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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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外头一直阴雨绵绵，大约是从半夜就开始下了，空气中也格外潮湿。
林景瑄刚打算把母妃唯一留下的画像重新收起来放好，却发现昨日半夜他起身，忘记把窗户合上，画卷上溅了几滴雨水，模糊了母妃的眉眼。
他急忙用自己柔软的寝衣衣袖轻轻擦拭，想要尽力补救。
可惜纸面已经湿透，颜料模糊，他的眼眶通红，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
“陛下！”申嬷嬷急忙上前制止。
“母妃，都怪貔貅不孝，竟然忘记关窗，致使母妃的面容有损。”
“这也怪不得陛下，陛下也不能预料到夜里会突然下雨啊。”
紫荆与碧桃跪在地上自行请罪。
“都怪奴婢们不当心！”
小六子见状也跪下了。
“陛下切莫着急，奴婢这就去找宫中画师询问，看是否有补救之法。”
林景瑄扭头期待地看着他说：“那你快去！”
最终画像还是没能得到补救之法，画师未曾见过画中人真容，即便想要补画也无从下手。
只说除非找到见过画中人的画师才能重新绘制。
因为这件事，林景瑄愈发沉默。
棠棠知道爹爹最近一直不太开心，爹爹时常抬头望着天，只是它现在还小，等它长大以后，才能带着爹爹一起去天上飞。
听申嬷嬷说，只有吃的多才能更快的长高长大，所以它想着要给自己加餐，吃食全都是御膳房那边送来的，它悄悄地跟着取膳的内侍们去过一次之后，就绕着墙根自己去。
溜进御膳房以后，躲在一个装菜的大篮子里，大口大口啃着一只自己才偷来的烤鸡。
加餐好像真的有用，它最近的灵力比破壳时涨了不少，起码布置一个简单的收敛气息的障眼法是没什么问题。
“公公，今天的菜小人送来了，都很新鲜，您查看查看。”
“嗯，是挺新鲜的，你们几个，赶紧把这菜都给我卸下来搬到里头去。”
它的耳朵动了动，脑袋顶开大篮子的盖子往外看，它发现每天固定的这个时间点都会有人送菜入宫，装菜的大木桶完全可以容纳一个偏瘦的人，棠棠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个大胆的主意。
加快速度把烤鸡吃进肚子里，一路上躲避生人十分警惕，快速返回清玄宫。
“嗷嗷！”爹爹！
正躺在殿内的躺椅上拿着一本杂书在看的林景瑄应了一声。
棠棠循着声音准确跳进爹爹的怀里。
“嗷呜嗷嗷嗷？”爹爹，你想不想出宫去玩？
林景瑄把目光从自己手里的那本书上挪到了自己怀里坐着某个小家伙身上。
“出宫？”
傍晚，林景瑄吃过晚饭后就佯装身体不适，早早歇下了，实际上是在天刚亮的时候，就换好了一身看起来料子最普通的白衫，戴着同色系的斗篷抱着棠棠，悄咪咪地爬上入宫送菜的木桶里遛出了宫。
一人一兽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直到马车停下之后，他们才迅速从木桶里跑了出来。
“嗷嗷嗷~”爹爹我们去哪里吖~
林景瑄一边大口喘气，一边笑着左看右看，他对什么都很好奇的样子。
“我们去舅舅家！找舅舅请他补画母妃的画像。”
“啾啾？”棠棠觉得这个称呼听起来很好玩儿。
“是朕、我的舅舅，棠棠你应该叫他舅爷爷。”
说着说着，林景瑄就大步往最人多的地方走，他小的时候有一次跟着父皇出宫，当时申嬷嬷给自己指过舅舅家的大概位置，他心想应该不会很难找到。
这个时辰已经有不少做小生意的百姓出来了，街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十分热闹。
只不过因为棠棠特意为自己跟爹爹收敛起息，所以并不曾引起大家的关注，普通人看见林景瑄的时候，只会下意识认为是一个俊俏年少的小公子，记不住他的长相。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自由的味道，所以走在街上，总是这个也要走过去看一看，那个也上手摸一摸，许多他连见也没见过玩意儿。
鼻子突然嗅到一股十分浓郁的香味，父子俩露出如出一辙的馋嘴表情，扭头往前方看去，发现是一家卖馄饨的，林景瑄一大早的就溜出来了，现下还饿着呢。
但是，很尴尬的事情发生了，他不知道要带银两出门，观察到别人吃饭都是要先给钱之后，怯怯不敢上前，只能抱紧了怀里的棠棠给自己找补。
“棠棠，我们待会儿再吃，先去找舅舅。”
“小公子可是偷溜出来的？”
林景瑄疑惑地扭头看了过去。
就在对面三步开外有个穿着简单的书生支了个小摊子，正看着他发出愉悦的笑。
“你方才是在跟……我说话吗？”
那人温和地笑着点了一下头。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偷偷溜出来的？”林景瑄头一回干这么大胆的事，直接被人戳穿，心里慌得不行。
“小公子一看就没怎么出过门，对这街上的任何事物都感到格外好奇，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吗？”
那人朝他眨了眨眼，戏谑一笑。
“我与小公子有缘，今日便请小公子吃上一碗馄饨罢。”只不过是瞧他巴巴地盯着那馄饨模样怪可怜的，左右一碗馄饨也不贵，就当日行一善了。
那人说完，起身悠然走到馄饨摊主这边，从袖子里掏出六枚铜钱，点了两碗馄饨，现下人多，桌椅不够，他还专门让摊主给他送到他的小摊子那儿去。
“小公子，去我那处坐着吃吧。”
林景瑄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抵不过腹中饥饿，跟了上去，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这人真是个好人，竟然主动请自己这个与他素不相识的人吃馄饨。
“在下姓江，余杭人士，乃是今年赶考的举子，小公子是京城本地的吧？”
林景瑄点了点头，毫无防备地吐露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嗯，我……姓温，我偷跑出来是想去我舅舅家。”
“难不成小公子是因为被家中爹娘责罚，所以才跑去找舅舅护佑？”果真是少年心性，单纯又有趣。
“啊？嗯，对！江公子你说的没错了，正是如此。”
为了避免他再继续深究下去，林景瑄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岔开。
“你说你是赶考的举子，那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家中好生温书吗？这是在做什么？”林景瑄好奇地看着桌上的白纸问他。
“您二位的馄饨来喽！”
馄饨摊主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走了过来，刚好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先趁热吃吧，待会儿小公子兴许就知道了。”
江谦迫不及待地舀了一颗馄饨塞进自己的嘴巴专心吃了起来，并发出十分满足的感叹声。
棠棠扯了扯爹爹的袖子，就差从他怀里钻出来了。
林景瑄趁那书生不注意，舀了一颗喂给自己怀里的棠棠，然后才自己吃下第一口。
“江公子，吃早饭呢？”
林景瑄顺着说话人的声音抬头看了过去，发现是一个身穿短打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岁的样子，身材结实，看着有把子力气。
“嗯，要给你家里写信是吧？你等我一会儿，我把碗里这两颗馄饨一吃。”
江谦加快了进食的速度，林景瑄嘴里的第一颗还在嘴里嚼着没咽下去，他的碗已经空了。
“诶！好嘞，不急不急！”
江谦把嘴一抹，把碗送还给那摊主的时候，还讨了一碗热水来，就着这水开始研磨，期间询问对方想给家里人说些什么内容。
问的差不多的时候，这墨也成了，执起笔毫不犹疑，落在白纸上的笔尖逐渐写出端正的字迹，而且通篇都是大白话，半点没有卖弄文采。
这人竟然是来给普通百姓写家书的，士农工商，身为地位最高的读书人，且已有举人的功名在身，却依然愿意为最底层的百姓做这些，他还真是个好人。
毕竟都快到年末了，来城里务工的人都惦记着家里人，后来陆陆续续来的人越来越多，有走镖的，扛货的，都是离家讨生活的外乡人，竟都围在这小摊子前。
林景瑄见他一个人忙不过来，便开口说：“我帮你一起写吧，不过我的字可能没你的好。”
“这有什么，又不是考科举，给这些普通百姓写家书，只要字迹端正些能够辨认即可。”
江谦把笔递给他一支，又分了一半空白的纸过去。
林景瑄学着他的方式，先去询问对方想写些内容，然后才斟酌着落笔。
“都围在这儿干什么呢？给小爷我把路让开！都听见没有！”
周围的百姓逐渐四散开，林景瑄抬头一看，来人骑着匹马，身体臃肿，那马都快要叫他给压的走不动道了，抓着缰绳和马鞭的十个手指头戴满了金玉，扬着下巴，神态举止都颇为跋扈。
眼看着有个五六岁大的孩子就要在他的铁蹄之下血溅当场，林景瑄下意识跑过去抱住愣住了的那个小孩。
“温小公子小心！”
“吁！”
“找死是吧！”
“啪！”
那人叱骂了一句，扬起鞭子就是狠狠一甩。
林景瑄下意识抱着怀里的小孩背过身，背上立马传来火辣辣的灼痛，他闷哼了一声，顺着力道带着那个孩子躲开了马蹄。
“想死，少爷我成全你！”那纨绔子弟驱马上前，扬起马鞭就要往这不长眼的贱民身上再重重甩几下出一口气。
一戴着面具正在酒馆二楼等人的男子听见窗外的嘈杂声，起身推开窗户，却意外瞧见那无比熟悉的纤细身影，蹙着眉头一跃而下。
一把拽住了那条即将落下的马鞭，顺势一甩，将那意欲伤人之人击落马下，那人身后的侍从都赶紧下马一拥上前。
“少爷！少爷您没摔着吧？”
“嘶！哎哟！疼疼疼！腿疼！”
“不会是把腿给摔断了吧？快快！赶紧送少爷去医馆！”
若是落下残疾那可不是好玩的，老爷非得把他们的皮都剥下来不可，众人抬着“少爷”立马就找大夫去了，剩下的两个见那人一抬手就把自家两百斤的少爷给摔了下来，自知不是对手，而且那二人身后还有好些健壮的汉子站着，留下一句狠话，也跟着跑了。
“你们给我家少爷等着！”
江谦上前把林景瑄扶了起来，紧张地打量他周身上下，毕竟他看起来实在是有些过于瘦弱。
“温小公子，你没事吧？”
林景瑄面色煞白，却强忍着疼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来，还替那个孩子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就有一个妇人突然上前慌张地把孩子拉走了，大概是怕惹麻烦上身，连句谢也没留下就消失在人群里了。
周围的人见只剩下这么个救人的小公子在，也没了热闹可看，陆续也都走开了，只除了方才托他们二人写家书的那些人还在现场，担心地看着他们。
“小公子没事吧？”
“是啊，方才他是不是打到你了？”
“我这儿刚好有从家里带过来的跌打药，小公子你拿着，回去抹一抹，保管你第二天就好了！”
那些实在的汉子都七嘴八舌的关心着，不过大多数人想着那一鞭子也没多大的劲，若是换做他们，估计也就是疼那么一下，所以也不是特别担心。
“我还好。”林景瑄也没有接受那瓶跌打药。
直到看见他摇了摇头，江谦才彻底松了口气。
“没什么事了，我先把小公子送去医馆找个大夫瞧瞧，大家伙儿还有要写信的，就在此地稍等片刻，有急事的，也可以明日再过来找我。”
林景瑄这才对那位出手相助的侠士道谢：“多谢恩人仗义相助，不然我今日怕是要受重伤了。”
他见方才救下自己那人脸上带着一张银制的面具，只露出轮廓分明的下颌和一张薄唇，看起来十足的冷酷，而且只对自己微微颔首，一个字都没说，果真是惜字如金，颇有高手风范。
熟不知是面前的男人怕被他知晓真实身份，又变回那个畏惧他的模样。
“多谢恩人救命，不知恩人如何称呼？我日后定会报答恩人。”
按照话本子里的走向，这位英雄肯定会冷漠地留下一句“不必”，然后消失不见。
可实际林景瑄听见的却是一道低沉的嗓音：“唤我鸣鹤即可。”
林景瑄晃了一下神，总觉得这声音听着有些熟悉，不等他深思，迅速接话。
“鸣鹤大哥，我叫温林，今天实在是太感谢你了，我今日出门没带银两，下次，下次我请你吃饭吧。”
他以本来的姓氏和母妃的姓氏给自己取了一个化名，这是他小时候想着将来有一天行走江湖用的名字，没想到今日就能派上用场。
林景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他觉得鸣鹤就像是话本子提到的浪迹天涯的武林高手，匡扶正义，锄强扶弱，是他最敬佩也是最想成为的那类人。
“好。”他的声音十分低沉，简单的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多了几分撩人。
江谦看着面前这位侠士估计招招手，就会立马高高兴兴跟他走的天真无邪温小公子，有些头疼，虽说此人方才救下了温小公子，可防人之心不可无，温小公子过于单纯，还是不得不提醒他一把。
“温小公子，好歹江某方才也请你吃了一碗馄饨，这请吃饭可不能把我给落下了。”
“没问题！等我下次出来，或者等我找到我舅舅，我一定请鸣鹤大哥还有江公子你们吃饭。”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