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集》喵生人格

4、邻居太太的狗死了

　　邻居家太太的狗死了……

　　这是我回到家后从我妈口里知道的，她说起这事儿时脸上带着对狗的同情，嘴上说着药死狗的人千刀万剐丧良心，絮絮叨叨的让我只想回句哦，可一想到这样做会迎来更久的絮叨便只能随口应付着她，说着说着她嘴上便成了对狗之死的幕后故事揣测，脸上带着些许她自己也没察觉的幸灾乐祸。

　　这不怪她，我听着隔壁的声音心里这样想着……

　　今日下班我路过邻居家的时候便听到了哭天喊地的声音，我难免有些好奇的望过去，但见那往日里行动如风的邻居太太，穿着前两日还跟我妈炫耀过的女儿买的雪青色羊绒呢子大衣，当日那副炫耀中带着些许高高在上的态度曾刺痛了我老母亲娇嫩的心，以至于让我迎接了一场针对我不争气的洗礼。

　　此刻她没了旧日里看到的那般精致得体，那件雪青色羊绒呢子大衣沾上了不少泥泞，越发显得旧糟起来，一向板正的的的确良裤子皱地像是刚拿出来的腌菜。

　　我想起那日我妈在她走后说一脸羡慕带着不屑的数落：“给谁显摆呢，到底是家底儿薄的暴发户，稍有点儿底蕴的人家谁不知道这等地界儿污遭的样子，哪敢选那么轻巧的颜色，哪天下雨溅一身泥比破布都不如。”

　　我想我妈一辈子少有说什么正确的话，这句倒是算上一句，邻居太太大咧咧的叉开腿坐在地上，丝毫不顾及往日的矜持，一手抱着狗的尸体，一手扑着地仿佛要从地上抓起什么，喊得撕心裂肺，要说有多难听，可也没有，仔细听去只有那亲儿子，杀千刀的字样在嘴中来回滚着，颇似无趣的很。

　　周围人的面上嘴上带着可见的同情和感同身受，可心里怕是和我妈一样带着揣测和幸灾乐祸，这不怪她们，我看了眼邻居太太心里这样想着……

　　邻居太太的狗是个有名气的霸王，这附近的孩子都被追着咬过，大人们表面上再和和气气碰到孩子的事情总要炸一炸的，可每当家长们找上门去，那一向精致打扮举止总要带着格格不入的邻居太太便开始了她的骂街大戏，也同如今这般来来回回总是护短的那几个字，大家想是很盼着那条狗死掉的……

　　次日我路过邻居门口见大门洞开，邻居太太哀哀戚戚的拉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斯文人细细碎碎的交代着什么，等晚间回到家后才听我妈说邻居太太学年轻人弄的潮流玩意儿，要给那条狗办个葬礼，还给邻居们亲朋撒了帖，她们四邻的女人们刚正在商量如何上礼，给狗上礼可谓是此地的头一遭稀奇事。

　　葬礼在七日后举行，听说邻居太太花了好大的价钱请了个本省颇有名的先生给那条狗算了好日子好时辰好地界儿，又托人送隔壁县请了专门办白席的大厨。

　　那日我妈她们去上了礼蹭了顿白席拿了些剩菜剩饭回来，就跟往常参加的每一场人的葬礼一般，回来后就对我念叨起邻居太太发癔症了给狗办个葬礼竟花了三四万，还不忘将那剩菜剩饭收拾一下给我当了晚饭，以我的性子听到这些也还是那副我妈常说的不死不活的模样回声哦的，可惜我对此事也有了些许好奇，便颇为感兴趣的敷衍着她。

　　后来又过了不过月余左右，我出差回来看到邻居太太家又搭起了白事棚子，摆起了大席，瞅着比狗死那次可更热闹极了。

　　邻居太太披麻戴孝的站在路边迎来送往的和人絮叨着什么，那副爽利矜贵的模样丝毫不见狗死时的悲哀，一阵风吹过我见她那孝衣下隐隐一件亮堂的雪青色羊绒呢子大衣，周围的人若有若无的赔笑捧着她似上次的葬礼般，只是那时满满虚假的同情劝解，这次倒是真实的欢喜开来。

　　回家后不等我好奇打听邻居家的事儿，我妈已经絮絮叨叨的念开：“邻居老太太去了，待会儿我要帮着去缝孝衣……”

　　我愣了下转瞬想到了那老太太是邻居太太的婆婆，为人倒也算和善就是对两个儿子一碗水端不平，常惹得邻居太太念叨，这几年经济又不甚多好，老太太住在大儿子家想着小儿子艰难，拿着大儿子的东西贴补小儿子，可实际那小儿子的日子过的比大儿子还松快些，邻居太太便日日不忿开来，家里吵闹个不听。

　　不过年前听说邻居太太念叨说是老太太人不大好了，可还是日日作妖，人家医院不给收治，她还要日日念叨着小儿子，我也许久没见过老太太了，没曾想这就走了，此刻我倒理解她难得的松快

　　正想着我便听到门外邻居太太喊着我妈过去帮忙，那张脸上带着浓浓悲意的面具，眼中确是欢喜的松快，我耳边还想着我妈说的这场邻居家的葬礼办得倒也算用心，请了村里的先生，大席……

　　我看着手里我妈刚正切着的肉，耳后想起我奶奶小心翼翼的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