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猡之国[86不存在的战区]》付一钱

4、第 4 章

　　“我读了之前提交的报告书，千篇一律，没有反应任何现实有用的情况。”
　　管制官年轻的声音温和客气之余，也有长官该有的威严。
　　“还请今后端正态度，认真记录。”
　　“……”
　　辛默默合上了膝上的书。
　　“收到。”
　　“相信队长你有判断必要内容并呈现在报告上的能力，这也是对你的兵士们负责。”
　　“明白。”
　　辛应下，安静的人群中却起了微词。
　　“关心兵士还用他教？”尽管辛应该没开他们的麦，可蕾娜还是很小声的嘀咕。
　　“公事公办的态度，播报员一样故作亲切的声音，”安琪纳罕地说。“是派AI来管制我们了？”
　　“那群蠢猪要有那个技术，也不至于奴役我们来驾驶‘无人机’。”
　　赛欧去把猪脸恶魔绅士的漫画钉在墙上回来。
　　“远程通讯技术倒是炉火纯青，为了安逸他们可真是努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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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清楚，无论多么动听正确的一句话，他们都会三句五句地嘲讽辱骂回去；凭着阶级立场，他们有足够正当的偏见和恶意。
　　如果连骂也不骂，这种处境又有谁能忍受下来而不至堕于疯狂和绝望？
　　这位管制官还有那样丧心病狂的言论在前。
　　那边又传了声音过来：“有关战役的报告一旦糊弄，往后我就只收手写扫描本。”
　　“这大少爷，啰啰嗦嗦龟毛得很！”有人骂道。
　　“他知道我们队长每天有多少事要做吗？”可蕾娜也为辛抱不平。“何况我们这哪来扫描机器那样高档的——”
　　那道温和有礼的声音继续说：“手持扫描仪在明天的物资清单里，注意查收。”
　　可蕾娜：“……”
　　“仪器里有我所能找到的先锋部队驻地地形图，较为零碎，我整合了一版完整的。”
　　对方平实而条理清晰地交代。
　　“大部分绘于数年前，还请诸位巡查时注意地貌变化，实时更正，汇总反馈给我，我将在收到的一个工作日内上传到无人机数据库，请队长注意更新数据显示系统。”
　　辛郑重点头：“明白。”
　　其余人无话可说地沉默着。
　　正式上任前如此细心安排，用心程度根本不像被下放到这来的。
　　“听起来……”凯耶犹豫着说出心声。“像是个做实事的人。”
　　“那肯定也是为了他个人仕途。”赛欧反驳。“为了在贵族世界争取更优越的地位，过上更舒适安乐的生活。”
　　凯耶无心争辩，只落寞地叹了一声。
　　赛欧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

　　辛走出众人的活动室。
　　离了人群，空气静寂无声。
　　月光星光只限于天上，而地上的，散发着清香的密林，低矮的建筑，脚下不平的土路，全部笼罩在黑沉的夜色中。
　　除了鞋底踏过沙石，春风穿过叶间，一直响彻在辛耳边的还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和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对方似乎出于礼节等他中断，又似乎只是忙忘了。
　　“请问——”
　　辛确信他知道自己指的是什么。
　　“是误传吗？”
　　诺曼歪了歪头，那个消息传播的范围和速度都有些超出预料。
　　“不是误传。”
　　他看了眼时钟，按时差86区比共和国首都晚。
　　“请休息吧，晚安。”
　　“……晚安。”
　　辛顿了一下，中断了连接。
　　他为什么能这样坦然的承认？
　　如果对他们的想法不屑一顾，就没必要提前连过来和大家打招呼，把一切都安排得面面俱到。
　　像赛欧说的，他是图谋仕途，收买兵士军心，以期立下战功，那么他不该承认的。

　　断开通讯，诺曼推开军事报告册和笔记本，拿过一个银色文件夹。
　　将近凌晨诺曼搁下笔，审阅整理了一遍材料，合上文件夹，搁在显眼处。
　　眼睛盯着它，诺曼慢慢软了腰杆，身体靠在椅背上，久久方才合眼，左手按揉着眼周。
　　脚勾出书桌底的医药箱，他睁了眼，提起箱子，摊开右手，撕下掌心的敷料，露出一块边缘模糊的圆形烫伤，消毒清理后上药，贴上新的敷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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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86战区都没严格划分兵种，常年缺人的先锋部队，大家有活一起干，没有专门的炊事兵，而是男女轮班。
　　今天轮到男生做午饭。
　　安琪和可蕾娜带着一众女生打球，其他有打靶的，有练摔跤或格斗的，笑语欢声不断。
　　辛来到机械库，找到有着送葬者的骷髅标识的战机，正准备登上去，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辛耶.诺赞！”
　　戴着电焊面罩的灰发魁梧大叔走了过来。
　　“跟你说哪里脆弱你好好留意，下次回来就给我弄坏哪里，是来了叛逆期的青少年吗把长辈的每句话都当耳旁风！”
　　阿尔德雷.希多摘下面罩，洪亮的嗓门让辛感到自己脚下的战机好像在战栗。
　　“还好这次物资补给的零件数量足，质量也还不错。”
　　阿尔德雷越来越近，语气也渐渐缓和。
　　见辛登进战机并启动，有目的性地操作数据显示系统，他想起问了。
　　“给你们下派来新的管制官了吧。”
　　“嗯。”
　　“第几任了？”
　　“第五任。”
　　辛边回答，边耐心地调试更新后的数显系统。
　　看着单调的显示屏丰富起来，光标移动间跨过荒城、旷野和山林的标识……不过是一些数据的增加，一块无关大局的屏幕上的小小改变，却让他有一瞬对未来产生了期待。
　　“……他人怎么样？”
　　辛回神，只听到阿尔德雷此最后一问。
　　“难说。”
　　“就算不是管制官也难以想象让你如此评价的人会是什么样。”
　　“大体上，”辛跳下机舱。“是个认真负责的长官。”
　　从第一次连过来，到现今的七日间，每天晚餐后这位管制官都会准时连过来，要求辛转接全体的通讯，了解地形图的完善情况。
　　除此之外，关于物资足缺、人员变动、战机损毁、驻地修缮等一系列问题，队伍兵士不屑于向他提的，他也会逐一排问。
　　得知问题就解决问题，一时处理不过来的，他便根据轻重缓急，改天进行相应的布置。
　　那些复杂琐碎的桩桩件件，他不是记在心里，就一定是留于纸上，不然不会无一遗漏。
　　即便这样事无巨细，他几乎都能把每次沟通控制在半小时左右。
　　也因此众人在这期间都紧绷神经，以免跟不上他的盘问和思路。
　　像可蕾娜，脑子被这样撵着转上半小时，比搬半天物资还累。
　　但不知为何，完后他从不主动断开通讯。他不要求，辛便也不断开连接。
　　辛希望能听到这位新任管制官的一点端倪。
　　就算无法明确他的真实目的，做出预防性的应对，至少了解他一些，平息些许不安。
　　他太反常了，关于提案的传闻有多刺耳骇人，他本人表现得就有多静谧平和。
　　队伍中的许多人，嘴上不说，面上不表，实际已经被他的稳健实干的作风，和那把理性思考具象化的沉静声音软化了。
　　即使立场坚定到对他抱有偏见的赛欧，也不得不承认目前为止他做的一切，是切实地为他们着想，这是他公事公办的冰冷态度和有时有些气人的官样措辞也无法否认的。
　　而辛听得越多，越觉得他神秘。
　　布置任务、沟通事务时他很健谈，其余时间他一言不发。
　　呼吸轻盈，动静收敛，轻易就能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除了占据大部分时间的纸张翻动和书写的声音，偶尔敲打键盘，偶尔喝水，偶尔椅子轻响，规律的脚步声便带着沉思和忖度在房间内来回响起。
　　这边再吵，谈起再有趣的话题，他听在耳朵里也不置一词，即使有人忘记了他还在线，恶意揣测甚至辱骂他，他仍沉默地写着材料、在房间中徘徊着……像安琪说的，他可能真的是AI。
　　没过多久，辛对探寻他就已不抱希望。
　　在走出活动室，回到宿舍那条总是笼罩着黑暗和遂静的路上，直接连着他终端的辛，几乎能听到笔尖划过纸张流泻出墨汁的声音；
　　那平稳轻柔的呼吸声，有时会伴随着一声较重的纸本叠落声，变得稍重而悠长。
　　直至夜半，辛将睡之际，断开通讯时，没有一次是他先休息下来。
　　他究竟在为何而努力？

　　“全体注意！”

　　终端传来带队巡逻的赛欧的声音。
　　“情况有变，一场‘阵雨’要来了。”
　　听着通讯频道中队友们的战情分析和插科打诨，在等待众人来机械库前集合的空档，辛眺望北方遥远的天际，仿佛大团乌云遮天蔽日，而那密密麻麻攒动着汇集成云的，是齐亚德军团的阻电扰乱型战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