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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身后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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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层层的人浪仿佛结成了黑压压的乌云,与天同色,弥漫着,覆盖着,肆无忌惮,如履平地,便是高墙便是重重的兵马也挡不住,他们来便来了,去便去了。
这重兵之地在他们的眼里如同一纸废文。
新人还躺在鲜红的血泊里,那些人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便是一只家犬一匹名驹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境地,何况片刻之前她还是一个人,活色生香,会跳会笑会哭会闹的人……
是要做了嫁娘的新人……
陵西王心头一阵酸楚,俯身想要扶起妹妹。
然而手到了中途,他突然停在了那里,手指离着她只有一分一毫,就是这一分一毫之间,他清醒过来了,突然之间他意识到,妹妹已经死了,她死了,不管他哭他叫还是摇晃着她也找不回来了……
华星北为了那小婊子答应过要赔付十万金珠的聘礼,入土为安,入土为安,他一旦抱起她带走她安葬她,那么这件事就算是彻底的了结了,跟那姓华的没有一点关系,他完全可以撇得一干二净。
只有尸首停在这里。
只有鲜血,才能把华星北所说过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落到了实处!
所以就算他狠不下心也必须要狠下心……
光儿……小光……我的亲妹妹……
他终于还渐渐地摸到了小郡主的头顶上。
你死得冤枉,哥哥一定不会让你白白死去这一条性命,所有眼前的这些人,每一个人哥哥都会要他们付出代价!
妹妹……
你先在这里多等一些日子……
你地下有知,一定要保佑哥哥……
他抬起头来转身便要走,锦衣侍卫哗啦涌到前方拦住了他。
“小郡主尸骨未寒,王爷却是要往哪里去?”
“轮得奴才来过问!”他掌风一挥,便扫得那些人纷纷摔向了两旁。
贺兰山和容琛一跃过了众人:“王爷想要停尸闹事么?”
所有人都不禁心头一震。
停尸闹事,便传到了皇上那里也是天大的事端!到时候莫说华府摘不清,陵西王府也未必能够独善其身。
陵西王微微僵直了一瞬,缓缓转过了身:“光儿她死都要死在你的面前你的家门口,姓华的,她用情多深你心知肚明,她一个未嫁的姑娘家,进不了祖坟入了不祠堂,你忍心看她孤魂野鬼永无安身之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郡主未嫁,便是嫁了也自有凤氏正主在那里等着,轮不着我家公子来替她收尸!”
陵西王冷笑一声:“燕京城十万八千户,她怎么就不往旁人家里跑?”
“闭嘴!”华星北厉声打断了他。
小郡主已经静静地躺在地上不再出声了。
他对她,一无情二无心,也从没有什么爱意可言,可是到底是青梅竹马自小长起来的,那些糖葫芦,陵西王齐放替她买过,他却也曾被她缠得无奈的时候,差人去替她买过。
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儿家,就了为了那十万金珠,死后也不得安宁!
他低着头挥挥了手:“放他走!”
“公子……”人们忍不住齐呼,放走了陵西王,小郡主的收尸之事就真的要落在华府头上了。
华星北知道,心里也明白的很!
可是他到底及不得眼前这个人皮厚心黑。
“小郡主地下有知,一定会庆幸自己生得一个好兄长!”
陵西王脸上却毫不变色:“光儿她地下有知,一定会恨自己痴心妄想爱错了人!”
事到此处无话可说,人向两相呼啦散去让开了一条通途。
清清静静的山庄里难得有今日的喧闹,人来了人去了,马蹄翻飞,众生喧嚣,却没有一个人肯为那已死的人停下脚步。
阮阮低头望着躺在地上的小郡主。
她若地下真的有知,她后不后悔?她伤不伤心?
她是不是还会从那高楼之上义无反顾的跳下来?
可如果不跳,她还能有其他的什么选择呢?
忽然之间,阮阮觉得脸上一阵冰凉。
她有些诧异地抬起手。
顺着那凉意摸到了脸上,才发现那竟是一点点泪珠。
“哭什么?”华星北低低地问了一声。
是啊,哭什么?
这些人哪个不比她更亲近了小郡主,她的哥哥,她要嫁的男人,她曾爱过的男人,谁都没有哭,怎么轮得着她来哭?
她又算是她的谁?
眼中钉?肉中刺?
她一直到死都念念不忘的仇人?
她的眼泪分文不值,也从不是小郡主所想要的,阮阮抬手想要拭去那一点泪水,却听那头顶上略带倦意的声音淡淡开口。
“物伤其类。”
阮阮心头一震,猛地抬起头来望向华星北。
他脸上的表情却依然是那么傲慢不可攀及,他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贵阶公子,刚刚不过是她是听错了,是她所思所想所念所以出现了幻觉。
她一时间眸光怔仲。
他原本低垂的眼帘却向远处望去。
这一场大乱之后,便是凌晨到了晌午,一天的功夫转瞬就要过去了。
日光始终没能冲破云层,忍气吞声地躲在了乌黑的一片混沌后面,天要黑下来了,就要更加不见天日了。
他唤了一声“宁大小姐”。
她不由自主地便应了一声。
“你也曾是宁司马府上的掌上明珠,应该知道数百户人家数十年的耕种,也未必能有十万金珠之巨,这诸多的银两买你一个人为的是什么?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瞧着你,你该为此做些什么?你心里明白吗?可清清楚楚的知道了么?”
是了……
她方才一定是疯了,才会有那般无聊的幻觉。
面前这个人又怎么可能知道她为什么哭?她心里想什么,他怎么会去想,怎么会去用心斟酌?
他眼里只有他的江山,权力,为此牺牲一切也在所不惜。
她和她她们每一个人全都是这棋盘上面最微不足道的棋子,他为她一掷千金,也不过就是为了从她身上榨取更多的利益。
利益!
只有利益才是和他们这些人说话的唯一的通途。
阮阮渐渐掉转了目光低下头去:“我自然要比谁都清楚。”
“那最好不过。”华星北望着远方飞扬的尘灰说道,“汝南王跋扈横行,朝廷上下无人能拂其锋芒,派入凤王府的卧底无一不遭惨死,对阵三年,折将无数,却对他始终也摸不着头绪,宁大小姐你与他……”
“我说与你听就是了……”阮阮厌倦而平静地打断了他,“不过公子,我还有一件事。”
“什么?”
“你好人做到底,索性再赏我一具上好的紫檀棺木,与你这青梅竹马收了尸,再提这些国事大事也来得及。”
华星北眸光微微一闪,然而他始终抬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这些事人自有人一一做来,轮不着你去费心。”
说话间果然人已经散去了,有人拿了雪白轻软的一方丝缎掩盖了尸首。
有人清洗了血渍,有人踏平足印。
自然也会有人领了钱出门去替这已死的人去寻一方上好的棺木。
阮阮满心的倦怠说不出口,也不知道与谁能去说,世事如此,人人如此,麻木了,没有什么可以置嚎的余地,旧人去了便换新人,一个女人在他们的眼里,大约也就是这样的用途了吧,所以即便是死,也死得毫无价值:“汝南王与我怎样你也听到了,小郡主说过,他也说过,便是那般,并没有其他的新鲜可提了……”
“宁大小姐……”华星北微沉了声音,“若不是我,你至今在大牢里面辗转受苦,我对你,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不要再拿这些不痛不痒的闲话来搪塞我。”
“那你到底是想知道什么。”阮阮淡淡道,“闺房秘事?你不曾放在心上,他又如何会放在心上?”
华星北语气一窒,那个缠绵香烬的午后,他始终也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与她……她和他……他一向平静的声音突然透出了一些不为人所察觉的艰涩:“他……可爱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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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感冒了,一直没有更文,看文的同学们都请淡定。
桂圆会坚持把这个文更完的。
更完以后还有一个更可爱的文给大家惊喜,其实现在主要的爱好是在那个文身上,汗……桂圆是非典型性喜新厌旧的人……
PS:最近在晋江上找不着喜欢的文看了,跑去看毕飞宇的,这些纯文学作家写出来的东西细致入微,却总是找不着感动的地方,可能这就是社会性小说吧,都是真实的,冷漠的,却没有美好的一面。
大家在追什么文,说出来参考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