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母亲的教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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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８６１年４月，南方已经遍地战争热，凡是都进行得风驰电掣一般，旧时那种好整以暇的调子已经一去不复返。＊
南方沉醉在热情和激动之中。人人都知道这回的战争只消一仗就可以结束，因而每个青年都怕战争结束了没有自己的份，大家争先恐后地入伍，而在入伍前，又都同样急急忙忙跟心上人结婚。该郡霎时之间有好几打战争婚礼，几乎没有时间来为送别伤心，因为谁都太忙、太激动，来不及认真考虑，也来不及流泪。满载士兵的火车每天都经过琼斯博罗往北向亚特兰大和弗吉尼亚开去。所有士兵都是操练不熟，装备不齐的，但同样发狂似的兴奋着、大声叫喊着，仿佛是去参加野宴。这番情景使郡里的小伙子们陷入恐慌中，生怕战争在他们到达弗吉尼亚前就宣告结束，因此营里加紧准备出发的工作。＊
在这片忙乱之中，斯佳丽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她的婚前培训，一直跟在爱伦的身后，随着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忙着准备三餐、替黑人们分发食物、为杰拉尔德、妹妹们以及仆人们做衣服、刺绣、照看生病了的黑人、指挥黑人工作、记账、准备宴会等等。爱伦软言细语地提点，妈咪持续不断的吹毛求疵，务必让她具有庄园女主人的担当和能力。
虽然有些内容实在学得不尽人意，但斯佳丽算账能力总算让爱伦和妈咪满意地松了口气。事实上，数学是斯佳丽在费耶特维尔女子学院最擅长的科目。在计算方面，早在上辈子斯佳丽的第二任丈夫弗兰克就明白，斯佳丽的脑袋比他还要高明很多。她能用心把一长串数字的和迅速算出来，甚至对分数的计算也不觉得困难。只是在男人看来，对一个女人来说，懂得分数和生意经一类的东西似乎有失体统。假如一个女人不幸生来就懂这种不合上等女人身份的玩意儿的话，他们认为也应该表面上装作不懂。因此，爱伦一边瞒着包括杰拉尔德在内的人，一边指导斯佳丽如何记账①。
受到叮嘱的斯佳丽，表面恭顺，心里不满地腹诽：“财产是男人所有的，女人不过替他们管理”。但如果不会算账和记账，哪个女人能够管理呢？这些老规矩真烦人。
事实上，斯佳丽不仅算账能力强，记账能力也非常好。当年战争后期她几乎一个人管理两家锯木厂，还要常常修改阿希礼记得乱七八糟的帐本。爱伦教她的，只是表现的内容不同，原理都是一致的。斯佳丽虽然有点不耐，但她明白，急不来：她的算账能力的确是在女子学院中培养的，但那儿并没有教如何记账。
况且，斯佳丽也没有真的不耐烦。因为她现在几乎从早到晚，都和她母亲在一起。
爱伦于她是与众不同的，斯佳丽把她看做是超越其他人类的圣洁的存在。斯佳丽小时候，就把母亲与圣母玛利亚混淆在一起。重生的她，对此仍没有改变观点。对她来说，爱伦代表着只有上帝或母亲才能给予的那种安全可靠的保证。她是正义、真理、慈爱和智慧的化身。每当母亲在身边是，斯佳丽总觉得安全可靠，因为只要爱伦在，什么糟糕的事情都可以弄得好好的②。
而得知爱伦过世，斯佳丽陷入悲痛的深渊，若不是还有一家人的重担，以及强悍、野性的爱尔兰血统和信念，差点就撑不过去。
如今在没有急务的时候，她就在爱伦身边，边为爸爸做衬衫，边听爱伦的教导。
她说话的声音带有沿海佐治亚州温柔而模糊的调子，略略带点法国腔＊：
“你必须温柔一些，庄重一些，亲爱的。男人们讲话时不要打断他们，哪怕你自认为比他们知道得多。男人不喜欢快嘴快舌的姑娘。”
“在地位比你差的人，尤其是黑人面前，说话要坚定且柔和。”
“关爱照顾好你的妹妹，对病人要友善，对于悲伤困苦的人们要体贴入微。”
斯佳丽恍惚地听着，默默地追溯往事。母亲现在讲的那套生活哲理，对她一点作用都没有，还不如教她像黑人一样犁地、摘棉花。如果全部按照母亲所说的，她将和郡里和亚特兰大的其他没落的旧贵族一样，日夜辛苦地劳作，却让全家挨饿受冻，还要时刻提防穷白佬和北佬乱改“税款数目”，没收自己的家园；但如果按照之前她自己的做法，就变成全亚特兰大体面人都不欢迎的人，只有提包客和北佬才接纳自己；自己为了保住塔拉，拆散了苏伦和弗兰克，最后还害死了他——可能上帝发怒了，使得自己看不到自己的爱，才失去了梅兰妮，最后，连瑞德也离开了……
斯佳丽很困惑。她没有想到这是因为爱伦没能预见到她养育女儿时的社会文明已经解体，也没有预见到她苦心培养女儿已使她们得到的社会地位已不复存在。她也没想到，当爱伦教她温柔、典雅、高尚、善良、谦和、真诚时，爱伦展望的是详和安宁的未来，就像她自己一生过着的风平浪静的生活一样。＊
但斯佳丽明白，当她再次成为瑞德妻子时，在庞大的经济能力的支持下，爱伦的教导就能实施——只是，使她感到沮丧的是，当初，她以为自己有钱，打算学爱伦那样时，却发现，她做不到。就算她能做到表层，也无法做到内在的优雅。让她更加沮丧的是，梅兰妮无论处于什么样的环境，她都和爱伦一样。
虽然在接受严格的婚前训练，斯佳丽也并非只能跟着母亲学习，不参与社交活动。塔尔顿家的那对强壮而机敏的双胞胎，斯图兰特和布伦特，在入伍前，就抓紧时间来塔拉找她，务必要斯佳丽保证，在他们为“伟大事业”贡献时，斯佳丽别被其他男孩冲昏了头脑，答应别人的求婚。斯图兰特还声称，否则无论他在哪个战场，爬都会爬回来，和那个家伙决斗的。这句话把斯佳丽逗得花枝乱颤，那深深的酒窝惹得双胞胎更卖力地表示他们的决心。
斯佳丽望着这对懒洋洋长腿的双胞胎，他们和弟弟托马斯的名字将在２年后出现在调查日报的第一批死伤名单中。而他们的哥哥博奕德在开战第一年就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塔尔顿家四兄弟将一个也不剩。
而她那些从小一起游戏、跳舞、调笑的朋友，最后几乎只剩下方丹家两兄弟。
这是她，斯佳丽•奥哈拉，无论重生多少次，都无法改变的事实，她只能再次眼睁睁地看着儿时玩伴变成一座座冰冷的坟墓。斯佳丽强行把突如其来的悲伤压下去，暗念自己的咒语：‘我现在不去想它，等我承受得住，再想吧。’
这段时间布伦特频繁的来临，让斯佳丽十三岁的妹妹卡洛琳伤透了心。全家人都知道她全心都在布伦特身上。爱伦不在场时，都拿他来逗她。甚至十二橡树的烤肉宴前，斯佳丽还逗她：“亲爱的，我对布伦特没有一点意思。他对我也没有意思，喏，他在等着你长大呢。”害得她既怀疑又高兴。
可不仅在烤肉宴上，还有布伦特入伍之前，他每次见到她，只是跟她打声招呼“小妹妹。”就转身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斯佳丽身上。卡洛琳之前以为斯佳丽在占着他。直到她听到布伦特也激动地附和斯图兰特的说法，要和任何与斯佳丽结婚的男人决斗时，卡洛琳才明白，他只是把她看成是斯佳丽的小妹妹，别无其他想法。
斯佳丽从妈咪那里得知卡洛琳哭了一个下午，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对她可爱的妹妹残忍了一点，但她始终觉得卡洛琳还太小，小到不懂得什么才是爱情。这样，总比布伦特去世后，卡洛琳跑到修道院做修女要来得好。
至于她上辈子拆散了苏伦和弗兰克，现在扼杀了卡洛琳和布伦特的感情发展，无论之前还是现在，她都介入了两个妹妹的爱情。对此，她选择性忽略——无论斯佳丽的举止多么端庄，她本质上还是那个充满野性、残酷的现实主义者。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母亲的教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