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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爱伦的担忧 ...

  •   自从营队开拔去打仗后,所有的小伙子都走了。留下来的年老的男人、残疾人和妇女们,要编织、缝纫、种更多的棉花和稻谷、为军队养更多的猪羊牛群。而弗兰克•肯尼迪率领的军需部队每月骑马来征收一次补给品。*

      虽然军需品增加了爱伦的工作,可郡里取消了所有的娱乐和社交活动,加上斯佳丽已经接手部分记账和指挥黑人的工作,所以爱伦的工作量反而比往日要少。

      原本爱伦也准备让十五岁的苏伦开始接受婚前训练,考虑到斯佳丽和苏伦一直不怎么对头,二来苏伦已经沉醉于弗兰克一月一次的来访以及每星期两封的来信,就打消了这念头。

      一直以来,斯佳丽是爱伦最担忧的孩子。她身上具有杰拉尔德的倔强而暴躁的天性,还不怎么服管教,这让爱伦很担忧。爱伦有时还生怕她们无法将她身上这些破坏性的东西掩盖起来,直到她选中一个如意郎君为止*。现在看到斯佳丽的办事越来越有条理,爱伦稍稍放下心。但这颗心,很快又让一次突发事件再提起来了。

      没有人知道原因,事前几乎没有一点征兆。在一个闷热的六月夜晚,当所有人都入睡后,风开始刮起来,远远传来一阵阴沉的雷声。闪电一道接着一道,仿佛要把夜撕开。突然爆了一个震耳的响雷,紧接着就听到斯佳丽房中传出一声高亢、充满惊惶和绝望的尖叫。

      斯佳丽的房间正对着爱伦的,当爱伦和杰拉尔德急急打开斯佳丽的房门,只看到斯佳丽卷缩在床上,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们,浑身逗得像赤身躺在冰层上那样,还止不住地一声接一声的尖叫。

      无论混乱的家里发生什么急事,都不慌不乱的爱伦,也有点急了。她把斯佳丽抱入怀中,细细地安抚了好久之后,斯佳丽才边哭,边吐露几个诸如“大炮”“北佬”“妈妈”“抢走”等等之类不连贯的单词。

      等到斯佳丽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却直抱着爱伦不让她离开,一响雷又开始直着嗓子尖叫。爱伦无奈之下,只能打发杰拉尔德回房,自己陪着女儿睡了一晚。

      第二天白天,斯佳丽醒来后一切如常,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大家都松了口气,以为不过是打雷和噩梦的关系。

      没想到到了晚上,爱伦刚准备继续办公,就听到办公室门上急促的敲打声,还伴随着斯佳丽的哭喊和尖叫“不要带走妈妈!不要把妈妈带走!”。

      爱伦边低声安抚,边在脑海中搜寻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分析是否有不同寻常的事引起斯佳丽的焦虑。她从斯佳丽口中意义不明的单词和句子,以及这段时间查尔斯在兵营中去世的消息,联系起十二橡树烤肉宴后斯佳丽反常的表现,猜测由于斯佳丽一直被战争的舆论包围着,在烤肉宴上直接收到开战的消息,加上收到第一个熟悉的人的死讯,扩大了她对战争的恐惧,担心北佬会打过来,并带走她最爱的妈妈。

      当爱伦把她的猜测告诉杰拉尔德后,这个粗旷的爱尔兰男人,懊恼得连连灌白兰地——早在战争爆发前,南北关系紧张时,他就几乎每晚都在宣扬战争,誓言要让北佬好看的。他没想到同样留着爱尔兰血统,平日胆大妄为又充满活力的斯佳丽,竟然如邻居的女孩那么娇弱。他为自己的不当举动让女儿承担不必要的恐惧,感到万分的懊恼。

      虽然他们了解了内情,或者自认为了解,可无论爱伦怎么轻声软语地哄,无论杰拉尔德如何振振有辞地声称“一个月就可以打败北佬”或者“只要他杰拉尔德•奥哈拉在,北佬连爱伦的一根头发都碰不着”,斯佳丽还是一样。每到晚上一定要和爱伦在一起,和爱伦在一起就情绪很平静很稳定;见不到爱伦就认定爱伦被北佬抓走,哭着喊着满屋子地找,甚至半夜醒来,发现爱伦不在她身边,也要哭着敲爱伦的房门。老方丹医生上门看症后,对此表示爱莫能助①。爱伦毫无办法,只能放弃晚上办公的安排,每晚都在斯佳丽房间陪她入睡。幸好斯佳丽白天很正常,而且对内务和记账越来越得心应手,所以塔拉的管理才没有因此耽误。

      家里的黑人都在心里嘀咕,可只限在心里,连表面也要装得一脸平静,不能让妈咪有半点疑心——爱伦已经严令,不许任何人谈论斯佳丽的病情,由妈咪严格监督。

      没有人了解真正的原因,除了当事人——斯佳丽。

      查尔斯•哈密尔顿,斯佳丽上辈子的第一任丈夫,梅兰妮的哥哥,在斯佳丽婉拒他的求婚后,迫于家人的压力和安排,在他入伍前与霍妮•威尔克斯(阿希礼的妹妹)结婚。

      婚礼后一星期,查尔斯就离家投奔韦德•汉普顿上校。*

      第七个星期,汉普顿上校妻子发来一封电报,然后是一封信——查尔斯死了。*

      他就在南卡莱罗纳的兵营中染上麻疹,并发肺炎,离开了人世。*

      不久,斯佳丽从爱伦那里,得知霍妮怀孕的消息。

      以上种种,几乎和斯佳丽当年一样,只是霍妮代替了斯佳丽的位置。一个崭新的念头突然闪现她的脑海:难道即使细节不同,上帝还是让历史按原来的安排进行?

      她几乎为这个她从来没有想过的念头尖叫。她的思维停滞了,好像过了很长时间,几乎透不过气了,然后才飞速往下想去*:

      ‘虽然我现在承担了母亲一部分的工作,可母亲日以继夜地工作之外,每当穷白佬家生了孩子、生病、去世时,都要让母亲整夜地看护。特别是那个埃米•斯兰特瑞!若不是母亲,她死了好几遍了!到最后还让母亲染上伤寒去世¬。不!我不允许!我要想办法!’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斯佳丽在一个又一个不眠夜思前想后,辗转反侧,甚至把上辈子的记忆翻来翻去,却毫无头绪。她能在战后穷困潦倒时养活全家 ,她能让弗兰克忘了妹妹娶她为妻,她能让几乎全亚特兰大的人只买她的木头,但她却不能让爱伦停止晚间的工作和救助别人。

      她知道爱伦是个传统的贵妇人,一向乐于助人,心肠又软,从来不会拒绝需要她帮忙的任何人*。要爱伦不管求助的穷白佬,简直比要斯佳丽训练成为爱伦那样的人还要难。要不是妈咪的鼻子很灵,斯佳丽几乎烦恼到跑去偷父亲的白兰地了。

      以利诱之,以情动之,还有诬蔑、拆台、威胁……这些是斯佳丽上辈子做生意时无往不利、所向披靡的武器,对于爱伦,这位真正的淑女,却毫无作用。

      看到爱伦没日没夜地工作,厌食情况也越来越严重②,斯佳丽急得团团转、快束手无策时,一个念头突然闪现:梅兰妮——跟爱伦十分相像的梅兰妮,当初在她和英迪亚之间,她坚定地选择了斯佳丽(天知道,如果不是没办法,她并不太想回忆这段)。

      现在,她决定赌一赌!把爱伦对弱者的爱护,和女儿的健康以及女儿的婚姻,放在一个天平上,由爱伦来选择!

      由此,奥哈拉夫妇就过着分房的日子。杰拉尔德对分房虽然有点牢骚,但他羞于让别人知道他妒忌女儿,也后悔自己的莽撞,让最心爱的女儿承受这种痛苦,因此他不但默默接受分房的事实,还不再在家里提起任何与战争相关的话题,实在憋不住时就骑马到十二橡树找威尔克斯先生高谈阔论。

      爱伦对于和丈夫分房而睡,并没有排斥③。她只会担心当那一长列白色小屋的邻居(南方人和妈咪口中的穷白佬)需要帮忙时,自己无法分身。(家里的黑人还好安排,他们得知斯佳丽的情况时,但凡有点不适要么白天就及时请爱伦处理,要么急病时妈咪指挥着黑奴请老方丹医生,再由妈咪护理病人。)周围的人有困难时,她没去帮忙,会让她不得安宁。

      她这种情绪持续到两个月后的某个半夜。黑奴敲门后,压抑着声音告诉她斯兰特瑞家的埃米发烧了,她母亲请爱伦去看看。爱伦趁斯佳丽熟睡,快速换装后,挽着药袋,由黑奴拿着忽明忽暗的蜡烛,轻手轻脚地出去。马车还没走几步,就听到屋里斯佳丽撕心裂肺的叫喊,然后就听到噼里啪啦的东西坠地声,还有手足无措的黑奴的劝阻声,乱得人仰马翻的声音。

      爱伦只来得及跟请她帮忙的斯兰特瑞太太道歉:“抱歉,我现在不能离开,请您找老方丹医生——我的马夫将送您过去。”斯佳丽就已经冲过黑奴们的阻拦,跌跌撞撞地跑到大门前,像被抛弃的孩子那样:“妈妈!妈妈!不要走!不要带走我妈妈!不要啊!”

      天知道在没有蜡烛的情况下,她是怎么从楼上的房间下来的。总之满脸的泪水、头发、睡衣一片狼藉,连鞋子都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让爱伦心疼不已。

      斯兰特瑞太太呆住了,呐呐地想再说点什么。本准备和爱伦一起出门的妈咪故意用她能听的见的声量,咕哝:“爱伦小姐要照顾她女儿。出事时尽找爱伦小姐,为什么不自己照顾女儿?”斯兰特瑞太太才愤愤地离开。

      第二天,“斯佳丽•奥哈拉小姐疯了”的传言,在郡里的穷白佬中开始传开。爱伦得知后,不动声色,只吩咐妈咪一句:“以后晚上来找我看护的人,请他们找老方丹医生——特别是斯兰特瑞家。”

      “是的,爱伦小姐。”妈咪应道,不再嘀咕抱怨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爱伦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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