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虫潮》宋公子晏

4、4

　　“陶陶，我们要去哪里？”周甯不解地问。
　　“去安全的地方。”陶赛脚步不停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陶赛一拉开门，漆黑的虫子如潮水一般涌进房间。她眼疾手快地带着周甯往反方向跑，一路上楼梯。
　　虫子大概正在啮啃房子的地基，整栋楼开始摇摇欲坠。
　　很快，她们跑上了天台，楼房的晃动愈发猛烈，眼看就要坍塌。

　　对面的楼顶要略低一些，两栋楼相距不远，陶赛站上狭窄的围栏平台，瞥了一眼身下几十米高的落差高度，抛掉了杂念，纵身一跃，双手抱住了对面楼的围栏。
　　她立刻转过身来，对还在原地的周甯说：“你跳过来，我接住你！”

　　无数虫子追上了天台，虫潮向着围栏边缘袭来。
　　周甯一咬牙，鼓起勇气跳向了她。

　　但周甯这一跳发力似乎不充分，她飞跃到半空中径直往下坠落。电光火石间，陶赛左手扣住围栏内侧，迅速弯腰伸右手去够她，却和她慌乱挣扎的手错开了。

　　“陶陶！”
　　周甯惊恐地呼喊着，绝望地往下坠落，汹涌的漆黑潮水瞬间将她整个人吞没。

　　陶赛猛地从梦中惊醒，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好一晌她才反应过来这只是一场噩梦。

　　柔和的自然光从窗户透进来，窗外是南州市平凡的清晨。

　　“还有时间。”陶赛喃喃自语，目光坚定地从床上坐起来。

　　“陶陶，早啊！”一推开房门，周甯正好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和她打招呼。

　　“早。”陶赛微笑。

　　周甯把自己略显憔悴的脸凑到她面前，“陶陶你看我黑眼圈，我一晚上没睡。”
　　陶赛关切地问：“你在担心天灾吗？”

　　“不是，我囤货囤上头了！”周甯骄傲地说。

　　陶赛：“……”

　　时间不早了，快速地完成洗漱，出门边走边啃面包，小区外面扫共享单车，然后挤进人潮汹涌的早高峰地铁。
　　这就是陶赛这一年来的通勤状态。

　　今天其实可以不用这么赶，迟到无所谓扣不扣钱，但一天又一天的重复，她早就形成了行为定式。

　　陶赛目前这份工作工资一般，但巨忙，所谓的不定时工作制度，时不时被BOSS抓去加班，还不给加班费。
　　BOSS相当会画饼。
　　“就这个把月吧，我再招几个员工，这样你们的工作就能轻松不少了。倒时候给你们涨工资，困难是暂时的，大家再克服一下哈。”
　　这话是BOSS杨建文好几个月前说的，但直到现在，公司压根儿没有任何招人的意思，连过来面试的新人的毛都没见着一根儿。要不是这年头工作不好找，她大学专业还挺受限的，她早把辞职报告砸那张油腻脸上了。
　　不过现在无论如何得走了。

　　陶赛径直坐到自己的工位上，其实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也就保温杯和U盘，不拿也没关系，她今天来公司有别的事情。
　　现在还没到上班时间，先到办公室的同事们都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方心慧从茶水间接了开水后路过陶赛的工位，问了一句：“小陶，这几天玩得开心吗？”
　　陶赛点点头：“方姐早啊，挺开心的。”

　　陶赛刚进这家公司的时候，就是方姐在带她，一直以来对她也挺照顾的。
　　公司的业务倾向于脑力劳动，再加上陶赛社恐，所以她在公司的人际关系其实一般，方姐算是为数不多愿意跟她一起吃午饭的人。

　　方心慧在工位上放下水杯后，让办公室的同事们帮她参谋参谋，下个月她准备休年假和老公出去旅游。有三个地方在她的考虑中，草原、内陆湖和海岛。祖国大好河山，每个地方都有各自的优势，都让人心驰神往，一时定不下来。

　　陶赛没有参与讨论，默默坐在角落里，摸出手机，看到周甯给她发消息了：“你老家有WiFi吗？”
　　她回复：“没有，怎么了？”
　　自从姥爷走了之后，老家已经快一年没人住了，那会儿她就去断了网。
　　之前家里的网还是她大二兼职赚的钱装的，目的就是专门给姥爷看电视的，但实际上也没看几年。

　　周甯：“那我现在下载点电影吧。”
　　周甯：“你想想，你还有没有什么一直想看但没时间看的片子，名字发给我。”

　　这倒是提醒了陶赛，虫潮大规模入侵后，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一座信号基站幸存，网络断掉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她们的船在海里一天又一天地漂着，岁月漫长肯定会无聊的。
　　陶赛一开始就没往这方面考虑，因为游戏里时间流逝快得多，游戏角色感觉不到无聊，也不会因为无聊产生更多负面情绪。
　　但现实就完全不同了，人只有得到充分的放松和休息身体才不会出毛病。
　　她差点就忽略了这一点，果然有个队友就是好，总能帮你拾遗补缺。

　　陶赛打字回复：“好主意，你多下载点，我也下。”
　　随后她又补充：“也别挑三拣四的了，豆瓣评分高于五分的全下吧，类型不限，国内外都可，再下点电子书和漫画。”

　　过了会儿，周甯又陆陆续续发来了消息：“我斥巨资买了一部投影仪，我们可以看大屏！”
　　“我买了台小音响，可以听歌，我不管，我要开会员下黑胶音质！”
　　“游戏机要不要啊？还是要吧，正好把以前那些童年小游戏都玩一遍。”
　　“陶陶我跟你说，这老板人特好，免费送游戏手柄，还发我小游戏的磁盘链接哈哈哈。6000多个小游戏，够我们玩的了！”
　　“我买了扑克牌和麻将哦，本来想买机麻的，但好贵啊。”
　　“我挑了好几种桌游牌，能玩狼人杀耶，还有UNO！”
　　“乐高积木，当当当当！”
　　“你说我是直接买毛衣呢，还是买毛线到时候自己织？”
　　“……”

　　陶赛敢肯定，未来几年她们肯定丝毫不会无聊了。

　　这时候，一道人影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办公区的玻璃门外，墙上的电子时钟显示的时间正好来到了九点整，所有人立刻停止讨论坐回原位，开始了新一天的社畜生活。
　　玻璃门外的男人扫了一眼办公区，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就是公司的BOSS，杨建文。杨建文中等身材，体型偏胖，衣服宽松但也遮不住高高隆起的啤酒肚。

　　陶赛从工位上站起来，路过方心慧背后的时候说：“方姐，我强烈建议你去海岛，特别好玩，一定要去。”
　　方心慧转过头来，笑着问她：“啊是吗？小陶。”

　　“是的。”陶赛肯定道。
　　说完从她身后走过，然后在打印机上取下她刚打出来的东西，走进了BOSS的办公室。

　　杨建文正在打电话，抬眼看向陶赛进来，先是无视了她几分钟，随后拿远了手机问她，“你有什么事？说。”

　　“杨总，我想辞职，麻烦你帮我签个字吧。”陶赛爽利地说，同时将一张非常精炼的辞职信递过去。
　　其实这个节骨眼上直接不来也可以，但她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辞职？行啊，一个月交接，手头上工作处理完，下个月你走人。”杨建文接过A4纸，草草瞥了一眼，随意地扔在办公桌的一角。

　　“我想现在就走。”

　　“那你一分钱工资都拿不到。”

　　“哦。”陶赛无所谓地应了一声。

　　“哦？”杨建文忍不住抬起头看她。

　　“钱我不要了，就当，送你了，做慈善吧。”

　　听到这话杨建文终于是绷不住了，冷笑了一声，挂掉电话，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嘴角抽搐了一下，“跟我这儿装清高呢，他妈的以为你多能耐是吧？一个穷应届生，我告诉你，老子一个行业警告发出去，你以后别想在南州市找到工作！我整不死你我，他妈的什么东西！”

　　听他情绪激动地说了一大堆，陶赛脸上却异常的冷静。

　　这让他愈发地不爽，“出去。”
　　陶赛没有离开的打算，她看向办公桌上的水杯，声音平静地问：“杨总你杯子里是热水还是冷水？”

　　“什么？”杨建文愣了两秒钟，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我猜应该是昨天阿姨帮你倒的水你没喝掉，那我就当冷水处理了。”陶赛说。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滚出去！”杨建文彻底失去耐心，猛地拍着桌子面红耳赤地站起来叫嚣。

　　“当老板的人，那么激动干嘛？我没什么意思。”陶赛眼神示意了一下办公室的透明玻璃墙，虽然隔音，但从外面办公区也能看到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杨建文意识到当着其他员工的面确实有些失态，刻意顺平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坐回转椅上。
　　陶赛继续说：“杨总，你别看我虽然读过大学，但其实素质不高，你理解一下。”

　　就在杨建文不明就里的同时，听见对面平日里低调温和的小姑娘字正腔圆地对他说：“你是个傻逼，我草你妈！”
　　她夺过办公桌上的水杯一股脑儿全泼到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