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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拾肆 ...

  •   话已说开,炀尘自是不再浪费时间,直接在寝殿外设下一层结界,又传音给古铭和烛影,让他们有事先自行处理,不用过问于他。
      “古铭,好像是你二师兄大弟子的名字。”泊行若有所思。
      “嗯,就是他。不过,现在他是我的右护法。”炀尘心不在焉,盘腿与泊行面对着面,“师兄,开始吧。”
      先前都是泊行提起要和他合掌,自他开悟入道后,师兄就没少用这法子帮他调理体内真气,温养元神。
      小时候懵懵懂懂,还胡思乱想以为师兄嫌他修炼进展太慢,大半夜都要把他揪起来修炼。
      后来年纪长了些,与其他宗门的同辈比试交流后,才发现师兄的用心良苦:是担忧他入道不久根基不稳,一个不慎导致走火入魔、损耗身体。
      “你们宗门人少,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天才,肯定不会出现筑基就走火入魔的情况。但像我们这种只要是出身于修仙世家的子弟都收的宗门,筑基不成功的都大有人在。”
      “我也……不是很天才啦,比不得师兄师姐。刚筑基那会儿,半夜三更都要被我师兄叫醒合掌练功。”
      “你这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想要这样的师兄可以给我!”
      “……我,我没说不想要。”
      只是怕拖师兄的后腿。
      然后年少刚刚筑基的炀尘便听那来自修士数量第一的第二仙门的同辈修行者滔滔不绝,将那合掌的作用分列多点一一道来。
      “现在仙界估计很少有这样能带着师弟的师兄了。”同辈说,“我那几个师兄不传我错误的剑诀都算好的,哪敢奢望他们能助我道心稳固哦!”
      原来他习以为常甚至心有怨言的事情,在其他人眼里是一种奢望。
      年少的炀尘并不曾拥有过什么,他也知道师兄给予了他很多东西,对他很是关心。
      或许是出于胆怯吧,炀尘并没有那么心安理得地收下,跟师兄也保持着一定距离。
      他怕自己不够好,报答不了师兄恩情。
      那么,稍微,离远一些就好了。
      至少求个心安。
      但如今听旁人这么一说,炀尘才明了过来自己的可笑——师兄从没有因为他的躲闪而停止对他好,甚至对他也没什么要求,每次合掌结束都很自觉地跟他保持一定距离后,才柔声开口说:“早点休息,明天继续早起练功。”
      从没跟他额外提过合掌对于接受者的裨益,以及对于发起者需要耗费多少心神。
      跟其他宗门的同辈比试交流结束,已到了一天中的黄昏。
      筑基期修士比试交流会在第二仙门举办,第一仙门只来了炀尘一个,因为只有他一个还在筑基(二师兄刚收的徒弟都已经到了融合期,比他高两个阶段,那是什么怪物)。
      师尊让炀尘自己去自己回,最好赶在每日山门关闭前回来。
      可怜炀尘那摇晃不稳的御剑术,以及腾空就落地的驾云术,还没有直接化为原形跑回去的快。
      但这是在五大仙门聚集的区域,他要变回原形跑路,会丢第一仙门的面子。
      炀尘只得做好像早上来时那般,摇摇晃晃咬牙切齿御剑飞行的准备,顶多也只是跳下剑后呕出胃里酸水(他还没辟谷,但为这比试交流,他也没敢吃东西,故胃里只有酸水)。
      背着剑面如死灰地走到第二仙门富丽堂皇红漆金锁的山门外,余晖把炀尘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还特地扭头看了看,发现影子没冒出狼耳朵才放心。
      很快,另一个长条的影子停在了他身边,炀尘抬头,看见了自己那面容清冷眼睛却盈着浅金笑意的大师兄。
      “师兄……”他怯怯地喊,但那惴惴不安的心却安定了下来。
      “我刚从第五仙门办完事路过此方,想到你今天来这边比试交流,便过来看看,没想到这么巧,一下给遇上了。”泊行微微颔首,不徐不疾地向他解释。
      炀尘记着出门在外师兄弟间的礼数,忙忙叉手作揖:“师兄辛苦。”
      “你也辛苦。”师兄点头回礼,“比试可还顺利?”
      “未曾,未曾辱没……”炀尘本打好腹稿,但着实又心虚,只能实话实说,“还恕师弟无能,未曾在交流会上夺魁,败于第三仙门的两位同辈。”
      “那就是第三名咯,也很厉害。”师兄倒不以为意,甚至习惯性地抬手要落到他发顶,但又想起什么似的欲收回。
      炀尘心里不知哪儿冲上一股劲儿,直接抬头迎上那只将要收回的手,差点自己上手扒拉。
      “能……摸摸耳朵么?”炀尘瓮声瓮气地请求。
      “可以。但,”师兄一愣,余晖把他浅色的睫毛都染上金黄,“为什么?”
      “当作是奖励。”炀尘红了脸。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出格的请求,哦,也不是第一次。
      第一次是说腿软,然后被师兄抱回山门。
      想到这儿,炀尘的脸又红了红。
      师兄只揉揉他头发,弯了嘴角:“回去再说。”
      正是从那以后,炀尘知道,性子别扭的自己才跟师兄真正亲近起来。
      只是没想到多年后的现在,躲躲闪闪的变成了师兄。
      “师兄,你别躲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最后炀尘不得已,只能半压在泊行身上,腿锁住腿,手扣住手。
      还好床够宽敞。
      “你给我一点心理准备!”泊行却还挣扎,哭笑不得道,“我跟你合掌前有那么粗暴么?”
      “有,你直接吼我呢。”炀尘立马委屈巴巴软了声线,手上身下的桎梏不减,“再说,咱俩睡之前你都没这么躲我!”
      “我俩睡之前是个什么情况你心里没点数?”泊行无语,同时脱力地放弃挣扎,雪白的长发铺了满床。
      炀尘咽了咽唾沫,努力正经道:“现在这个情况,你心里也要有点数。”
      “那你先放开我,让我起来好不好?”泊行也拿出了他压箱底的哄孩子技巧。
      炀尘选择性吃这套,所以这会儿他才不上套,硬是箍着师兄手腕,扶着他坐起来都没松手。
      “你小时候多听话啊。”泊行叹息。
      “现在也听话。”炀尘不服,“完事儿我就给你摸耳朵。”

      炀尘从开悟入道到达筑基成功,用了十三年。
      和师兄关系变得熟稔亲近,也用了十三年。
      这进展对于用三天时间,就能在五大仙门交遍知己的三师兄来说不值一提,甚至都比不上成天顶着一张死木头脸不拿正眼看人的二师兄。
      二师兄和他那开门大弟子,只见了一面就师徒情深了。
      好,好厉害。
      他果然还是太不中用,辜负了师兄的一片好心。
      “怎么,又睡不着了?”
      半夜小心翼翼地翻来覆去,还是吵醒了睡他身侧的师兄。
      和师兄一块睡之后,炀尘就请求师兄把石床的褥子撤掉了,因为师兄不喜欢睡软垫子。
      炀尘其实也没那么喜欢,说这话时属于是脑子不清醒,口不择言。
      “可能有些积食。”炀尘睁着眼在黑暗里说瞎话。
      “哦。”师兄悠悠应了声,窸窸窣窣地坐了起来,随后床前的钟乳石亮起,映照出师兄从肩膀滑落的长发,“那我们出去走走。”
      出门正值雪后初霁,一轮圆月停歇于山巅。
      不用点灯,在林间穿梭也如同白昼行路。
      当然以他和师兄天然的视力,就算没有月亮,也能自如地行夜路。
      “我在人界的时候,晚上不睡觉。”炀尘多此一举地又解释了句。
      “拜入宗门后,白日里要做的功课多,所以晚上休息。”师兄体贴地接了话茬,“你不适应也属正常。”
      “可都已经第十三个年头了。”炀尘如自言自语般嘟囔道,没怎么注意脚下,踩中了带雪的枯枝,不由得没站稳向后倒去。
      师兄及时地扶过他肩膀,帮他站稳:“你要不抓着我衣袖走?”
      不至于废物到走个路都走不稳,炀尘本想这般应答,但鬼使神差地回答:“我想牵手。”
      下意识就想抽自己一耳刮子,说什么昏话呢!
      “行吧,牵手稳当。”师兄笑一笑,自自然然地把手递了过来。
      炀尘不好意思,但也没迟疑太久,伸手牵住了师兄修长的指尖。
      好在,他手是暖的,师兄的手也是暖的。
      踩着积雪和枯枝,他们在月光的指引下一步步稳当地向山门走去。
      “知道这些草木灵植在这里多久了吗?”
      冷不丁地,师兄又另开了个话头。
      炀尘左右看看,两侧树木的枯枝积雪,在月色下盈盈生光,但给不了他答案。
      “不知,还请师兄赐教。”
      师兄便娓娓道来:“自我们宗门在这十二峰之间落成后,我有问过山间最古老的灵植银杏,他说凡开了灵智的都至少有一千五百岁,他又在这开了灵智中属最古老,而今都已三万两千多岁了。”
      “师兄是想说,十三年并不算多长。”炀尘不算愚笨,一点就通。
      “是,所以你又为此苦恼做甚?”师兄笑,又一次揉乱他的发顶。
      “我也没有很苦恼……”炀尘的辩解苍白无力。
      但师兄竟也相信:“没苦恼就好。”
      炀尘莫名地,心雀跃了一下。
      “师兄,为什么我就从来没听见草木说过话?我在他们跟前儿捡了那么久的枯枝子,也算是帮他们打扫庭院了吧。”
      “可能你得跟他们撒个娇。”
      “……师兄,你撒了娇吗?”
      “没有。”
      本来也只是不过脑子的随口闲聊,但炀尘偏偏又放在了心上:师兄会……撒娇吗?
      好想看,不,是有一点想看师兄撒娇。
      想入非非又得跌跤,雪后路滑。
      “看路呀。”
      幸好有师兄拉着他。

      其实合掌后被外来的真气探入体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让人不适。
      泊行自嘲了下自己的矫情,炀尘的真气足够强势,竟开始引导他不自觉地运转功法。
      奈何他被心魔所扰,体内经脉已乱,几番运转都不得彻底完成。
      没一会儿,泊行额前渗出细密的汗,暗自祈祷着心魔不要在此时捣乱。
      炀尘也是有极好的耐心,被阻碍多次仍然不徐不疾地向他输送真气,小心翼翼地绕开阻碍,艰难地帮他完成一轮小周天的功法运转。
      嗯?泊行觉察到了一丝异样。
      在小腹处,有一股不属于他,也不属于炀尘的真气。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生生之气,他和炀尘尚未成形的孩子?
      泊行一时有些发痴,连炀尘何时结束合掌都不知。
      “师兄。”
      让他回神的是炀尘压抑着怒火的呼喊。
      “嗯,咋啦?”泊行睁眼,赶忙抬了袖子擦额头上的汗,顺带挡住脸。
      “这就是你说的没事?”炀尘可不管,直接把他手扒拉开,又将他整个人箍进怀里。
      “追寻大道之路充满坎坷,偶尔有些挫折也可归在情理之中……”泊行难得颤颤巍巍,面对师弟危险的冰蓝色眸光,常用的哄孩子技巧竟也失效。
      “我很担心你。”炀尘耷拉了眉眼,声音哽咽。
      泊行想,什么狡辩都不用再说,事实证明他真的做得很过分。
      “抱歉。”他轻声道,“接下来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炀尘瞅了他一眼,又立马低了脑袋。
      泊行只能看到耳朵尖泛红。
      “师兄,你别撒娇。”
      “我没有。”
      此话一出,师弟的耳朵尖更红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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