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同寝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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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的风虽带上些暖意，吹在身上却还是叫人觉得发寒。
不，也可能是因为等得太久了些。
思及此，我忍不住瞅了一眼身侧扛着柄九尺铁桨的渔父——他的酒糟鼻头红彤彤的，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回头咧嘴一笑：“咋了？”
他与我往日里见过的老人家实在大有不同，我连忙摇摇脑袋，慌不迭低下头去。不料却听见再远一些有两个坤龙门弟子打扮的人在窃笑，心中暗恼，两颊更是烧得火辣。
说起来，此番远赴侠隐阁学习武艺还是我头一回出京，之前一直住在深宅大院里，平日里别说男客，就连面熟的小厮和僮仆也没见过几个；父亲请来家里的教书先生更是从未说过遇到此番情形该如何应对，心思百转间，却见那二人目光齐齐一滞，随即仿若痴呆般傻笑起来。
我顺着他们视线偷偷瞧去，然后便撞进一双明如秋水的温柔眼瞳里。
只见那白裙少女看都不看那二人，直直朝我走来。
我顿时感觉面颊上的灼热感蔓延到了耳根，手忙脚乱地再次将头埋下，只听她莺舌百啭：“小女子名唤楼烟雨，幸会。”
江山花草生诗梦,烟雨楼台似画图……真是标志的名字！
“我、我叫穆……”
话还没说到一半，一旁那两个男弟子就急吼吼地挤了过来，最后还是老渔夫一锤定音：“行了行了，人齐了就赶紧上船，不然这女娃儿可要急死了！”
楼烟雨面露些许好奇，却未开口询问。
她在礼让声中率先上了竹筏，然后又将我引到身旁。我自然看出她无意与那两人深交，便乖乖应声站好，小心发问：“楼姑娘来自九华山？”
对方点点头，笑容仿若春雨初霁。
即便同为女子，我竟也有些看得入神：“青溪烟雨九华山，楼姑娘这是要将江南风光包圆了。”
楼烟雨抿唇轻笑，似乎对旁人的夸赞习以为常：“穆姑娘谬赞。”
我虽没有太多与同龄人说话的经历，却仍觉得与她谈起天来如沐春风，很是舒服。听她讲起江浙一带的风土民俗，便也拣了些京中趣事说与她。
你来我往间竹筏已慢慢飘过鄱阳湖，行速不算快，却非常稳。我只看出这老渔夫是个内功深厚的练家子，却连他修的是什么武学都半分察觉不到，反倒再一次因为偷看被抓包，臊得面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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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一路南下我已见识过不少山水风光，但踏在云雾缭绕的山道上却仍觉得另有风情。
只是那两个坤龙门弟子的下盘功夫实在是不扎实。刚下小舟时还有心情找楼烟雨搭话，没过多久就气喘如牛，再没余力。反观那老渔夫桨不离身，催人赶路时还声如洪钟。我默默盘算送一批新生大致需要多少体力，一日内又要往返几回，心中刚生出几分敬意就听他哈哈大笑：“行了，今年兴许还有些浑小子要接，你们赶紧进去吧！”
我和楼烟雨相视一笑，道过谢后也不去管后头蔫头耷脑的两人，肩并肩登上了石阶。
抛开那些暂且不知效用的亭台楼阁不谈，整座广场最显眼的便是立了个扛刀侠客雕像的双层平台。虽然只有半身，但那气宇轩昂的模样实在是让人见了就心生感慨——不愧是东方祖师！
正想再细细端详一番，却听身后有人招呼：“两位师妹好呀！”
只见说话那人头上扎了两个髽髻，眼神灵动，双手不知为何各提着一只水桶：“方才远远便瞧见你们登山好比两肋生翅、脚底如风，走近了看更觉得温婉娴静，想必是有本事留下来的，就是不知道找好同寝的师姐没有？”
见我们面露迷茫，她立马闪身将身后的女子露出来：“那啥，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不要考虑考虑你们韩师姐？虽然看着冷冰冰，但其实只是害羞……唉哟！”
面沉如水的韩师姐收回手刀：“窃天坞，韩凝。”
窃天坞我听过，虽说自有一套行事法则，但秦岭五大匪寨的联合还是让当地官府甚是头痛。
见我呐呐不敢言，楼烟雨便率先福了福身自我介绍起来；有她在前，我也好依葫芦画瓢，算是与二位师姐结下善缘。
那位爽朗的师姐叫云小猴，是个活泼伶俐又热心肠的人。原本似乎还想粘着韩师姐一路跟我们到弟子房去，半路上却被一个身形修长、步伐矫健的男弟子拦下说了什么，然后脸色大变，简单道别后就跑没了影。
“不必担心，”韩凝见我一直盯着她离开的方向，面色稍缓道：“她在食堂打杂，还要担水。”
随后又接着话头同我们说了些关于接取差事和传书的事儿。我见她虽罕言寡语，说起话来却针针见血直击要害，先前的紧张和不适褪去不少：“多谢韩师姐。”
这句感谢确实情深意切。毕竟我们合寝的弟子房事先便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床榻上整齐叠着崭新的弟子服，博古架上也空出了大半位置。房间正中的矮几上摆着个花瓶，几枝叫不出名字的花儿斜插其中，还带着露水，似是将山间野趣收在方寸之间。
或许真是冷面心善，我暗暗告诫自己，往后在侠隐阁里可切忌再有门户之见。
作者有话说第1章 同寝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