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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打下那座城(十) ...

  •   牧州山寨之外,西南十里处。

      本该风雨凄凄的僻静的山坳里时有响动,数百只火把在黑暗中无声晃动,竟是数以千计的黑衣军士正在谨慎潜行。

      他们各个都在警惕,仔细地保护着最中间的两个人。

      “你也收到消息了?”云州守君云思卿展开手里的哨信,咂摸嘴道:“说是今日这场宴,只有咱们那位‘坐下君’带着儿子去凑热闹了。再就是孙青那个瘟神……好像主母也没到,嗨呀,这可真是不怎么好。”

      智州守君郑令新点头道:“那咱们收到的消息一样,孙青老狗方才也找人传了信,说顾大帅今日必死,让我等不用再观望了,都各回各家去。”

      “放他娘的屁!”云思卿两手一拍,发出了和他那个文雅的名字十分不匹配的粗犷声线:“顾大帅连匈奴单于都擒了,还能摔在他姓孙的阴沟里不成?”

      郑令新稀奇道:“你要是这么认顾大帅的山头,还在这里同我一起观望作甚?”

      云思卿讪讪地哼哼两声:“老子,老子也是要养家的嘛,谨慎些那是负责任。”

      话虽如此,但关于为什么会在这地方碰上对方,他们两人心里都明镜似的。

      与此同时,商州、严州、通州、古州还有距离此地最近的孟州,几乎所有没有到场的守君都已经换好了衣裳,或焦虑或讥讽地等着自家的探子传消息回来。

      说到底,今日这场宴不过就是顾大帅和符盈虚在斗法,他们这些人要是过早地报错了大腿,那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等吧。

      南境九郡的主人注定只能有一个,对于顾大帅和符盈虚来说,这本就是你死我活的——,顾符两家谁能活到最后,他们这些人就跟谁。

      弱肉强食的年头,看清了形势再站队,这事不丢人。

      “我这趟出来,身上挎着刀,后边还带着吃宴席的衣裳。”云思卿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头:“大帅赢了,我立马投诚!可他要是塌了架子……”

      云思卿掂了掂手里的刀:“那我就打将上去,抢了顾大帅的人头,好在符盈虚那边夺个首功。”

      郑令新被他拍了个趔趄,眉心里皱出几道深长的纹路。他瞧着山寨的方向嗤道:“首功到谁手里还不好说,到时候咱们老哥几个带人蜂拥而上,谁能夺着顾匪的首级,那就各凭本事啦。”

      --------

      山寨,议事正堂。

      孙青那条腿打从横在桌上开始就没再放下来过,被叫来的舞乐班主虽然心中瑟瑟,却也不敢怠慢,便使眼色叫了两个貌美的上去伺候。

      照理说这也是寻常事,像是这种被叫来助兴的班子,说是让他们来起舞,其实肯定是还要有些“附加把戏”的,虽说何三道士请这几个人过来的时候没这个心思,架不住人家实在是业务娴熟。

      两个娇娇柔柔的女孩走上前来,怯怯地微一福身,而后一个跪在孙青身前给他捶腿,一个乖顺地跪在身后给他捏肩。

      孙青哼声笑,抬起身前那姑娘的下巴:“何三,你这军师做得可也太潦草了,摆宴之前都不打听打听你青爷喜欢什么吗?”

      何三额头青筋直跳:“贫道以为孙守君今日是来拜主的,不是来玩男人的。”

      孙青抬起长而上挑的眼,用眼梢狼一般盯住了他,而后目光向后一跃:“呦,你们这样的破地方,竟然还有这种新鲜货?”

      何三一回头,对上了少年姚谅生气又迷茫的清澈眼睛。

      他心里突突一跳,心说这他妈的可真是完了个大蛋!方才芸殿下非要去寻老顾的尸首,姚谅这些天像个活尾巴似地跟在殿下身后,骤然找不见人,便来问他发生了何事。

      不过刚往堂前站了这么一小会儿,便被孙老狗给瞧上了!

      “这可不巧啊,守君。”何三道人往姚谅身前一挡,念着无量天尊强笑道:“这位是咱们家主母最看重的小厮,平日里都当弟弟养的,可不兴开这种玩笑!”

      “那感情好啊!既然你们主母喜欢这小子,那就叫她出来!”孙青转了转脖颈,往自家手心里啐了一口,而后两手一抹:“老子当着她的面,把这小子玩、给、她、看。”

      姚谅再怎么天真,到得此刻也终于明白对方在说些什么了,少年人经不得激,像个火爆栗子似得冲了出来,唰地抽出腰后长绳一展——

      那绳子如有生命一般,竟是直接奔着孙青的颈项而去!

      官祜杰父子惊惶起身:“哎呀呀!不要打!”

      但注定是冷静不了了。

      从不失手的姚谅终于失了一回手,少年人原本意气风发,不料竟是折戟沉沙,孙青连身体都懒得坐直,直接抬手接住了这根索命绳,而后单手大力一收——

      姚谅反应不及,整个人跟着就要朝他的方向跌去!何三的位置原就在两人中间,眼瞧着小绵羊要落入虎口,情急之下没法细想,随手夺过身后官祜杰桌案上一碗滚烫的热汤,抬手就朝着孙青的面门招呼了过去!

      “唰——”

      孙青做了大半辈子的臭流氓,却从没见过这么热气腾腾的“大杀器”,他左手掐着美貌侍婢的下巴尖,右手拽着性格“泼辣”的美少年,一条用来威吓的铁腿还搁在桌面上,以这个姿势,便是天王老子也不知该往哪里躲!

      随着“坐下君”漫长的“哎呀呀”声,整整一碗炙鱼羹,烫得还冒着泡,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全然糊在了孙青的脸上。

      场面一时静了。

      一片难捱的沉默中,官祜杰磕磕巴巴地,呆滞地顺口道:“听我的……都,都坐下……”

      何三腿一软,一屁|股坐倒了。

      孙青头上还挂着两根蔫哒哒的小菜叶子,看那表情,仿佛是想将所有见过此事的人都杀了!可惜他方才虽然威风凛凛,此刻却香气飘飘,脸上还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热汤——

      看起来,简直有点美味了。

      “噗。”

      孙青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憋不住的笑,竟是那个被他拉过来当成靠枕的奴才憋不住笑出声了!这一声出来,整个议事堂像是被点了火似的,所有人都在捂着嘴强迫自己不发出噗呲噗呲的笑声!

      “坐下君”打圆场道:“哎呀……噗……快来两个人给擦擦,再等会儿孙守君都要被汤汁腌入味啦!”

      他儿子也立即捧哏:“就是就是,天怪凉的,一会儿油水凉了干在脸上,白得一块一块,让旁人瞧了可别以为守君在哭呢!”

      孙青几乎是从喉咙里吼了一声:“……拿面巾!”

      何三勉强起身,佯装大怒推了姚谅一把:“滚!瞧瞧你把守君糟蹋成什么样了?去后头领罚!”

      姚谅连滚带爬地出去了,却不肯走,他怕何三有危险,仍等在门外听着。

      何三面上一副害怕得样子,实则心里爽得不行,就连“坐下君”父子也是面上恭敬,回过头来一脸暗爽。

      这些年来牧州做大,牧州守君符盈虚越发不将其他几个守君看在眼里;而这孙青不过是符盈虚帐下的一条狗,仗着与符盈虚的妻弟有些交情,更兼手里有几个大头兵,越发耀武扬威,竟是全然不将其他平级的守君放在眼里!

      大家都是乱世里讨口饭吃,你又不像顾安南那样捉过大单于,平白在这神气个什么?

      若不是‘坐下君’桌案上的鱼羹被泼了个干净,他自己也想动手泼两下呢!

      ‘不过……’‘坐下君’颇有些忧虑地看了眼何三道士,心中暗道:‘这位可是要吃些苦头了。’

      果不其然。

      孙青抹了把脸,抽刀在手,大步起身,在舞乐班子众人惊恐的尖叫声中一把抓住了何三,而后将他整个人都狠狠掼在了地上!

      “你|他|妈可真敢动手啊,”孙青眼睛阴得像条毒蛇,口中发出桀桀的笑:“听说你是顾安南过命的兄弟是吧?好,好,老子今天就卸你一条腿,也做碗羹汤来泼上一泼!”

      舞乐班子吓得四散奔逃,‘坐下君’父子也不忍直视地别过了头去,心知今时今日,便是天王老子来了,那也留不下何三道士这条腿了。

      可惜了。

      何三死咬着牙,却终究没有吭声。

      举凡是出来造反打江山的,谁还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既然做了反贼,便不能存着奢望平安过日子的心。

      只是他忍不住有些苍凉地想,若是老顾还活着,他绝不会遭上这个罪。

      孙青用那铁棍踩着他的腿,双手握着弯刀高高举起:“为着个黄毛小子,你竟敢辱我?!主母?!顾安南床榻上的贱|人,恁地也配做我孙青的主母?!”

      何三被他踩着,面红耳赤地回道:“黄毛小子又如何?他一个孩子都知道抗击外侮,你孙青又他妈做过什么功绩?!”

      “轰——”

      殿外闷雷四起,舞乐班子的人疯了似地往外冲,在一众向外的脚步里,竟有一个逆着方向往里走的。

      粗布衣裙,莲步轻移,踩着细密的雨丝款款而来,在她出现的一瞬间,整个晦暗的夜色便被全部照亮。

      “孙爱卿呀,”这人缓缓地走了进来,优雅地放下了她拿过于宽大的兜帽,笑吟吟道:“你瞧,本宫做你的主母,配不配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暮芸:“吃了吗?”
    顶着一脸鱼汤的孙青:“……”
    暮芸:“瞧着像是吃过啦。”(微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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