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酥晚

9、梅雨季

　　经过昨天一天的适应，喻语禾自认为已经完全没问题。
　　此时面对眼前叠叠高的试卷，以及写满黑板上的练习题，她也跟着周围同学，埋头苦写。
　　只是清北班毕竟是清北班，老师讲课节奏以及周围学生的适应能力，都不是一般的强。一天课下来，除了复习之前的知识点，相对于学习新知识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吃力。
　　唯一让她感觉轻松的时候，就是老师让自己刷题做试卷的时候。
　　只有那个时间，她才能完全地沉浸，感觉到一丝的放松。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之后，随着打响的铃声落下，教室内原本毫无生机的氛围瞬间变得躁动。
　　等老师身影完全消失在教室内，喻语禾无声叹着气，整个人无力地瘫在课桌上，像是魂魄被抽离了那般。

　　“你现在饿吗？”向清清转过身，指尖无聊地玩着她的发尾，提议道：“不饿的话我们等会再去吃饭，现在人太多。”

　　中午时间赶虽然没吃多少饭，但此时非但感觉不饿，肚子还有饱腹感。
　　她摇头，藏在桌下的手指覆在小腹上：“不饿，而且还感觉有点撑。”

　　“撑？”向清清不敢置信地重复着：“怎么可能，你中午没吃多少。是不是水土不服？”

　　除了小时候从外婆回到父母身边那次，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没有再犯过水土不服。
　　“不是。”想到缘由，喻语禾不禁觉得有些羞愧，小声道：“只是上课有点吃力。”

　　　向清清张着唇啊了一声，面露同情。
　　“我懂，我刚来这个班的时候跟你一样，那段时间我退学的心情都有了。”说着，她看向旁边两人：“你们当时有这种感觉吗？”
　　邬俊和重重地点头：“别说退学了，来这个班第一天，回去之后我都想把书、卷子全撕了。”

　　“怪不得我那段时间看你很顺眼。”向清清恍然大悟地拍打着他的肩膀，又问：“宋池你呢？怎么这么安静，都不说话。”

　　闻言，喻语禾下意识朝身旁望去。
　　少年和往常依旧，松垮的校服领口微敞，随意地搭在脖颈与锁骨凸起的地方。身姿懒懒地倚靠着身后墙壁，长腿大喇喇敞开半伸着。
　　两人凳子间隔不到半臂距离，喻语禾总觉得，他要是再往前一点，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圈入怀中那般。

　　宋池眉眼淡然，闻声懒懒地抬着眼皮，唇角扯着不明显地弧度：“想点事儿，你们刚刚说什么？”

　　“……”　　
　　向清清握紧拳头，暗暗用力，下一秒松开，咬牙重复着刚刚的谈话：“语禾说学习有点吃力，我们两个说刚来这个班第一天也是这样，问你当时是不是也是这种状态。”
　　她语速极快地说完，又不满地接着说：“你刚刚在想什么？怎么我们说话都听不见。”

　　还不等宋池说话，邬俊和眼睛来回环视一圈，顺势说话：“想什么呢？该不会在想哪个妹妹吧？”
　　话是对宋池说的，可眼神却总往另一边瞟。

　　喻语禾自然也察觉到不断向她递来的视线，只是话里有话，她没懂什么意思。
　　听着几人谜语般的谈话，她扯过上课未写完的试卷，虚握着笔尖在演草纸上划拉着。

　　调侃之意明显。
　　宋池依旧懒散地转着手中的笔杆，视线淡淡斜睨了眼前排的邬俊和，故意拖腔带调道：“你最近真的很闲。”

　　话里话外，隐隐透着一丝烦闷、警告。
　　作为和宋池常年厮混在一起的好友，邬俊和一下子听出来了。
　　想到昨天刚借到手的书，他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好好好，我不说了。”

　　向清清狐疑地看着两人一来一回，眉头皱的很深。
　　“你俩有事瞒我？”她说着，脑海里像是猛然想到什么，睁大双眼看向宋池：“你不会在想魏舒恬吧？她最近好不容易消停一阵，你别跟我说对她有心思。”

　　魏舒恬，听起来像是女生的名字。
　　握着笔杆的手指稍顿，喻语禾紧抿着唇，抵在一旁的指尖紧紧扣着试卷边角。
　　心里那根弦莫名揪紧。

　　耳边三人谈话仍在持续。
　　宋池拖着尾音，语调不轻不淡：“没事想她干嘛。”
　　“你最好是这样。”向清清眼神警惕，但毕竟朋友的感情生活她也没办法插手，只能提醒着。

　　听着这段话，邬俊和问：“也是啊，我说最近怎么少点什么呢，魏舒恬去哪了？好几天没在学校碰见她。”
　　话落，见没人理他，又睁大眼睛看向宋池。

　　宋池淡淡耸着肩：“不知道。”
　　“听说去国外参加什么考试了？她好像准备出国。”向清清顿了一秒，视线深深望着邬俊和，缓缓道：“你不会也想跟风出国吧？”
　　“我倒想，可我爸不同意，人家对我也没那意思啊。”邬俊和故意夹着嗓，贱嗖嗖说：“谁不知道她每次来找我，都醉翁之意不在酒。”

　　向清清翻着白眼，没好气地吐槽着：“瞧你那点出息。”
　　视线在周围环绕一圈，最终稳稳落在眼前正埋头写试卷的女生，她指了指身前的喻语禾，扬着下巴说：“我就觉得语禾比她好看。”

　　题写到一半突然被cue。
　　喻语禾一脸茫然地抬头，神情呆愣地一下又一下眨着眼睛。
　　她像是慢半拍，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好友刚刚说的什么。
　　“啊？”

　　几人的视线顿时齐聚在她身上，身旁的宋池也顺着望去。
　　窗外光影斜射，女孩本就白皙的皮肤在此刻显得更加白嫩，额前散开的碎发落在眉尾，眼睑微垂，长睫止不住地轻颤。
　　女孩轻皱着鼻尖，扎高的马尾扫落在肩后，但总有不听话的发丝随着动作落在肩前。
　　她看起来很瘦，宽大的校服穿在她身上显得松松垮垮。

　　喉结控制不住的滚动，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她。
　　是挺好看的，就是看起来太乖了。

　　“新同学也好看，但这种好看是那种很纯，让人感觉很舒服的好看。”邬俊和毫无察觉身旁向清清地神情，依旧佩佩而谈道：“但魏舒恬是那种……怎么说来着……”

　　“没事语禾，我站你。”向清清轻声安抚着，随后又重重哼了声，没好气道：“那等她来了，我把她叫到你面前，你好好观察观察。”
　　说罢，她没等他人回话，拉着喻语禾朝门外走：“我们去吃饭，不跟那两个人呆一块儿。”

　　高三时间虽紧，但留给学生吃饭的时间还是很充足。
　　尤其是下午这段时间，空闲时间很足。但毕竟是高三，大部分学生对时间还是很敏感，恨不得一分钟掰开来用。

　　教室里很静，除了几个趴在桌上睡觉的，其余的正围在一起吃着从校外买的零食。
　　邬俊和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不解着揉搓着头发，问：“我刚刚说错了吗？”

　　宋池睨他一眼，玩笑般地瞧着前方：“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说的挺对的啊。”邬俊和自顾自地说着，又不死心地问他：“那你说，你同桌和魏舒恬谁更好看？”
　　话落，邬俊和拖着长音“哦”着，笑着打趣：“也是，你肯定选你同桌，毕竟那是你——同桌。”

　　明晃晃的调侃，尤其是“你”字，咬的极其重。
　　宋池没搭理他，慢悠悠起身整理着身上外套。

　　身为损友，邬俊和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打趣儿的机会。
　　他跟在身后，像只鹦鹉似的，笑得嘚瑟：“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宋池半睁着眼，懒懒地打着哈欠，嗓音疲倦慵懒：“你真的很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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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晚的下场就是，食堂不仅人挤人还非常闷热。
　　姐妹两个商量一番，选择去校外小吃街随便买点什么垫垫肚子。

　　路上，向清清仍在喋喋不休吐槽着邬俊和：“邬俊和太不是朋友了，他现在完全就是见色忘义！”

　　她嗓门不算低，话落的同时，周围不少人都寻声朝这边看来。
　　喻语禾拧开手中的矿泉水，递给她，轻声安抚着：“别气了。”

　　“我没气。”向清清是个急性子，往往脾气来的快走的也快。她撇着唇角：“我就是气邬俊和这个人，那魏舒恬明摆着对他没意思，都利用他多少次了，还一直傻呵呵地帮她。”

　　又是魏舒恬。
　　好像从刚刚在教室里开始，这三个字一直围绕在周围，没断过。
　　藏在口袋里的指腹下意识攥紧袖口，喻语禾张着有些干涸地喉咙，生硬地问道：“魏舒恬，跟他们很熟吗？”

　　她承认，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是存着私心的。

　　“还行吧，只能说她单方面很熟。”向清清说着，接过老板递过来的炸饼，咬一口，继续说：“魏舒恬这个人怎么说呢，她确实挺漂亮的，可是她有时候为人处事让人很反感。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具体的等你见到她就知道了，你就会发现，有时候面相真的会出卖一个人，无论那个人怎么装。”
　　说完，她像是又想到什么似的，提醒道：“对了，魏舒恬追宋池很多年了，你小心点。”

　　眼睫轻颤，她下意识捏紧手中的炸饼。
　　像是藏在心低的暗恋情愫被人窥视，一时间连说话都带着一丝颤音：“啊？我、我怎么了。”

　　“她喜欢宋池，暗恋好多年了。”说着，向清清摆摆手：“其实也不算暗恋，毕竟当时周围人都知道。但是她之前没追过，也是在高三这年才追，可能想着最后一年了吧，不想留遗憾。”
　　“我以前就被她阴过，原因是我平日里离宋池太近了。”她不屑的轻哼，又说：“我这暴脾气，我还就近了怎么着。”

　　不想留遗憾……这是属于胆大明媚的人。
　　像她这种胆小鬼。
　　青春中的暗恋，注定是遗憾的。

　　她晚自习得找个时间，跟宋池说一下雨伞的事。
　　可跟他单独讲话……总是会控制不住地紧张。

　　回去的路上，正好在走廊上迎面碰到宋池和邬俊和。
　　两个人像是刚吃完饭从食堂回来，此时正勾着肩朝这边走来。

　　喻语禾站在原地，视线下意识偏移，落在一旁少年身上。
　　他怎么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怕视线被人捕捉到，她只匆匆看了眼一眼，便飞快别过视线。
　　不敢贪恋。

　　向清清心里还记着先前发生的事情，此时看到邬俊和心中顿时升起一团火，撸着袖子愤愤朝他走去。
　　邬俊和一看这架势，连招呼也顾不上打，撒腿就跑，边跑边喊着‘给我一个理由’。

　　望着眼前这一幕，喻语禾忍不住弯唇笑了笑。
　　可笑着笑着，眼前视线忽地闯入一抹颀长的身影。

　　宋池身高腿长，正迈着长腿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
　　少年校服拉链微敞，没走几步，廊道迎来的微风像是有备而来，窜进衣摆，将身后校服外套吹起鼓包。
　　他面色淡淡，目光却直直地盯着她。
　　　
　　随着他一点一点的逼近，喻语禾觉得，下一秒就会因为忘了呼吸而窒息。
　　脚步声渐停，宋池站在与她距离不到一米的距离停下。

　　四周微风渐起，鼻息间也随之涌入一道水安沉木的香味。
　　很淡。
　　但莫名的很勾人，像是多嗅一点，就会把整个人吸入。

　　喻语禾本能屏住呼吸，怕因此陷得更深，不敢过多吸入。

　　宋池倚着身后栏杆，浑身跟没骨头似的。
　　瞧着身旁女孩，他轻扯着唇，懒懒地唤着：“同桌。”

　　本就加速的心跳停了一秒，随后像是心底烟花绽放，跳的更加激烈。
　　喻语禾下意识“啊”了一声，反应过后紧勾着手指，低声应着：“嗯，怎么了吗？”

　　“没事。”他散漫地摇头，语调慵懒疲倦：“你是不是有点讨厌我？”
　　原本想说怕，但他觉得不至于此。
　　他又不是邬俊和那般十恶不赦，左不过顶多惹人嫌了点。

　　“啊？”
　　喻语禾紧抿着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总不能说：不是，其实我是有点喜欢你？
　　这不现实。

　　脚步下意识往旁边移了点，她慢吞吞摇头，温声否认：“没有。”

　　宋池轻笑了声，尾音上扬：“可我怎么发现，你好像不想跟我说话。”

　　不是不想。
　　是不敢。

　　指尖微颤，她缓缓抬眸，望向黄昏下恣意的少年。
　　就现在吧，把雨伞的事说出来。
　　她微张着唇，静了好久，唤道：“宋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