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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是谁在很久以前也这么干过来着?

      高二的时候晚自习要上到九点半才放学。每天晚上林墨都骑着车送她回家。记得那时好像快立冬了吧,秋天的夜晚很凉,萧瑟秋风,把树上的一些老去的叶子吹到了地上,被自行车的车轮碾过,发出细碎的折裂声。
      风把林墨稍微有些敞开的校服外套吹得鼓气,背部的衣料随着风来到她的脸,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摩挲着,衣服上有着林墨的味道。张晓园把手穿过他的外套下摆,隔着里面的棉质衬衫搂住他的腰。
      这件衬衫是她买来送给他的,暗绿格子,那段时间张晓园疯狂地迷上了格子,看见格子衫就买,看见别人穿格子就认为“啊,那人真有品位”。那天她一个人闲着无聊,漫无目的地逛街,逛到苹果的时候,一眼就相中了这件衬衫,觉得林墨穿着肯定好看,所以她就很豪迈地把它刷了下来。然后签单的时候发现价钱要七百多,她的那个小心肝儿啊,当时那个滴血那个疼啊。
      衬衫摸着的质感很好,果然一分价钱一分货,她搂着他腰的手臂紧了紧。林墨的腰真细,那小细腰的感觉怎么说呢,恩,不盈一握,对,就是不盈一握。想到这个词,张晓园还为自己的成语使用感到自豪,有天她就跟林墨这么形容来着,林墨气一听结,半天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才吼了一句:“别把我说的这么娘娘腔!”
      张晓园家离学校挺近的,骑车顶多十分钟就到了。但是少年时的恋爱就是“粘”字至上,总是两人能腻在一起多久就腻多久,像两颗牛皮糖似的,死活不愿意分开。林墨总会把车骑得很慢很稳,愣是能把十分钟的路程延长至十五分钟。不过就算时间再长,一段路,总是会有走到头的那一刻。
      小区里很暗,路灯在夜色中投下微弱的昏黄的光晕,林墨站在路灯下,单手扶着车,另一只手插着兜,微笑:“张园园,上去吧,冷。”
      那天晚上张晓园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两个小梨涡是那么那么的明显,她觉得自己从来没看过这么深的小梨涡,就呆呆地站在自家楼栋下看着他的嘴角发呆,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两只手还抓着他的胳膊死活不肯撒。
      “愣站这儿不冷啊,小笨蛋。”林墨把自行车的撑子放下,得到自由的扶车的手赏了她一个小栗子。
      “你欺负人!”张晓园嘴一扁,揪着他衣袖,摆出一张哭兮兮的脸。
      她总是用这招,充分利用林某人怜香惜玉的优点,屡试不爽。每次她一摆哭脸,林墨就心软。叹了口气,林墨弯低身子,捏起她脸颊轻轻往两边扯,把脸凑到她面前,鼻子顶着鼻子:“张园园,张包子,要不我吃点亏,让你亲一下。”看张晓园愣在那里没反应,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赔礼道歉,我不该欺负你,不该敲你...”
      话还没说完,张晓园粗鲁地把嘴往前一凑,力道有些大,牙齿把两个人的嘴唇硌得那叫一个疼。林墨轻轻地环住了她的腰,把她拉近自己,眼角眉梢尽是笑。
      这是她的初吻。
      没多久林墨松开她,她一蹦一跳地跑进楼道,从二楼的窗户那儿探头出来,笑得傻乎乎的:“林墨,你得负责!”声音不大,飘飘忽忽地传到林墨的耳中。她以为自己说的太小声,林墨没有听见,但是她看到林墨笑着点了头,幅度很小,笑容很快融进了夜色。
      自行车旁边站立着微笑的少年,风吹起他的校服外套和衬衫下摆,直到现在张晓园还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的画面。
      确实是最美的,因为它早已不会再出现了。

      他说:“张园园,分了吧。”那天是三月四号,高三下半学期。
      “为什么?”张晓园脸上的表情忽地滞下来,脑袋空白一片,脱口而出。在此刻以前她一直认为这个问题特别的狗血,她就觉得分了就分了呗,那么不痛快干嘛,非得让人说“我不喜欢你了,我有别人了”,然后自己再呜哇呜哇地大哭几天,这有个什么意思。要是她一早料到这话会有一天从她自己嘴里说了出来,她以前一定不会发表不屑的言论,真讽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会一点预兆也没有地突然要分手?
      林墨别过脸不看她,放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握着,他怕一看见她红了眼眶就会抱她入怀,说“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他很想说,他有自己的顾虑,他考虑过很久很久才决定。但是这么一说出来好像就显得可笑了,凭什么要让张园园这么难过却只能得到这种模糊的回答。以她那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格,她肯定会瞎想的,肯定会一直想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好。他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抿紧了,什么都没说。
      张晓园狠狠地咬着下唇,好,林墨你不回答,那咱俩就这么耗着,耗到你告诉我原因为止。三月初正是倒春寒的时候,气温比隆冬时还要低,天色有些阴沉,像是要下雪,她就这么站着,定定地看着林墨。风吹得眼睛鼻子都发酸,一个忍不住,眼泪从眼眶里跑出来,从脸上滑过,却再也停不下来了。
      “脸会皴的。”林墨递给她一包纸巾,“先擦擦脸,然后回去吧。冷。”
      她推开林墨拿着纸巾的手,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几把。“林墨,你赶紧回答问题。”
      张晓园真的就一直那么站着,短发被风吹的乱了,颊边的几缕头发贴在了被眼泪濡湿的脸上,表情很倔很倔,林墨想起她蛮不讲理的时候老是会晃着脑袋说:“我头上有两个旋儿,犟,所以你不要跟我争。”看来这是真的,是真犟。
      看着她倔强的脸,良久,他终于还是开口了:“你回去吧。张园园,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就算你真的一直在这里站着不走,我也不会说什么。而且,你不走,我会走。我不会一直站在你身边宠着你护着你。张园园,你回家洗个热水澡,平静一下。我相信你以后会知道为什么的,会的。”林墨微笑,表情看不出跟平常有什么不一样,“回家吧,我送你。”
      或许是最后一次了吧。
      你不走,我会走。既然他已经这么说了,那我还问什么原因,张晓园低头苦笑,转身就走。林墨没有走到她身边,只是静静跟在她身后,看着两人在地上的有着些许重叠的影子,慢慢慢慢拉开距离。
      才十几分钟的时间,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到她家楼下,站在同一个路灯下,她低着头,看着林墨的鞋,白色的鞋头有点脏了,侧一下头还能看到旁边的鞋面上还有她用油性笔写的歪歪扭扭的“love Candy”:“林墨,你说话不算话。”
      “我会……”
      没让林墨把话说完,她已经抬起头,抹掉眼泪对他笑得极为灿烂,八颗牙整整齐齐,嘴唇扬起他熟悉的弧度:“但是,分手快乐。”
      张园园,你一定要比跟我在一起时过的更幸福。林墨抚上她的头,食指摸了摸她头顶的发旋,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好熟悉的温度,转身的一瞬间,张晓园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林墨,你知道么,我喜欢你,就不想让你感到难受,宁愿自己痛也不要让你疼。所以我对你笑,谢谢你曾经给过我的拥抱。

      不久之后林墨去了德国,她还是去学校时听班上同学讨论的,低下头装作正在努力做高考模拟卷,可是拿笔的手却微微地发抖,用力过大,笔尖勾破了纸,撕裂声钝钝的。她放下笔趴到桌子上,头埋到自己的臂弯中,眼泪肆无忌惮地爬满了脸。他连要走都不愿意告诉我么?

      后来某一天张晓园跟妈妈聊天,听着她说谁谁谁跟那谁谁谁谈了那么多年还是分手了离婚了,她抬头,表情很是不解。妈妈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很是语重心长:“园园,你们现在还年轻,什么都还没定下来,很多你现在觉得好的男孩子等你十年之后再见到,就不会觉得他好了。你们的爱情有太多的不确定,现在的爱情,很难走远的。”
      原来妈妈什么都知道,她想,她大概有点懂了,为什么林墨在出国之前要跟她分手。
      时空的距离会让很多东西都变质的吧,说是能坚持,但真能坚持下来的又能有几个人呢?如果他们那天没有分手,那么会坚持多久呢,会是谁先认输呢,会不会也有一天走到尽头呢?
      她不知道,也想象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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