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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李氏撒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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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柳村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天气阴寒湿冷。柳氏天不亮就起来生火做饭,院子里忽然刮起一阵寒风,吹的她猛打了个喷嚏。
苏止绪在堂屋听到动静,赶忙点了一盏灯找了件衣裳送去厨房给柳氏披上。之后又去柴房抱了几捆柴火放到土灶旁。
柳氏从水缸里舀了几瓢水洗了两个圆滚滚的大地瓜和一把地瓜叶。洗好后柳氏分别把它们放到左右两口锅中,左边的锅拿来熬地瓜粥,右边的锅拿来清炒地瓜叶。
用完早食,苏止绪回到堂屋从床上的角落里翻出个布包,像捧着宝贝一样把它捧到了矮桌上。打开后里面映入眼帘的是几本崭新的书本,他现下其实认不得几个字,但每每看到这几本书他心中就异常欢喜。
冯有全那日架着牛车停在他们家门口的时候,他是万万想不到牛车上会有这么多精贵的好东西的,有许多他都从未见过,就连他娘柳氏都被惊的站在院子里足足愣了好一会儿。
还好是在傍晚时分,家家户户都燃起了炊烟外头没什么人,否则让人看了去,还真怕有眼红且没脸没皮的半夜翻墙进来做贼。
柳氏收拾完碗筷进到堂屋一眼就瞧见苏止绪又在专心致志的盯着桌上的书皮看,她轻笑了一声,随后从一个破旧的只剩下一扇柜门的大柜子里头取出了一个针线篓。穿好线顺势坐到床沿上,伸手拿起裁好的布匹做起了衣裳。
这边才刚缝了几十针,那边院子外头就传来了喊声。
“禾姐儿在家吗?”
柳氏放下针线出去开门,来的人是王寡妇,她手中提了一篮子鸡蛋,约摸有三十来个。
“禾姐儿今早去镇上还没回来,你找她有什么事吗?”柳氏怕多生事端故意扯了个谎。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上回我在山里捉野味的时候正巧遇见禾姐儿和绪哥儿了,我瞧着两个孩子身子骨多少有些单薄,我那儿正好攒了些鸡蛋,今儿田地里没活儿就想着亲自给你们送过来。”说完王寡妇把鸡蛋篮子放到了柳氏手里。
柳氏嫁到枣柳村十余年从来没有受到过旁人的半分好意,她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反应过来后赶忙说:“那哪儿行?镇上的鸡蛋早已经卖到了十二文一斤,我们家中是养了下蛋的母鸡的,这鸡蛋我是断然不能收的。她婶子快些拿回去,留着给家中的两个兄弟吃罢。”
“我那两个兄弟在镇上做工,估摸着年节上才能回来,到时候再攒一些鸡蛋就成了。这是我的一片心意,你不收下可是不愿与我走动来往?”王寡妇一脸真诚的说道。
柳氏这些年多多少少听了些关于王寡妇的事,出嫁没两年就死了丈夫,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把两个幼弟拉扯大,性子泼辣却直爽敞亮,若真结交起来算是个不错的人选。
“她婶子这是哪里的话?我巴不得有个人陪我说话,那还有不愿的道理?”柳氏笑道。
这时苏止绪从屋里出来,人精似的接过柳氏手里的鸡蛋篮子,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眨巴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说:“我就知道王婶子答应阿姐过来家中做客定然不会食言。快,快些进屋里来。”
柳氏把王寡妇迎进堂屋,给她泡了一壶茶,拿了一些糕点果子放到桌上。
王寡妇扫了一圈屋子里堆着的各类米面肉食,震惊的瞠目结舌。在她的认知里,怕是里正家都没有这般豪气富庶。
她不知这苏三郎家是如何突然发了财的?但她知道不该想的不要想,不该说的不要说。
柳氏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瞒着王寡妇,所以她也没有刻意用东西遮掩粮食。她打心底里觉得王寡妇不是那种会眼红生事的人,也是因为她自信禾姐儿不会看错人。
王寡妇拿起一块四四方方的糕点,先是闻了个味儿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香甜软糯,十分可口。
五六块下肚后,她忽然想想起什么一样,神秘兮兮的说道:“禾姐儿她娘,你还不知道吧?苏家大房这几日正忙着议亲呢!不过这亲恐怕是议不成了。”
苏家大郎的两个儿子一个十七岁,一个十六岁,两兄弟其实本该早几年就议亲的,奈何李氏心气儿高,非要觉得村子里的姑娘配不上他那俩宝贝儿子,在十里八乡挑挑拣拣了三四年,这才耽误到了现在。
柳氏竖着耳朵继续听下文。
“那日吃长桌宴领肉的张秋菊你还记得吗?她养了三个儿子四个姑娘,有三个姑娘都已经嫁人了,唯独大姑娘还被她留在身边,今年整满十八岁了都还未议过亲。”
“我早前听挨着他们一家住的林阿婆说,那姑娘做得一手好针线活,绣出来的帕子荷包拿到镇上去能换不少钱。又是个勤快会伺候人的模样也清秀,这些年托媒人上门的提亲的不在少数,却都被张秋菊用扫帚给轰走了。”
“张秋菊如意算盘打的好,想把人家当作可以随意拿捏的钱罐子。那姑娘又不是个傻的,哪能就这么甘心被她亲娘拖成老姑娘?转头就跟苏家大房的苏福不清不白的好上了,时日一久还有了身孕。张秋菊发现后直接领着人跑到苏家大房讨要交代。苏大郎和李氏没了钱阿婆的帮衬,被张秋菊两口子哭天喊地砸锅摔碗闹了整整一下午,闹的脑的脑仁儿疼。实在没法子了两家人这才开始议亲。”
“这事儿理应到这儿就该尘埃落定了,没想到昨儿夜里张秋菊的大姑娘竟被人撞见她冒着大雨去了地垄边的棚屋与苏福的弟弟苏运偷情。今儿早上事情一传开就有人在河里瞧见了浮尸,张秋菊在家中找不着人就跑去河边认,果不其然是她姑娘,一尸两命。眼下她正带着一家子人在苏家大房要死要活的闹呢!”
王寡妇说的嗓子干了,喝了一大口茶才又继续道:“我看这事儿少不了要请里正,张秋菊是个难缠的,她定然会咬死是苏福自己品行不端花言巧语诱骗她的姑娘,李氏为了不跟她家结亲故意指使小儿子苏运把她的姑娘骗出去,设局加以诬陷最后把人逼死。”
柳氏这些天都没出过门,她全然不知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禾姐儿她娘,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这两日多提防着些,长桌宴之后我没少看见李氏在你们院子外鬼鬼祟祟的东瞅西瞅。张秋菊是个难缠的,她这么一闹苏家大房免不了要赔一笔银子,我担心的是不管李氏能不能拿的出来,都会恬不知耻的跑过来打你们的主意。”
柳氏听王寡妇这么一说,心中不由地开始打鼓。她自嫁进苏家那一日就晓得,她的大嫂嫂是个欺软怕硬的,若让李氏知晓禾姐儿近来不在家中,定然是会带着人过来闹事发疯的。
到时候屋子里的粮食和财物就未必能守得住了。
王寡妇见她皱起了眉,出主意说:“依我看,要不你平日里多跟里正家的卫娘子走动走动,她是个明事理的好人。往后事情闹起来,若她愿意站出来替你说两句话那简直比什么都强,李氏在你面前再怎么霸道,也总不能当着一众人的面给她甩脸子吧?”
话音刚落,院子外又想起了敲门声,力道下的极重,一听就是不速之客。
王寡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柳氏正犹豫要不要去开门,就在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了刺耳的水缸炸裂的声音,然后是“哗啦啦”的水声。
先前在一旁听她们叙话听的都快要睡着的苏止绪瞬间被院子里的声音惊醒,他慌张的询问:“娘,外头怎么了?怎么回事儿?”
柳氏此时也是一头雾水,她匆匆忙忙跑到院子里,一打眼就瞧见她放在墙角的水缸已然四分五裂,缸里的水缓慢的流向墙角,浸到了菜地里。水缸周围是一大块一大块的尖石,足有二十来块之多,且院墙外还在往里扔。
“姓柳的,赶紧给我滚出来!否则我们把你这院子给你砸个稀巴烂。”
“不应声是吧?你以为你这破门拦得住我吗?苏福苏运给娘把这门踹开。”
苏三郎还在世的时候,苏家三房的院门就已经裂开了好几条细缝了,他走之后钱阿婆和孙氏更是有事儿没事儿就跑过来闹一场,拿着棍棒在门上拍拍打打,现如今哪还经得住李氏两个儿子一脚胜过一脚的猛烈踢踹?不过片刻的功夫,别好的门栓就开裂断成两截儿了。
王寡妇把身旁的苏止绪往后拽了拽,自己则上前一步把他挡住,然后死死瞪着闯进来的李氏说道:“李芸香你张牙舞爪的想干嘛?柳氏母子今儿要真出了什么事儿,禾姐儿回来告到里正那里,枣柳村想必也容不下你。”
李氏根本听不进去,步步紧逼:“我们苏家的事跟你这个寡妇有什么相干?我是来拿回属于我儿子的东西的。”
说完李氏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契纸,耀武扬威的在柳氏面前晃了晃,恶狠狠的说:“看到了吗?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你们现在住的这几间老屋子是老爷子咽气前留给我两个儿子的。分家那会儿只是让你们借住,等我儿子成家的时候就必须得还回来。你看看,你家三郎还清清楚楚摁了手印儿,就算是你让人马上去叫里正来,我也是有理的。”
苏福苏运两兄弟自进到院子里时起就双手抱胸,像两只恶狗一样凶巴巴的站在李氏身后。
张秋菊去他们家闹的时候不敢吭声,这会儿倒能耐上了。
李氏继续说道:“我今日把话撂在这儿,姓柳的,要么你带着你的小王八羔子麻溜的从这院子里滚出去,要么就给我拿出二十两银子,我可怜可怜你们让你们多住几日。”
话音刚落,苏妤禾跟里正不知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直直站在李氏和他两个儿子身后。
“我看谁敢欺负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