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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垂死的要求 ...

  •   大办意味着什么?光是订婚就在最高级的酒店包下一层,城中有头有脸的名流全部到场,明星们为了露一面而费尽心机,众报馆为了争夺会场外最有利的抢拍位置大打出手……
      白荇自觉难以面对这浩大喜庆阵仗,所以手足冰凉地窝在家中,关掉手机一觉就睡了好多天。
      “晓天,你不问问我发生了什么事?”白荇和万晓天并排躺着,听着他浓重的喘气声,知道不应该问他,但是她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我等你亲自告诉我。”万晓天缓缓说,自打白荇跟他在一起,无论时局怎样艰难她都是笑面以对,可是这次,单看她有气无力地躲在家中就知道事情非比寻常。
      “我要嫁人了……”白荇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说,上面有个水印子,在经年累月的烟熏火燎下已经变成了褐色……还是要把墙好好刷一刷的,白荇专心致志地想着,生怕万晓天说出一两句令她伤感的话传到她耳朵里来。
      万晓天长久地沉默着,白荇微微侧过脸去,只见他眼角还残余着一滴泪水,白荇的心立即抽成了一团,试图要抱住他,只听万晓天说:“阿荇,别动,也别打断我,静静地听我说完……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觉得是白家害我成这样,可是这一切都怪我,怪我自己的内心太软弱,我觉得我配不上你才自暴自弃开始吸毒……”
      “不是这样的,若不是我父亲那日侮辱了你,还要你去赚够一百万来,否则你怎么会替人去送毒品抽成,又怎么会染上毒瘾?”白荇急切切地说,语调中已经带上了哭腔。
      “阿荇,不要打断我……”万晓天虚弱地说,白荇见他蹙着眉,不由心疼地闭上了嘴,听他继续讲:“这三年中你为我没日没夜的工作还高利贷,正是青春年华的时候,你甚至连一件衣服都没有添过,你明明是高人一等的人却要跟我厮守在个十坪的房间中,夏天没空调,冬天没热水,阿荇,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我们也曾说过要白头到老,可是我们等不了这一天了,不要再骗自己,我现在已经病入膏肓,也许有一天睡着就醒不来了……”
      白荇平躺着,泪水沾湿了枕头,但是为了听清楚万晓天的每一句话,她忍着没让自己哭出声来。她若是出生在寻常人家,碰到了万晓天,也可以相亲相爱地过一辈子,怎奈何她出身豪门,竟然连追求爱情都变成了一件奢侈事,难得一意孤行了一次却发现害了对方。
      “阿荇,若那个跟你结婚的人真的爱你疼你,我也心满意足了,我无法再继续爱你,所以有个人能替我照顾你,我很满足……那个人,他怎么样?”
      “很好!爱我疼我……”白荇哽咽道,她不能告诉万晓天其实光明只是把她当成工具,她也不能告诉万晓天自己为了两百万卖身给了光明,既然他迟早要走,她就只能让他走得了无牵挂,这也是她唯一还能替他做的事了。
      “若是个大度的人,还能让你时不时回来看看我,那就最好了……”万晓天喃喃道,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白荇的泪水一下子喷薄而出,连着心脏的每一条神经都痛了起来。这样的万晓天,她如何能舍他而去?
      “晓天……”白荇在被窝中寻到他的手,握了起来,那么冰凉,还微微颤抖着。
      “什么?”万晓天问,白荇正要说话,就听到门响了起来,她叹了一声,也许是他们自欺欺人的话说得太多,连老天都感到腻烦了。
      “谁?”白荇冷冷地问,自打被高利贷追债,她就养成了这种警惕的习惯。
      “是我。”门外的人柔声道。
      白荇一愣,周宓?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十坪大小的房间被两道可以拉动的玻璃门分成了卧室、会客间和厨房,因为是老房子所以看起来烟熏火燎的,但是室内橘色的灯光遮掩了这破败之气反倒显得很是温馨。刚进门的会客厅摆着一张古旧的棕色小桌子,放了四个紫色的坐垫,周宓提起裤脚,笔直地跪坐在上面,白荇端上一杯茶来,放在他面前,坦然道:“粗茶,偶尔也试着喝喝吧!”
      周宓并不挑剔,端起来尝了一口,确实难以入口。
      “你的插花技艺倒是没有退步。”周宓笑着拨弄了一下小桌上花瓶里的百合,赞许道。
      白荇没有搭腔,她知道他肯定是为了她嫁给光明的事情而来,只是她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带着舒静雅一起来?
      “是她打了电话给我,说无论如何要在婚礼前见你一面。”周宓说,他还是那么犀利,一眼就看透她心中所想。
      “郭小姐,叨扰了!那日见你与周公子颇熟,所以才央求他带我来,太贸然了些!”舒静雅欠身道,她穿着黑色的大衣,一般人穿起黑色来总是显得毫无生气,似乎脸上也晕染上了一股子黑烟,可是舒静雅不同,黑色反而衬得她肌肤若雪,坐在斗室之中令四壁生辉。
      “哪里,倒是委屈了你!”白荇客客气气地说。
      舒静雅好奇地瞧了她一眼,那日在气头上打了她一巴掌,本以为她是浪迹富豪丛中妄想嫁入豪门的浅薄女子,但听她那颇有能耐的老板说她是个家道中落的豪门之女,只是帮男人解决粉红之灾而已,那日出现在会场想必也只是受雇于光明,怪不得她气质非一般人等可比,只是这样的女人为何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郭小姐,我是为了你和光明的婚礼而来……”舒静雅轻声道。
      周宓不说话,他想问的舒静雅已经替他说了出来。
      那日被白意拉到他新买的海岛上去度假,推推搡搡之间将电话遗失在了酒店,记起的时候已经出海很久了,想想不过是去一天一夜罢了,无需大费周章地折回去再拿,怎料回到酒店之后就发现语音信箱里有好几条白荇的留言,只是说想约他出来帮帮她,再打她手机就怎么也接不通,今日看了报纸才知道她即将与光明订婚。
      自从她三年前离家,他的电话就没有离身过,生怕她有麻烦时他不在身边,谁知道……真是天意弄人。
      “郭小姐,你为什么要嫁给光明?”
      白荇紧张地看了一眼玻璃门,她歉意道:“请稍等。”接着她将门拉开了一条缝,看到万晓天已经在熟睡当中,于是她回过脸,笑道:“不好意思,我们继续吧!”
      周宓在玻璃门的推拉之间瞥到了一张双颊凹陷的脸,宛如有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他的心脏,一瞬间令周宓痛得有些窒息。
      正是因为那个男人,白荇才跟他解除了婚约。
      “只是因为我欠了光明两百万,而他正好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前些日子又在酒会上宣称要娶我,于是才有了订婚一事。”白荇实话实说。
      “你欠他钱?”舒静雅讶道。
      “不,是欠高利贷,光明替我还的,条件就是嫁给他,以便让你死心。”
      周宓愣在当场,想必她打电话给他就是为了这件事,想到这里他恨不得去活剐了白意,然后再炸沉了那个岛……三年前她跟他擦肩而过,三年后竟然再一次擦肩而过。
      “阿荇,拿着这个。”周宓迅速填好一张支票,道:“去还了他那两百万。”
      白荇看着周宓手中的支票,犹豫了一下,确实他是唯一一个能帮她的人,可是拿他的钱,她实在有些自惭。
      哗啦一声,玻璃门开了,舒静雅迅速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以免发出不礼貌的惊呼,白荇知道她肯定是讶异于形容枯槁的万晓天。周宓和白荇双双转过头去,只见万晓天赤裸着上身,瘦骨如柴,只不过是一张皮包裹着骨头和筋罢了,锁骨和肋骨仿佛都从焦黄的皮肤中突了出来,而细长的脖子正艰难地支撑那颗神色忧伤的头颅。
      万晓天气喘吁吁地坐在白荇身边,僵硬的四肢使得他无法盘腿而坐,只得斜靠在桌子上。舒静雅看到他像一节树枝一般的细长胳膊上细细密密有许多针孔,她不由感到了一丝寒冷,这个女人竟然在供养一个吸毒者,而且看起来还很紧张他。
      “周公子,你好!”万晓天咧着嘴对周宓打了个招呼,周宓也礼貌地回应了一下,白荇忐忑地坐着,看来万晓天肯定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阿荇,我本以为你是和周宓结婚的,我了解周宓对你的感情,所以方才我才会那么放心,可是现在你是为了替我还欠款才把自己卖给那个叫什么光明的人,我不允许……”万晓天的声音虽然细小,却透着一股让白荇无法拒绝的命令感。
      “阿荇,我虽然活不长了,但是在我的有生之年,我还是希望能看着你找到幸福……”
      “你说哪里话,一般都会活八年的,你才三年……”白荇盯着茶杯喃喃自语道,表情悲辛,似乎失了魂一般。
      “八年和三年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要死的……阿荇,收下周宓的钱,明日就去还给那个光明,算我求你,你知道的,我没求过你……结婚是一个女人一辈子的大事,我娶不了你,你还是嫁给周宓吧……”万晓天一边说着一边艰难地站了起来向卧室走去,刚走了两步就见他腿一软栽倒在地,白荇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他抱在怀里,万晓天脸色铁青气若游丝,白荇拼命地摇着他的肩,他的骨头发出清脆的咯吧声,白荇的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来,似乎万晓天真的就不再醒来,她吓坏了,发疯似地叫着他:“晓天,晓天!!”
      周宓大跨步走了过来,将万晓天接了过来,冷静地对白荇说,“我已经叫了医生过来,你先去烧点热水!快去!”白荇傻呆呆地望着周宓,像溺水的人捞到了一根稻草,连滚带爬地就跑到厨房去烧水,周宓抱着万晓天,镇定地对舒静雅说:“舒小姐,能劳烦你帮我拉下门吗?”
      “哦!”舒静雅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帮周宓拉开了门,整个卧室一览无余,一张床,一块破碎的镜子,一个掉了漆的衣橱。
      周宓轻轻把万晓天放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枯萎的脸,其实他一直都很痛恨这个男人。白周两家这样的门阀中人自小就接受着严谨的家庭教育,从不带粗鄙的富贵脾气,被长辈们训诫说众生一律平等,切不可轻视他人,可训诫毕竟是训诫,他们还是从骨子里看不起那些布衣百姓,尤其是被万晓天这样的穷小子横刀夺爱之后,周宓更是成了大家的笑柄。那时候他二十七岁,正是尚不成熟,脾气颇大的年纪,费了好大的心力才压抑下想要让万晓天消失的念头。
      整整三年,他再未见到过他,知道他吸毒,所以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的死讯。可是今日看到他这般状况,周宓忍不住替白荇悲叹了一声,不管她爱得如何热烈,万晓天注定不过是她生命中的一段插曲,虽然有幸福得令人战栗的高潮,却无力成为一出完整的乐章。
      想到这里,周宓的心情五味杂陈,他虽然嫉恨他,但是他到底还不是那么自私的人。

      “医生,怎么样?”白荇面对着周家的私人医生,心惊胆战地问了一句,医生皱着眉拉起玻璃门,低声说:“他已经醒了,不过……活不了多久了,还希望您做好心理准备,少则一个月,多则两三个月。”
      白荇的泪,悄无声息地掉了下来。周宓揽过她的肩膀,细心地为她擦去泪滴,柔声道:“好了。别哭了,进去看看他吧!”说着就牵着她的手走了进去,舒静雅在背后默默地看着这一幕,那颗在娱乐圈里变得麻木的心脏竟也涌上了一丝酸意。
      “晓天。”白荇跪在床边握着他的手,亲吻着说:“没事了,放心,你没事的。”
      万晓天淡淡地笑了一下,侧过脸对白荇说:“把钱还给光明,答应我!不要跟他结婚!”
      白荇哭着点了点头,面对这样的万晓天,她什么都可以答应,就算他要她终生不嫁,她也毫不犹豫。
      万晓天心满意足地笑了,对白荇说:“我有些困了,你送周公子和那位小姐回去吧!”
      “嗯!”
      随即,万晓天闭上了眼睛,白荇像是不放心一般,凑到他脸边听了一下,见他呼吸均匀这才转过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对周宓和舒静雅说:“让你们见笑了。”
      周宓默不做声,转身出了卧室,拿着大衣穿好了鞋,面无表情地对舒静雅道:“舒小姐,我们回去吧!”舒静雅点点头,见白荇已经答应退婚,她的心事已了,已是到了离开的时候。
      “周宓!”在出门的时候,白荇匆匆奔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由衷道:“谢谢你!”
      周宓揽过她,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笑道:“傻丫头!你我之间何来的谢字?你放心,以后你的电话,我一定会接的到,所以……困难的时候,不要再去求助他人了!”
      白荇心中一暖,直到周宓关上门离开,她仿佛还被他的爱意所包裹,但是转念一想,他这般深情,她如何能回报的了?拖着重重的脚步,白荇回到了卧室,看着床上的万晓天,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宛如真的到了生离死别的时刻一般,斗室里顿时回荡着她悲切的哭声,万晓天的眼角慢慢地也渗出了两滴泪来,他们果真是一段孽缘,爱得再深也得不到上天的眷顾,只得将这悲剧演到最后。

      大道上,一辆迈巴赫以极快的车速冲了过去,路上的交警见状慌忙跟上去,无奈对方实在太快,所以只得通报了此事,不一会只听到对讲机里说,已处理……交警一愣,方才想起那辆特殊的迈巴赫是属于周家。
      车里,心情抑郁的周宓将油门一踩到底,瞬间消失在夜色当中,那一年,他也曾这样开过车,只是身边还坐着为他欢呼的白荇,可是现在……周宓恨恨地将车开至山顶,用力地踩下刹车,人仿佛是要跟着飞出去一般……短暂的发泄之后,周宓趴在方向盘上久久地喘着气,音响里放着帕格尼尼的小提琴曲,正是高潮的战栗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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