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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

  •   醉仙楼还很清静,这里是天下珍馐荟萃地,往来饕餮之客,素来不少。但是现在时间还很早,还没有到饭点。
      花满楼不是饕餮老客,他对于珍馐美味无欲无求,但是他有一个好友,嗜酒如命,每每相聚,总是少不了来一趟醉仙楼。
      醉仙楼,醉仙,得名于其美酒千日醉。
      美酒一饮千日醉,但愿长醉不复醒。
      花满楼的好友是天下皆知的陆小凤,陆小凤的人生里也就是三件事,美酒,女人,管闲事。
      除一不可。
      有江湖的地方,就永远有闲事,有陆小凤在,闲事就必须得管。
      花满楼不过刚刚进门,小二就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哈着腰殷勤地将他引到靠窗的位置,那里是全楼视野最好也是最幽静的地方,独属于花满楼。
      花满楼可以不需要好视野,但是他需要清静,只有清静的地方,他才可以更好地感受景致如何。
      花满楼是瞎子,全天下最富有的瞎子,最厉害的瞎子,也是最迷人的瞎子。
      当然,在你认识他之前,你不会知道他是瞎子,你也不会知道他还是最富有的瞎子。
      因为他的行动准确得比正常人还正常人,他的衣着朴素,就像一个普通人那样,甚至他身上也没有很明显的江湖气息,事实上,他的江湖地位却丝毫不低,江湖人对他,甚是尊敬。
      醉仙楼,也是他花家的产业。
      此刻这个气度不凡的瞎子微笑着,从他面前三寸处拿起一杯茶,慢慢喝着,等着他那迟到的朋友到来。
      陆小凤一般很准时,但是也有例外,这个例外就取决于赴约的前一天晚上,他在谁的怀里。
      所幸正事他从来不误事,所以在花满楼眼里,这不算什么缺点。
      花满楼对他的朋友一向宽容。
      一盏茶过后,他朋友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花满楼就是花满楼,喝个茶也能喝出千种风情来。
      花满楼微笑,准确的朝向他朋友的方向: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坐。
      陆小凤懒洋洋地躺在花满楼对面的躺椅上,以手支头,对一旁的侍女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两坛千日醉。
      侍女红了脸,低声应诺,取了两坛酒,便垂手立在一旁。
      陆小凤挑挑他四分之一的一条眉毛,杯子在手里滴溜溜转圈,他把玩了一会儿,然后将杯子放在胸口,对那侍女再次风情万种一笑,侍女走上前,一双手细腻洁白,柔软如云,轻轻地斟满美酒,便被陆小凤握住把玩。
      侍女的脸愈加红了,即使她习惯了这样,但是这个人是陆小凤,大名鼎鼎的陆小凤,这样的挑逗,依然是她所不能抵抗的,陆小凤对于女人来说,是一杯迷人的毒酒,让人轻易被吸引,轻易沉沦。
      陆小凤一边用那迷人的眼神看着她,一边慢慢地将杯子里的酒尽数吸入口中,再次感叹一声:好酒,酒美人更美。
      连这一声感叹也充满了无限的风情。
      侍女巧笑倩兮,再次为他斟满酒。
      陆小凤爱女人,爱美丽的女人,对于美丽的女人,他心里总是有一种深切的爱怜,他喜欢和这些美丽的女人在一起,只是他的爱不止是倾注于某一个单独的人身上,他可以和很多女人保持很长远的关系,但是他却不能和其中一个人保持一辈子的关系。
      多情却是最薄情,只是他的薄情不会招致任何一个女人的怨恨,他很擅长处理这些关系,所以陆小凤的生活一直都很快乐。
      花满楼对于面前所发生的事,却只是嘴角含笑,淡淡地饮一杯茶。
      他对陆小凤太了解,但是他并不介意,陆小凤不是君子,但更不是小人,他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朋友,也是一个简单的充满七情六欲的人。
      花满楼喜欢和简单的人打交道,这种简单就是优点缺点一目了然,不是说没有脑子,而是说他的脑子不会用在耍心机上。
      花满楼可以理解任何人,任何一个人在他那里都可以被原谅,因为他明白,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他会同情他们,会宽容他们,却并不代表他一定会喜欢他们,没有人会愿意让自己被人随时算计,花满楼也并不愿意,如果别人有求于他他会毫不犹豫答应,但是他不愿意被人莫名其妙算计。
      所以陆小凤非常适合做花满楼的朋友,他脑子厉害,人性却依然很简单。
      因为他的欲望都很简单,而且他从来不会掩饰他的欲望。
      然后他听到了一阵轻快的响声,丁泠泠,丁泠泠,是银铃相互撞击发出的声音,随着步子的节点,有很活泼的节奏韵律。
      伴随着铃声的,还有一阵花香,清清雅雅的,不浓不淡,恰到好处的迷人,用陆小凤的话来形容,就是一个风韵恰好的女人,犹如女神般不可触摸,却也不缺风情,远远近近,让人神魂俱失。
      铃声和花香都来自于一个心性活泼的少女,一个习惯走路踩着轻快节奏的少女。
      熟悉的花香,也是花满楼梦寐以求的花香。
      花满楼不爱酒,不爱女人,可他爱花如命。
      在很多年以前,他在一个苗疆女孩儿身上闻到过,那个女孩儿把这种花制成了香包戴在身上,为此花满楼寻着花香,从城东走到城西,只为问清楚这种花的名字,听说这种香包香味一辈子都不会消散。
      后来那个女孩儿要把香包送给他,他没有收下。
      因为女孩儿的条件是招他为夫。
      那个女孩说:你真奇怪,既然你爱花如命,那你为这花娶我又如何?
      花满楼说:既然爱花如命,又怎可将这爱分给他人?
      这种花的名字叫做姹萝,花满楼寻了多年,也未曾得见。

      花满楼的耳朵一直追随着这铃声,铃声丁泠泠,停在了他们背后的雅座上。
      她声音清脆,果然是十六七的少女,她说:我要一个瑶柱花生猪手煲,一个杏仁豆腐,再加一份蚝油香菇菜心。
      小二点了单子,正要离开,少女却说:不过,我要亲自做。这是银子。
      陆小凤也略略惊讶地半坐起身子,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姑娘,会有如此要求。
      不过他很显然失望了,这姑娘容貌非常一般,不算美丽,也不算难看,倒是那身衣服,广袖宽衣,飘逸如风,别有一番风流韵致,如此美丽的衣服却穿在这样一个平凡的人身上,于是他长叹一声,躺了回去。
      花满楼笑问:陆小凤,似乎你不太开心。
      陆小凤痛心疾首道:暴殄天物,如此美丽的衣服怎可配如此平凡的容貌!
      花满楼微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陆小凤你不也以如此容貌去配那些美貌女子么。
      陆小凤失望地长出一口气,将美貌侍女拥进怀里,以弥补内心的不平:就是可惜那衣服。
      花满楼摇摇头:我也甚是为那些女子可惜。
      陆小凤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却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花满楼,这么说可不仗义了啊。
      花满楼却还是笑容愉悦。
      小二很是意外,但是这是醉仙楼,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所以小二和掌柜说了一声,便请她自己去做。
      少女显然很满意,笑声清泠泠的:很好,甚合我心意。
      丁泠泠声再次响起,却是往花满楼这个方向,花满楼虽是意外,但是面色一派坦然,陆小凤暗想:莫不是听见了我刚刚说的话,过来吵架?
      然而少女只是将她手中那盆十分美丽的花放在桌上,粗陶花盆,很是古朴,与这花却也颇为相配。
      陆小凤吃惊地看着她,然而少女却毫无所觉——或者是直接选择忽略,她只是平平淡淡地提出自己的请求。
      “我想,公子或许不会拒绝帮我照看我的花。”她看着花满楼,语气肯定,就像说“相信今天是个好天气”一样,眼角半分余光都不给陆小凤。
      花满楼朝向她微笑,给了她肯定的答复:当然。
      “多谢。”少女扬眉一笑,突然间让人觉得她美丽极了。
      然而那个笑容却让陆小凤觉得,很是古怪。
      但是说不清古怪在哪里。
      少女的银铃再次响起,踩着节点远去。
      桌子上的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摆,婀娜多姿,如同少女翩翩。
      花满楼道:这种花叫做姹萝,我找了很多年都没有找到。
      “的确很美,就像最美的女人。”陆小凤却在想,为什么偏偏在这样一个少女手里。
      陆小凤喜欢美女,但是一个女人如果长得不好看的话,他也不会多说什么,但是一个不好看的女人却偏偏去占有最美的东西,这在他看来就是暴殄天物,东施效颦,粗俗不可方物,他难以忍受,最美的女人才配最美好的事物,这叫赏心悦目,相得益彰。
      所以他对少女的打扮,十分有意见。
      “这盆花,本该是属于花满楼这样爱花如命的人。”陆小凤想。
      花满楼微笑:听说这这种花很神奇,它并不是生长在悬崖绝壁,但却只有最幸运的人才可以遇到。
      “她是多么幸运。”他说,真心实意地夸赞,甚至脸上的羡慕也显得那么真诚,花满楼是真诚的人,他说出口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
      陆小凤凑近他:要不要我给你弄到手?
      花满楼道:君子不夺人所好。
      陆小凤摸摸他的一撇胡子:我从来不是君子。
      花满楼微笑:真的不需要,它的主人也很珍视它,把它照顾得很好。
      陆小凤挑起眉毛:哦?
      花满楼道:她把花交给我照看,但是她的行李却还放在她的座位上。
      陆小凤往后懒懒散散地瞟一眼,桌上赫然放着一个精巧的箱子,里面不知是什么。
      他又躺下来:有趣,江湖上从来没有见过这一号人。会抱着一盆花,背着一个箱子行走江湖的。
      花满楼微笑:她是一个大夫,而且医术还不错,我在她身上闻到的药香,不是一般大夫能配制的药丸。
      陆小凤睨他:说你是个瞎子,没有人会相信的。
      花满楼道:事实如此,相信与否,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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