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番外 春江流水 ...

  •   暮雨纷纷,细如牛毛,缠缠绵绵,沾衣欲湿,显得这座中原最繁华的城愈加典雅。
      年轻的侠客沈白衣在城门口,看着人流如织,纷纷涌向城门口,于是他向一个佩戴着银铃的姑娘询问如何找到百花楼。
      美丽的姑娘笑着说:你寻着这个大道走,一直走到药味最浓郁的地方,一定是百花楼。
      沈白衣道:“我听说百花楼主爱花如命。”
      “可是舞柳城每家每户都是鲜花满楼,”姑娘的声音清润柔和,就像这初春的濛濛细雨:“因为所有人家都在模仿百花楼。”
      “这个城比我想象的还要美。”沈白衣赞美道。
      “今天最美。”姑娘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润:“你会看到这里最美的夜景,还有,你一定可以见到花公子。”
      “姑娘如此肯定?”沈白衣显然并不是很相信,他早就听说百花楼楼主浪迹江湖,甚少回到百花楼。
      “因为今天是孟河灯会,他一定会陪夫人去看河灯。”姑娘笑道。
      “多谢。”沈白衣颔首向姑娘道谢。
      “公子客气,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姑娘盈盈屈膝一礼,银铃丁泠泠,她婷婷袅袅地走向了城门。
      年轻的沈白衣现在就在百花楼门前,但是他心里很失望。
      被誉为江湖第一楼的百花楼,在舞柳城的繁华里,显得那么其貌不扬,若不是周边一阵阵浓郁的药味,他无法说服自己这里就是百花楼。
      但是他已经看到了门匾上“百花楼”三个俊秀而不失遒劲的大字。
      纵使这里家家百花满楼,但是这三个字,却是独一无二的。
      两层的江南小楼,古朴雅致,百花盛开,没有门童,大门旁若无人的大开着,沈白衣带着一丝疑惑,正在考虑要不要询问一声,就见一个穿青衣华服的女子出来了。
      他迎上去:“姑娘,请问百花楼楼主是否在楼里?”
      青衣女子有一种清清冷冷的气质,她的声音也是清清冷冷的:“公子和师父在孟河边,不知公子有何要事?”
      “在下沈白衣,初涉江湖,听闻百花楼大名,特地前来拜访百花楼主和女神医。”沈白衣拱手作揖道。
      “今日孟河河灯盛会,公子来得恰好,正好可以领略一番,我手边有病人,公子若不介意,可以自行到楼上喝杯茶,用点点心,失礼之处,请多多包涵。”青黛依然清清冷冷地道。
      “多谢姑娘。”沈白衣笑道。
      青黛淡淡一颔首,便往旁边的小院子去了。
      沈白衣想了想,往孟河飞身而去。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萧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孟河灯会的热闹繁华,相比词中,更甚一筹。
      沈白衣茫然地站在汹涌的人潮中,看着身边人来人往,茫茫人海,寻找两个人,实在是如同大海捞针。
      无奈之下,只好再次向一个卖小玩意儿的摊贩问:“这位朋友,请问如何找到百花楼楼主?”
      小贩乐呵呵地道:“找不到,但是也许能撞到。”
      “烦请细说。”沈白衣行了一礼。
      小贩指指人潮:“你看这里,好几万人,怎么找?只能看运气。”
      “那我该如何辨认?”沈白衣又道。
      “很难辨认,这里有太多模仿花公子的人,而花公子看上去也并不像个瞎子,但是如果你遇到一个很朴素的男人,他身边有一个美到极致的紫衣女子,那有可能是他。你知道的,这需要慧眼。”小贩道。
      “哦,那请问,佩戴银铃是这里的风俗吗?”沈白衣很疑惑。
      “算是吧,这里很多姑娘都在模仿夫人,不过其实现在夫人并不佩戴银铃了。”小贩还是乐呵呵地道:“这和很多男子模仿花公子的神态是一样的。”
      “多谢这位朋友了。”沈白衣笑道:“既然机会如此渺茫,在下不如好好感受一番舞柳城的风土人情罢。”
      沈白衣向小贩道谢后,便沿着孟河河畔徐徐而行,此时暮雨初霁,天色也已经全黑,孟河边上张灯结彩,好一片灯火辉煌的盛世景象,河里精巧的河灯载着美好的愿望,顺水而下,河面波光粼粼,浮光跃金,犹如金鲤一般。
      沈白衣是一个俊逸的年轻侠客,一袭白衣,长剑傍身,吸引了不少年轻女孩子的视线。
      他能听到她们悄悄议论:哎,你看,那是谁家的公子啊?好生英俊!
      沈白衣向她们投去一个善意的微笑,年轻的姑娘们红了脸,胆大的姑娘们便将手里的花放到他怀中。
      “这个花有何意义吗?”沈白衣笑问。
      然而姑娘们却娇笑着,伴着银铃丁泠泠,结伴远去了。
      沈白衣看向手中的花,原来每一朵花上面系着一条丝带,写着闺名以及地址。
      “如果你看上了哪一个姑娘,你就可以去提亲。”耳边传来一个清润的女声,颇为熟悉。
      沈白衣抬头,灯火阑珊的地方,一个姑娘手持鲜花,斜斜凭栏而立,她带着清浅的笑意,正是今天城门外的姑娘。
      “原来是姑娘,真是缘分,在下沈白衣,敢问姑娘芳名?”沈白衣拱手行礼。
      “东一巷凌烟。”姑娘笑道:“公子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尚未遇见,不过这孟河灯会足以弥补我的遗憾。不知能否有幸邀请姑娘同游?”沈白衣笑道:“我对舞柳城并不熟悉。”
      “投了公子花枝的姑娘怕是会怨恨我了。”姑娘的笑容温婉。
      “这却是不能,公子见谅。”凌烟盈盈一礼。
      “是在下唐突了。”沈白衣道,心中颇有几分失落,但是他是一个知道进退的人。
      凌烟浅浅一笑。
      人声鼎沸,沈白衣忽然失去了兴致,正欲打算回百花楼,忽然听到有人大叫:“救命啊。”
      沈白衣一听,立刻飞身往人群哄闹的地方而去,不过有人比他更快。
      人潮汹涌中,突兀地空出了一大块空地,那是一对夫妻,素衣公子,紫衣女子。
      公子无双,美人绝世。
      一定是百花楼楼主和夫人。
      一个容貌秀丽的姑娘被一个看上去颇为风流倜傥的年轻男子牢牢控制,一双眼睛充满惊恐,眼珠恐慌得乱转。
      花满楼道:不知这位朋友和这位姑娘有何恩怨?
      男子的笑看起来邪气极了:没什么恩怨,不过是这个姑娘长得漂亮,想玩玩罢了。
      姑娘声音嘶哑:公子,救救我。
      花满楼颔首:姑娘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男子冷笑:我知道你是花满楼,不过就算你是花满楼,你也管不了我惜花公子的闲事。
      惜花公子,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采花贼,短短半个月,十多名少女失踪,都和他有关,这个人狂妄到任何一处犯案现场都留下他的画像,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已经前去调查此事,花满楼担心孟河灯会会有女子遇害,故而留下来同汀上沙一起看孟河灯会。
      没想到,果真遇到。
      花满楼的神色变得有些冷,他道:原来是惜花公子,如此,我更是非管不可。
      惜花公子的眼睛看上去邪佞而狂妄,他的语气同样狂妄:我也不相信有谁可以管我的闲事。
      花满楼淡淡颔首道:你的确不需要信服。
      话音刚落,人如离弦之箭,飞身向惜花公子掠去。
      惜花公子冷笑:你不怕我杀了她么?
      不过,就在他的声音刚刚出来,一支几不可见的银针就扎在了他的手上,他反射性一松手,姑娘已经到了花满楼的手中,不过一瞬间,花满楼已经带着姑娘退出了一丈开外。
      惜花公子拔出银针,这是一支正常大小的银针,不过它的中间是空的,他冷笑:果然好身手,花满楼,汀上沙。
      汀上沙接过姑娘,对惜花公子淡淡道:不,这并不是我最厉害的本事,包括给你下的蛊也不是我最厉害的本事。
      惜花公子明白了什么,他的眼睛里发出一种剑一样的冷光,不过看上去甚至有种依然漫不经心的狂妄:哦?什么蛊?看来似乎很厉害。
      汀上沙平平淡淡地道:蚀心蛊和阴阳蛊。
      惜花公子点点头,冷笑一声,盯着汀上沙的眼神愈加淫邪:我听说过这两种蛊,都是顶级的蛊,不过,可惜的是,我身上恰好有王蛊。我想,大名鼎鼎的美人神医应该知道,王蛊是什么。

      汀上沙点点头:不得不承认你运气不错,不过即使如此,你也没有太多胜算。
      惜花公子纵声大笑:如果你们对付的是月皇的弟子呢?
      月皇,曾经称霸江湖数十年的一代枭雄,早已经隐退二十多年,却不知为何会有惜花公子这样邪恶的徒弟。
      花满楼叹息:你该感到羞愧,你毁了月皇的名声。
      “不不不,你说错了,这一切,其实月皇都参与其中。甚至他培养我,也是为了这个目的。他利用我来给他找珍奇药材,然后到现在,他让我来给他抓女人。”惜花公子冷笑:“不要太失望,任何一个怕老去的人,都会做出不理智的事。”
      “这才是你为害无辜女子的真正原因,是么?”汀上沙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月皇需要以处女的初血作为药引炼丹,所以才纵容这个□□为害无辜女子。
      惜花公子眼神放肆地打量汀上沙:果然聪明,说起来,我还真想尝尝百花楼楼主的女人是什么滋味,看这身段,这容貌,嘿嘿,被滋润过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花满楼第一次露出厌恶的表情,声音也冷得像万梅山庄冬季的湖面,他说:我从来没有杀过人,但是不代表我不杀人。沙儿,退后。
      汀上沙看向花满楼的眼神,愈加柔软,她微笑:七哥,我不许你杀人,也不许你受伤。
      花满楼含笑:傻丫头要求真高。
      眼见着两条人影斗做一团,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汀上沙看得出这惜花公子的武功在花满楼之上,虽然目前两人看上去相持不下,但是硬拼,七哥势必吃大亏。
      以她的功夫,只是让七哥分心,她不能添乱,而且一定要帮到七哥,不能让他受伤,不能让他杀人。
      她思忖了半晌,不声不响取过一盏花灯,走到一丈外,足尖轻点,衣袂飘飘,如同托灯的神女一般,在空中翩翩起舞,轻盈得像一片羽毛。
      她的姿势优美极了,如同骤雨,如同惊鸿,踩着看不见的鼓点,水袖如云,游龙乘空,凤凰双飞。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那是春江流水的招式,但是它看上去,分明就是一支舞。
      她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当众人发出阵阵赞叹时,惜花公子情不自禁地分神看了一眼,而花满楼看不到,但是他知道飞袖长击的声音韵律,是汀上沙的春江流水,无数个月圆花明的夜晚,她曾经跳给他“听”过。而在人群的喧闹里,这点声音也显得微不足道。
      就这一眼,惜花公子的注意力就再也不能集中了。
      高手对决,最忌讳分心。
      所以他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对于花满楼和汀上沙来说,完全足够。
      花满楼的手指扣上惜花公子的命门的那一刹,汀上沙的飞针也没入了惜花公子的体内。
      那是一支黑色的飞针,细如牛毛,比刚刚下蛊的那一支,小了许多,除了花满楼听到了声音,谁也不知道这支针,什么时候射出去的。
      很快,惜花公子的脸色就变了,他捂住胸口,看上去痛苦极了,青筋爆出,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样子,整张脸看上去丑陋不堪。
      他怒声:这不可能,我有王蛊,你的蚀心蛊和阴阳蛊不可能发作。
      汀上沙淡淡道:可是我可以杀死王蛊。
      她的语气听上去充满了一种悲悯和惋惜,动人极了:你运气很不好,你遇到了一个可以杀死百毒不侵的王蛊的人。
      体内钻心蚀骨的痛已经让惜花公子原本俊秀的脸变得扭曲,他怒吼:不,月皇告诉我,没有毒药可以杀死王蛊。
      汀上沙点点头:的确,百毒不侵,百蛊臣服,但是如果这个毒药是闲潭落花就不一样了。你应该感谢这只王蛊,如果没有王蛊,即使只是一针尖的闲潭落花,你现在也早已一命呜呼了。
      惜花公子道:我不明白。
      汀上沙淡淡一笑:你当然不明白,百蛊臣服于王蛊,是因为王蛊在遇到无法消解的毒药时,总是要首当其冲保护其他蛊虫,闲潭落花,恰好足够杀死它。其余的毒性,也足够催发蚀心蛊和阴阳蛊。
      惜花公子咬紧牙关,牙齿咯咯作响,忽然他长声大笑:月皇算来算去,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也罢,他也是一个该入土的老头子了,这样死了也一了百了!
      花满楼道:他怎么了?
      惜花公子冷笑:他痴迷丹药,早已经病入膏肓,也不过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哼,死了干净。
      他看向汀上沙的眼神依然邪佞:败在你们手里我也不冤枉,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尝尝…
      花满楼封住了他的哑穴,将他交给赶来的官差:一个时辰后,自动解开。
      沈白衣看见汀上沙上前查看他的身体:七哥,有没有受伤?
      花满楼摸摸她的头发,微笑:没有,我们回家吧。
      汀上沙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好。
      沈白衣看着花满楼牵起汀上沙的手,两人的背影在人潮汹涌里渐行渐远,他们的对话声隐隐约约传来:

      “沙儿,为什么突然间惜花公子分了神?老实交代。”花满楼的语气听上去有一种宠爱的薄责。
      “那是因为…嗯,人家跳了一支舞啦。七哥明明知道。”汀上沙的声音娇娇的,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对着心爱的人撒娇。
      “这未免太过分,不是说只是给我一个人看的么。”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笑意:“不过,我的傻姑娘今天还算聪明。”
      “讨厌七哥,冤枉人家还刮人家鼻子,我这不是怕七哥杀人嘛。”她埋怨着,可是却也听不出什么真正的怒意:“再说了,我以后还要教墨儿呢。”
      “那傻姑娘想要什么样的奖励呢?”花满楼含笑道。
      “我要听七哥唱歌。”女子颇有几分娇蛮。
      “好。”花满楼答应得毫不迟疑。
      沈白衣忽然觉得,今天不是一个拜访的好时机。
      他转过身,看见汹涌的人潮里,那个名叫凌烟的姑娘,望着那两个人远去的方向,轻轻将手中的花,抛进了孟河。
      看见沈白衣,她笑道:我已经将这花丢进了孟河三次,因为这朵花我永远不会送出去。
      沈白衣点点头:我明白,但是这个人,天底下只有这一个人罢了。
      凌烟微笑:是啊,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他并不需要知道,我也并不需要占有。
      沈白衣微笑:对。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