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无意义》爱大笑的小薄荷

2、初见

　　7月第一个周一的中午1点半，身高1米8的陈玉穿着一身黑色套装，一双白色运动鞋，精致白皙的脸庞上却滴答着豆大的汗珠。左手捧着一杯报社楼下全家刚买的美式咖啡，右手拎着残破的双肩黑色包包，一脸颓容地走进办公室。
　　虽然这几年传统媒体行业整体行情下滑，可《明城时报》在当地还是有些level，不少企业也愿意花钱在版面上有所体现。所属集团的子公司也有不少其他副业，养活着几百号人也是没什么问题。
　　他所在的城市新闻中心部门办公室是一个大通间，可容纳30多号人，工位用塑料板材隔开，虽看不见周边同事在做什么，可说话的声音却是隔着10米也可以听得清楚。因为大楼建设年限久远，设计布局也没有互联网公司的时尚感。白色的墙体、灰色的桌子、灰色的挡板、黑色的座椅……每个人都是一水的标配。走进这里，似乎走进了90年代的报社一般，唯一显得有些生气的，就是那些快顶到天花板的绿植了吧。
　　当然，领导们各自有一间办公室，享受着一方小天地。
　　“哎哟，陈玉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啦，不是2点半才开会嘛？”方雯雯从最东边头角落探出她的小脑袋，空荡荡的办公室忽然一声问候显得有些突兀和响亮，这着实有点吓到陈玉。方雯雯是陈玉部门的编务，一个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20出头，正是喜欢打扮的年龄，陈玉每周一例会见她，总能见到不同花色的指甲。因为平时处理办公室的工作，上班时间便是跟着朝九晚五。
　　陈玉转身看了看办公室，的确，除了方雯雯，他是第一个到单位的。从事媒体有个好处，那就是上班时间的自由性，不用上下班打卡，手头的事情做好，也没人管你在不在办公室。当然，周一例会除外。周一例会，是接下去一周每位记者、编辑手头工作任务的大致汇报与分配，这关系着这份报纸接下去一周出版的大致内容。这个时候，除非手头有重要采访或者重大事情，不然不可以无故缺席。
　　“别说了，今天6点就起了，本来上午约了华融置地实业集团李董采访，结果到了他们集团楼下，竟然被临时放鸽子，说是太子爷临时从美国回来正在大楼里和董事长吵架。”陈玉嘴上还在嘟囔着，屁股已经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其实被放鸽子，陈玉也是理解，毕竟谁吵完架，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脾气，何况，这个太子爷，听说故事格外精彩。这个时候，他这个小记者，还是识相些，不去触霉头比较好。想到这里，陈玉也就不太为此事纠结，喝了口咖啡，顺了顺意。“这不7号线今天正好开通，从他们集团直达咱们楼下，我就打算体验一把回来可以写个小小体验稿，结果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下地铁跟投胎似的，一下把我撞在地上，囔，包的肩带就这么撕开了，也不知道电脑有没有坏。”陈玉从残破的包里小心地掏出笔记本。电脑价值是小，里面存的内容可大多是他多年发表的文章，以及接下去几个采访的调研资料呐。
　　方雯雯见陈玉这般倒霉，便凑近悄悄说：“这一季度不是开始了吗？听说集团给我们部门压了3000万的业务担子，上个季度我们也是勉强完成，如果这一季度无法完成的话，怕是会影响我们的奖金。”方雯雯边说边吃着手里的泰国鱿鱼丝，“今天开会，丁丁怕是心情不会好。”丁丁，是城市新闻中心的主任，真名叫丁丽丽，45开外，一头短发，身材精干，性格柔中带刚，与部门的同事都打成一片，大家也就不见外地叫她丁丁。
　　果然，下午开会时，丁丁一脸严肃，提起拉业务的事儿。陈玉有之前方雯雯的提醒，自然处处小心，他可不想被丁丁点到。
　　可倒霉的时候是不管你是否小心的。“陈玉，你今天是不是去华融置地实业集团了？之前帮他们宣传城北那个新楼盘的合同到期都一个多月了，费用他们什么时候到账？接下去的合作，你再去盯一盯，尽早点签合同，还有金额上，现在所有成本都在飞涨，让那边能加100万就加100万。”
　　陈玉没敢多提上午的事情，诺诺地答应了下来。
　　会后，陈玉拨通了刘秘书的电话。
　　“刘秘书，你好。上午……”
　　“哎哟，陈记者，上午的事情实在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我们李董说了，明天上午还是今天的老时间，他在办公室等你。”
　　“刘秘书……”陈玉想把合同与费用的事情与刘秘书提一提，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有时候也恨自己脸皮子薄这个坏毛病。要不，明天当面说？一有了这个想法，陈玉便不断肯定这个心理暗示。“那明天见。”
　　……
　　第二天，陈玉也是闹了6点的闹钟起床，华融置地实业集团总部在城南，而他住在城北，他需要坐地铁穿个城，自然出门就得早一些。陈玉洗漱完毕，套上他觉得颇为舒适的咖啡色短袖T恤，下身一条深黑直筒九分裤，一双黑白相间的三叶草板鞋。虽然已经年已30，可依旧显得青春有活力。他其实挺在意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的，但出门采访却不喜欢穿西装领带，一方面自己不舒服，另一方面，和被采访者也有一种隐性的距离感，穿得自然整洁干净些，反而可以从对方嘴里获得更多的内容。
　　到达华融置地实业集团的时间，比预约的还要早50分钟。陈玉便在附近便利店要了份炒面让服务员微波炉叮了叮，又要了杯咖啡。
　　便利店可以休息的座位屈指可数。剩下的只有面对面的长条桌子，陈玉选择了最边上的位置低头吃起了并不是很劲道的速食炒面。
　　“炒面配咖啡，这倒是少有的早饭搭配。”陈玉虽然带着airpods，可降噪并不好，这一句调笑他是听得真真实实。
　　这人脑子有缺吗？陈玉也懒得搭理，就当听不到，继续低头吃着。
　　“喂，说你呢，你这炒面配咖啡是怎么想出来的？”男子见陈玉没有反应，声音更是重了些。“喂，喂……”还用手划拉到陈玉眼前。
　　陈玉见是躲不过，顺眼望去。
　　一张棱角分明的巴掌脸，唇红齿白，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吹弹可破，发型清爽利落。一身简单不张扬的套装，看不出品牌。但陈玉一眼便看出，那是GIVENCHY的最新套，因为有天路过奢品街，无意间被广告吸引过。
　　这个男生有些亮眼。陈玉心里低估了一下，之前的闷气也就散了。人不就是如此，遇见美的东西，心情自然便会晴朗。
　　“随便搭的，店里没有海鲜粥，就随便吃点，咖啡是为了提神”。说完，陈玉看了看时间，离约定的时间就剩半个小时了，便起身礼貌地与对方笑了笑，示意自己的离开。
　　便利店内，男生玩味地端详着陈玉的背影离开便利店，匆匆走进华融置地实业集团。他邪邪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