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本犬》泠萸

47、第 47 章

　　转天江小年休班，就多睡了一会儿，起来发现江蓠出去了，桌子上放着已经凉掉的豆浆油条。
　　他把豆浆热了热，泡着冷油条吃过早饭，给江蓠打了个电话，江蓠没接，他又发了微信过去，问江蓠去哪了。
　　等了半晌，江蓠才回他俩字：看房。
　　江小年以为他去看活了，就没再打扰他，趁着休息把床单被套换了下来，把被子拿到阳台晒。
　　陈未年来拿钱包的时候，江小年正在洗被套，家里没有洗衣机，洗这种大件只能用搓衣板一点一点搓，因为天气凉了，还要烧水兑着洗，既费力又麻烦。
　　老陈许是宿醉未醒，身体不舒服，拿不出温和委婉的心情，又或者对这个宁可住在烂尾楼里受冻也不接受自己好意的犟种忍无可忍了，绕过他摆了一摊的水盆、肥皂、小板凳，微皱着眉坐了下来，道：“我在花语城有套房子，你带江蓠搬过去吧，就当给你安排的宿舍，江蓠那份房租用物业费抵就行。”
　　江小年奇怪的看他一眼，是什么让他觉得他们父子俩，尤其是个那个子，会接受他这样的好意？保安没告诉他，江蓠差点狗急跳墙追到他家去撒野吗？
　　陈未年对这一眼的理解是，你没醒酒吗？于是眉皱的更深了些，问他：“你对吃苦上瘾吗？”
　　这么直言不讳，不顾及对方的感受，不是老陈的风格啊。江小年不得怀疑他就是没醒酒，于是打了个哈哈：“我对好日过敏。”
　　陈未年：“……”
　　江小年去卫生间洗掉两手泡沫，把他的钱包拿给他，也没泡茶招待他，摆明是想尽快送客。
　　陈未年却“没眼色”了起来，让江小年收拾一下，跟他去看看房子。
　　江小年道：“陈哥，这不合适。”
　　店里确实给员工安排宿舍，但都安排在房租低廉的老小区，一套小两居能住七八个人，都是上下铺，没见过老板把自己的房子拿来当宿舍，还允许员工带家属入住的，这不是安排宿舍，这是照顾他，而他是没有立场受这样的照顾的。
　　陈未年道：“让你付房租。”
　　江小年依然摇头：“我有住处，不想花这份钱。”
　　陈未年没再跟他掰扯住处的问题，转而道：“小江，你表姐都再婚了，你父母就不催你？你就不打算告诉他们你不喜欢女孩？”
　　江小年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陈未年的意思是，既然你不愿意走结婚生子这条路，与其被动的拖延搪塞，不如主动去面对。对父母交代清楚，他才能考虑自己的感情问题，以及要不要接受陈未年这个不错的交往对象。
　　江小年没提自己已经在家中出柜，他不打算接受陈未年，所以没必要说这些，他直接对陈未年坦承：“陈哥，我是条件不好，但我长这么大一次恋爱都没谈过，连试都没试过，就让我跟人搭伙过日子，我不甘心。也许试过之后我就认了，甚至觉得能和你将就是我的福分，但现在不行，你说我幼稚也好，说我不现实也罢，我不想跟你将就，说句不中听的话，我不想给你将就。”
　　陈未年条件确实好，能力、家境、为人，都挑不出毛病，但不能因为他条件好，江小年就乐不得的给他将就。即便是同性恋，即便要找个相知相惜可以携手到老的伴侣要比异性恋难上千百倍，他也不能连尝试都不尝试就放弃。他想找个他喜欢也喜欢他的人，而不是一个条件好，但已经被时间和现实磨灭了热情，吝于投入感情，只想找个合适的人搭伙过日子的人。
　　陈未年一时无话，他困扰的皱着眉，不知该如何说服江小年。
　　“你看，你这么善于琢磨人心的人，别人想要什么，想听什么，你一眼就能看透，可我说了这么多，你却连一句喜欢都说不出来，你叫我怎么接受你？”江小年笑着摇了摇头，“算了吧陈哥，咱们认识的不是时候，所以并不合适。”
　　一个刚刚获知可以遵从自我，去追求爱情，一个却将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如今只想找个符合自己需求的人平淡安稳过生活，这样的两个人谈何合适？又如何走到一起？
　　陈未年离开时，苦笑着说：“也许你不相信，但我现在真的有种被喜欢的人彻底拒绝了的感觉。”
　　江小年笑着说：“别被错觉骗了。”
　　陈未年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他不是不喜欢江小年，如果没有喜欢，又哪里来的合心意？只不过喜欢的比重没有那么大，无法让他像二十几岁时那样砰然心动，无法自已。
　　陈未年拉开车门又顿住了，问站在楼前的江小年：“小江，能不能再给哥一点时间？我觉得我们可以合适。”
　　江小年笑说：“给你时间爱上我吗？这是时间可以决定的？况且我们认识也快一年了，时间证明了什么我就不说了。”
　　陈未年苦笑：“确实快一年了，可你今天才告诉我，你其实有在考虑我，然后立即做出了我们不合适的结论，甚至没给我时间正式追求你。”
　　“你想说明什么？我的态度决定你投入多少感情？”江小年玩笑般说，“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这奸商不见兔子不撒鹰？”
　　陈未年哭笑不得：“倒也不用这么犀利。”
　　“好吧，那文艺一点。”江小年从善如流，“自我厌倦了寻找，便学会了找到，你厌倦了寻找，而我还没有出发。”
　　陈未年越加哭笑不得，尼采他老人家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的至理名言会被一个渴望爱情的年轻人拒绝一个渴望家庭与陪伴……大叔？好吧，他得承认，他确实老了，起码心态上已经不再年轻了。
　　老陈带着遗憾离开后，小江吹着口哨上了楼，在走廊里听到搓洗东西的声音，那轻快的口哨声才戛然而止。他惊疑不定的推开虚掩着的房门，看到江蓠埋头用力搓洗着泡在盆子里的床单，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又莫名的不太敢。
　　江蓠抬头看他一眼，面上一丝波澜也无：“他不会缠着你了吧？”
　　江小年“啊”了一声，小心翼翼的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蓠道：“你对吃苦上瘾吗？”
　　那不是和老陈前后脚上的楼？他在哪？隔壁的空屋吗？从头听到尾？！
　　江小年既尴尬又心惊，半天才憋出一句：“怎么没进来？”
　　江蓠：“怕控制不住把他揍了。”
　　江小年：“……”
　　江蓠把搓洗完的床单捞起来，用拧麻绳的力道拧水，把一条不断淌水的湿床单拧的堪比从甩干桶里拎出来的，才将它丢进旁边的清水盆里。
　　江小年看他拧床单看的胆战心惊，感觉他没在两人说话时进来挺明智的，不单对老陈好，对他自己也好，这要是冲进来把老陈揍了，老陈进医院，他进局子，谁也别想好。
　　江蓠居然没吵没闹的把床单被罩洗完投净晒了起来，还把褶皱仔细的拉平，回房间看到江小年从晾衣杆上撤下来的被子，问他套换哪套床品。
　　江小年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床品，一边套被套，一边偷眼觑着平静到令他悬着心的江蓠。
　　江蓠忽然浓眉一皱，江小年悬着的心瞬时翻了个个儿，呼吸都暂时停滞了，江蓠却没有暴走，只道：“松手。”
　　江小年下意识的松开了拎着被角的手，只见江蓠刷地将拉链一拉，扯住两个被角用力抖了几抖，把套好的被子抖平铺好，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就开始收拾衣服。
　　江小年不淡定了，上去拉住的他的胳膊：“你干什么？”
　　江蓠道：“接了个北京的活，可能要去十来天。”
　　江小年闻言才松了口气，吓死他了，他还以为他家大狗子气到要离家出走了。

　　恭喜老陈平安杀青，诚心感谢你为我儿和狗子所做的一切，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