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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往事幕幕 ...

  •   坐在上端的是一个贵气十足体态风骚的紫衣华服女人,一举一动间都透着随性和慵懒。
      涂着丹蔻的手指甲一下又一下状似无意地敲击着茶盏,一双凤眸好整以暇地望着窗外似在思考着什么。
      倏尔,沈清羲就端着脚步走到了女子面前柔声道:“殿下,白仕君说是熬煮了茉蜜碗,此刻正候在外面。”
      难以想象这个身着青色三品官制服的女人,仅仅是华服女子的内使女官,此时耐心等待着上首女子发话。
      “哦,索性无事,那就让他进来吧。”楚寅琤颇不在意地回复道,调整了一个让她更舒服的姿势就假寐起来。
      室外淅淅沥沥的雨水滴落在长长的青石台阶上,桃树枝上开始冒出了一个个小小的花苞,早春仍有最后一丝余寒。
      但暖室内的美人只穿着件轻薄的夏衣,侍女还为她摇着轻扇,只因楚寅琤怕冷又怕热。
      名贵的香料缓缓地燃着星火,云纹凤尾的香炉上一缕缕轻烟旖旎飘升着,整个室内都仿被熏入了味。
      白萧现在由着巧童陪着穿过了蜿蜒的游廊,直到正屋门前堪停住了脚步等待着里屋的传唤,紧着身子仍不敢放松。
      方才终于得到传唤后,白萧在心里舒了口气,至少说明三公主殿下还没有彻底厌弃他。
      巧童察觉到了主子现在心情的不定,也是马上说上了几句好听的话,“主子,你就放心吧,公主平时最是宠爱你了,肯定不舍得把你送给庆王殿下。”
      听了巧童的安慰,白萧心里好受了些,但愿公主只是随口一提。

      就先让巧童在殿外等他,随后步履平缓地跟着公主的男侍进入。
      抬步跨过门槛,白萧一抬眸就看到主位上假寐的楚寅琤,一只玉手正撑着脸颊,如玉般的耳垂上缀着一金蓝宝石璎珞,颈上戴的是一硕大的东珠串金项链,雍容华贵,艳色逼人。
      一见倾心,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那天本应该和往常一样普通的让他记不住的,直到他在月和坊见到了传闻中的那位三公主楚寅琤。她一个眼神一个示意,就有许多的人等不及地凑上前来。
      暖色的烛火灯光下,尽管她总是冷着一张脸,嘴角也不带着一丝笑。但他眼中的公主是温柔美丽的,周身都仿若散发着熠熠光芒。
      他们身份上的巨大差距,让他越发自卑窘迫,只能日复一日更加努力的练琴。

      有时候得到的越多,想要的真的就会越多,是不是他也变得越来越贪心了。是,他是太贪心了!
      公主,其实我一开始就没有喝下那碗药。

      想到那碗药,白萧的心头紧了紧,不知不觉湿了眼眶,是他不配吗?

      白萧就静静地伫在一旁,直到裙上的丝线都变成一一朵朵怒放的梅花。
      直到风轻响了佩环,牵的纱衣波光流动,楚寅琤才缓缓睁开了双眸,眼波流转之处风华尽显。白萧也上移了视线,两人的眼神恰无声地对上。

      白萧身着银丝钩织的白色云锦服,黑发上仅用了一只白玉兰簪轻轻挽起,清俊中又有着风流之姿。
      他在来之前已经仔细收拾了仪容,但由于过分白皙的肤色,即使他仔细涂了一层细粉,也没有遮住眼下的青痕,他确实一夜未曾好眠。

      一双骨感的手小心翼翼地将茶盅与托盘递给了沈女官,沈女官接过了托盘将其放在了公主面前的玉桌上。
      这玉桌是由整块的暖玉刻成,价值连城,不管春夏秋冬,暖润常温,无不显现出三公主的奢侈矜贵。

      眼见着沈清羲将茶盅细细放好,白萧却突然直着身板跪了下来。
      柔美俊逸的脸上尽是坚定,不知疼一般的并将额头直直磕向了地砖逐渐见血,一字一句地恳求道“求公主殿下收回成命,贱侍不愿离开殿下而侍奉庆王,愿以死。。。。。。”说到最后竟是失了声。

      楚寅琤没有一丝的动容,而是直起来了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白萧一次比一次用力地磕头:“你知道我素来是最疼爱你的。”

      起身逐步走向白萧,弯下了身子看着白萧此刻楚楚可怜的样子,涂着丹蔻的玉指挑起了白萧的下巴开始摩挲了起来。
      “白侍君长了一副好样貌,庆王喜欢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去庆王府吧,你是我的人他不会多为难你。”

      停顿了一会儿,无声地看着白萧好看的嘴唇说到:“况且本宫就只有这一个弟弟,你去侍奉皇弟,就当代本宫多陪陪他。”
      “本宫决定的事情从不反悔,这是恩典。”

      一些不知情的人听到公主的话心里立刻冒起了许多其它的想法。

      庆王殿下与三公主一父同胞,什么脾性众人心里都有数,一旦到了庆王那的肯定就。。。。。。当下都为白萧感到可怜。
      可惜了白侍君的好样貌好身段,原来在公主心里的地位也不过如此。

      白萧听到了楚寅琤着重的‘恩典’二字就知道事情已经没有了回旋改变的余地,脸上再没有了一丝生气,惨白了脸,软身瘫下,唯有脸上仍挂着的一滴泪看出他的悲伤。

      楚寅琤依旧不为所动地说到:“那你就先回去吧。”

      沈清羲在一旁搀扶着楚寅琤,面上没有丝毫其它的神色,对这一切似乎早已见怪不怪,这已经是公主殿下打发的第几个男人了,他都记不清了。
      沈清羲没有分给白萧一个正眼。
      “白侍君,你还是先回去吧,不要再惹得公主殿下不快。”沈清羲平静的语调没有丝毫的波澜,似乎只是叙述着一件普通的事。
      白萧听此一言,满心的悲伤又被人无情地撕开了一个巨口,泪水滴落在指间,无力地诉着:“都怪我当初年少不知事,以为入了公主府就是最大的福分,妻主,你对我有没有过一丝心软?”
      他已经不会再自取其辱地去问公主其它问题了。
      楚寅琤看着白萧狼狈不堪的样子,还是没有动容,干脆直接背转了身体,留给白萧一个冷漠的背影。
      这个男人给她的印象也不过是安分守己和温柔解意,因此她也愿意给他一些宠,如今倒是愈发过分了。
      听他一席话,一切反倒成了她的错处了,还真是白白废了她的宠爱。
      她是大明最尊贵骄傲的公主,长这么大连母皇和父君都没有责骂过她,什么时候居然有人敢对她不满了。她微微蹙起了眉头,握着沈清羲的手指都不自觉地紧了紧。

      沈清羲很快察觉到了公主殿下的不虞,充满关心地看了眼楚寅琤,心中已是添上了对白萧的不满。
      这白侍君真是她当初看错眼选上来的,不求他为公主殿下分忧,没想到现在反而给公主殿下增添烦扰。沈清羲平时一向和悦的面色此刻都浮上了一层阴霾。
      “白萧,是不是本宫对你太仁慈了,让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本分,现在给本宫滚出去,在庆王来人之前不要出现在本宫面前。”楚寅琤此刻心中正无比烦闷,语气几乎是带着偏执和怒斥。
      候在门外的巧童听着内屋的争吵声已经被吓得失了神色,冷汗早已湿透了内衫。
      主子这是在干嘛,平时主子都是带着手腕心机的,怎么今日会说出这些胡话顶撞公主,要是公主真的气急直接赐死主子,都不会有人为主子求情。

      白萧自嘲似的苦笑了笑,他早就知道了,自己从来没有走进过真正的公主殿下,他也知道公主殿下心里装着的人。
      而他是一辈子都不可能走进的。

      白萧站了起来,用一双发红的眼睛看着楚寅琤,双手颤颤地撑住自己的身体。

      没错,楚寅琤和她的弟弟楚寅诩在大明朝的确算是一对奇葩姐弟,一个喜欢女人一个喜欢男人,但区别是前者大家都不知道,而后者大家都知道。

      白萧终是没有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不仅仅是给他的挚爱留了一丝脸面,也是因为他承认他有点怕了。
      他死了没关系,可他的父亲,离不开他的照顾……

      “请公主息怒,贱侍错了,希望公主殿下不要迁怒于我的父亲,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会在水禅阁安安分分地等到庆王殿下派人来接我。”
      白萧低下了他的脑袋,身体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他不记得他是怎么走出的朝阳阁。
      当双脚踩上了游廊的木板他才恍然回魂般地看着巧童早已挂满了珠泪的哭脸。

      他也早已模糊了视线,但是看着这个从最初就陪着自己的仆人。于是硬是忍下了眼泪。
      “巧童,扶我走吧,是我没用,反倒害了你,跟了我这样没出息的主。”

      搀着此刻看上去脆弱无比的白萧走出了一段距离,巧童再也忍不住地痛哭起来:
      “主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从那么早就开始跟着你,在巧童心里你一直是最好的。”

      巧童哭得抽着发颤,竟不顾礼节直接抱着白萧痛哭,索性这四周无人,不然定会有人说三道四起来:“主子别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到哪巧童都会跟着你的。”

      白萧走后,沈清羲也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公主的神色,不动神色地扶着楚寅琤坐回了软座,帮楚寅琤另泡了一杯新茶顺气。

      楚寅琤想着刚才白萧离开的背影,明明从不在意的她此时居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低头看着白萧留下的玉碗上漂浮的茉莉却微微怔了神,她静静地看着茉莉,茉莉花竟慢慢变成了一个女子的面容。

      女子用金白玉筘束高了发髻,穿着一身银白色的骑装,脸上是洒脱自然的坏笑,也许她的样貌不是顶好的,却胜在那抹肆意野性,为她平添了不少夺人的风采。

      六年前,将军徐娉率军大破边国,攻克边国都城东邬,为大明国解决了西北边患。本身是镖旗将军的徐娉又被圣上特封为镇国大将军,统领西北十万大军,一时风光无二。

      庆功宴上,她是大明国最尊贵,最受宠爱的三公主,她是大明国历来最年轻的镇国大将军。
      听着母皇对徐娉毫不吝啬的夸赞之词,十六岁的徐娉是那么的意气风发,十四岁的楚寅琤只看一眼便春心浮动,偷偷的芳心暗许。
      在那次庆功宴之后,她总是寻找着千百个理由,和徐娉纠缠不休,但她在娉娘那里不管怎么胡闹玩笑,娉娘都只是笑着帮她轻捋发丝,娉娘对她总是那么的包容温柔。
      也许在那一晚徐娉亲手为楚寅琤挽发簪钗时,她们之间不能言说的感情就永远刻在了两人的心里。

      “不见尘沙起,倩影红灯里”这是她写给娉娘的诗,如今却是再也无法相见了。

      “六年了,我怎么还是忘不了你,娉娘。”楚寅琤用极小声的喃喃自语着。

      一抬手仰头竟是将整盅茉蜜碗带花饮下,当下却如醉饮了一般倒而不起,只是嘴角突突地缀着甜笑。

      徐娉死在了楚寅琤最爱她的时候,所以这辈子注定任何人走不进她,任何人都比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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