要？你们这一家可真搞笑。至于庄辉，这个官司我势在必行。”
　　洛允霜的话可谓是一点情都没留。不得不说，庄雨还是有些聪明的，打着为她哥求情的借口，利用舆论，果不其然，围着听的这些人里有一些开始倒戈，纷纷劝洛允霜放过庄辉，也有人说洛允霜利用权势压着人，但也有支持洛允霜的。
　　她扫过那些看热闹还有指手画脚的人，其中一个男生说话特别刻薄，居然说她小题大做。
　　“不是这么喜欢当英雄么？行啊，那就替他把我受过的你们三倍替他受回去，我就撤诉。”
　　她气质本就出众，以前盘着发时候总给人一种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的感觉，现在含着笑看向那个男生，明明是笑着的，眼底却沉着一潭死水。
　　“也不多。我受过二十道长鞭，抄过三百遍族规。你呢也就是替他受我六十道鞭，族规就算了，那就抄高中古诗词九百遍吧，挺便宜的。”
　　那男生扭扭捏捏，梗在脖子怼她:“凭什么让我替他，他又不是我谁。”
　　洛允霜笑着点头，声音嘲弄意味十足，“那我们的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要你在这里逞口嘴上的英雄？”
　　……
　　上课铃响的挺及时，周围一哄而散，根本没记得刚才自己都在干什么。
　　直到上课，洛允霜才反应过来少了点什么，她想了会儿，没想起来。直到课上了几分钟，门口一道熟悉的声音才反应过来，她同桌兼男朋友不见了。
　　“报告。”
　　讲台上讲着题的任远勾着眼镜看了他一眼，便点点头让他回座位了。
　　白辰绕着位子走回座位，就见洛允霜咬着下唇，看着他。
　　他朝她挑了一下眉，无声的问她怎么了。
　　洛允霜轻轻的啧了一声，就弓着脊背，白皙的指尖捏着笔在草稿本上写字，没一会儿本子就到旁边的桌上了。
　　【你飘了？】
　　白辰无语了片刻，勾着笔回她:【等会儿我还飞了呢。】
　　洛允霜看见差点没笑出来。
　　【那也行啊。】
　　讲桌上“啪啪”两大声，洛允霜的笑卡在脸上，两人看向上面，就见任远笑眯眯的看着两人，“你们俩在说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
　　洛允霜正想着怎么蒙混过关，旁边人却先她一步开口:“是我，我刚才在问我同桌课讲到哪里了。”
　　对上任远探究的目光，他不避不躲，看着就是坦坦荡荡这么回事，任远这才作罢。
　　“那你现在知道讲到哪里了？”
　　“知道了。”白辰应了一声，眼神扫过旁边人白皙的指尖指着书本的一个地方，报了个页数。
　　任远点点头，“那行，我正打算点两个人上了写这道题，我看你俩就不错，上来吧。”
　　“……”
　　洛允霜无语，简直就是蓄谋已久，她淡淡的瞥向旁边，就见那人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她也头疼的跟着起来。
　　心里早就一万个吐槽了，怎么会有这么阴险的人啊，他们俩聊的统共一分钟不到就要被惩罚。
　　今天出门绝对没看黄历，惨兮兮的。
　　两人走上讲台，就见任远把捏着的一根长长的白色封笔分成两段，分别递给他们，白辰和洛允霜慢吞吞的接过，一个人站在讲台一边，各不干扰。
　　白辰已经动笔了。洛允霜刚才只记得跟白辰笑了，根本没怎么看题目，这会儿才来得及认真看，看了一分钟来来，才慢吞吞的开始写。
　　任远站在门边靠着门框上，抱着他的茶杯，拧开，吹了吹才轻啜了口。
　　少男少女双双站在一起。一高一矮，黑色英伦风校服，背影看起来像情侣装，少女只堪堪到男生肩上的身高，这样的背影杀却意外的和谐。
　　风轻轻扬起，扬起了少年的衣角，吹乱了少女乌黑的亮发。
　　这一刻的宁静，被定格在了教室角落里的相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