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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眼镜蛇 ...

  •   爱西丝摇着她手中塑着冗长柔软羽毛点缀了黑色珠子的焰红色扇子,那一圈圈黑曜石镶嵌的蛇形手镯缠绕在她雪白的手臂上,羽毛轻轻在冰冷的空气中颤动,连那些眼镜蛇也似乎是活了,它们缠绕着,爬着,滑下了爱西丝白色的手臂,那红色的羽毛就像是毒蛇鲜红的信子,摇着,吐着,向我袭来。

      爱西丝美艳的脸上,笑意全无,她只是注视着我,她画着浓重眼影的美丽的眼睛里透出了一种怪异而妖娆的气息,那并不是毫无表情,而是一种淡到极致才不容易轻易辨认出来是什么样的表情,瞬间似有朦胧的迷雾笼罩了我,仿似顷刻间坠入了一种绝望的境地。

      那种感觉,是似曾相识,竟然……
      直到希诺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才从这种这种如梦般熟悉又窒息的感觉中释放出来。
      走出了神殿很远,爱西丝那双充满了怪异和妖娆的美丽眼睛还久久的缠绕在我的脑海中。

      心中是一点淡淡的酸酸涩涩,我,终究还是不能免俗的吧。
      我倚着廊柱,轻轻叹息,似乎最近变得多愁了呢!天空中的金轮越发耀眼而射出金色璀璨的光芒。金色的,璀璨的,像不像——她的发色,她的光芒?

      我问希诺:你知道,当一个男孩子愿意去追逐一个女孩子的脚步时,那意味着什么吗?
      希诺望着我,若有所思,良久,他也抬起头,望着天幕上那轮金色耀眼的灼日,我听见了他的叹息。
      我摇摇头:其实,我都是知道的,你并不必回答我。
      希诺却说:有时候,追逐只是一种感觉,也许也是一种奢望,总是无法停下的脚步……

      晚些,法老又一次派来了他的侍者,那意味着,今夜在埃及的王宫又将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王宫里这样的宴会从没有停止过,甚至不需要各种轻而易举就能找到的理由。

      我慎重地向侍者见礼,或者说是向侍者所代表的法老以及法老的权位见礼,没有半分的不屑:感谢陛下的盛情,只是今天我有些不舒服,就不参加陛下的晚宴了。请代为转达我对陛下的歉意,并代我问候陛下以及女王爱西丝陛下。

      侍者也不再多言,只是礼貌性的向我问候致意:那真是遗憾,还是请公主殿下好好休息,臣会将公主殿下的话转达给陛下和女王的。
      照例打赏,送走了侍者。

      我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不知道是在找寻些什么,我想吩咐些什么,似乎又找不到人。直到有侍女进来收拾、整理房间,我问:希诺将军呢?

      侍女正有些笨拙地侍弄着床榻上雪白的床单,我问她话,她也不抬头,只是说:希诺将军刚才出去了。
      侍女的回答,并不使我满意,而我却不愿意再问。看着她继续笨拙地侍弄着床单的样子,我猜想她大概是新进的宫女吧!

      我倚着窗台,不再说话,此间有断断续续的风吹进来,带来了外面荼蘼花的香味,我说:告诉将军,我在尼罗河畔。
      我回头,意外地迎对上了侍女倏然间抬起的双眸,那是怎样的一双灵动的眼珠子,灼灼有神,只是那神光却太过耀眼了一些,会让人的心里莫名地生出些寒意来。

      我下意识地精神紧绷,转过身,觉得哪里不对,却是毫无头绪。
      直到侍女整理好一切,退出寝殿,我才松懈下来。

      我这是怎么了?是太累了吗?
      还是我太过敏感了呢!

      我从不知道,尼罗河的落日是这样的美丽!
      嫣红一片,似火光的晚霞,像一张冗长的织锦,轻轻缓缓飘荡在夕阳落幕的天边。红色的落日,在淡淡的金色光芒的笼罩下,一点一点地从尼罗河的那一端沉下去,那些光芒,那些温度,不似朝阳那般浓烈,那般灼热,就像母后手心的温度,淡淡的,无尽的温暖,那样融入心中。

      原来,一直错过的夕阳,它并不遥远。
      我一直所谓的没有机会,只是我自己不愿意纯粹为了看夕阳而争取这样一个时间而已。

      人生是不是总是如此?
      很多事情,并不是不可能,而只是自己不愿意试着去争取呢?
      没有争取就已经放弃,然后才埋怨命运的不公平么?

      风带着夕阳的光芒和温度,终于褪去。
      夜,像墨色的宝石玉,在天地间铺开。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我,和停驻在尼罗河畔的那一份安宁。

      夜中的苍穹,是墨色的,澄清而玲珑,就像夜下的大绿海,隐隐的安静,最自然最原始的美,遗漏在了人类视线的死角里。那些辉泽,在墨色的苍穹中时隐时现,就像沉默在大绿海里的那些罕见的珍珠,那些美,从来不轻易被发现。

      漠然,一丝窸窣之声,随着一种惊心的凉意窜入耳中。
      我猛然回头,黑暗中的视线,一道光芒一闪而过,似寂静的深夜中一声夜鸟的啼鸣,之后,便无迹可寻。

      隐藏在黑暗中的一点金色光芒,星子般闪过,我只觉得肩膀一阵刺痛,仿若被什么尖利的东西扎了一下。我下意识的去碰自己的肩膀,墨色的夜,一点金属晶亮的光泽在眼底划过。

      我骤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思绪却只能在这一刻停驻,开始觉得僵硬的身体似乎也束缚了我的意识……
      不再有任何感觉,也没有任何的不甘心,那么宁静,似乎本该如此,如此平淡……
      也许,这也并不是最坏的结局……
      ……

      意识是那样淡,那样遥远,在那个朦胧的世界里,漂浮着一个低沉沉的叹息声,那样渺远,却连绵着,不绝于耳。
      是希诺——那个声音?
      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似乎就靠得那样近——是希诺?
      真的,近在咫尺!
      我伸手去抓,他却退后了一点,我将手伸得更远,他也跟着退的更远了。明明只是隔了那么小小的一点距离,可我却永远都触不到他……
      希诺?……

      米达文公主!
      米达文公主殿下!
      ……

      猛然睁开的眼中,是希诺焦灼而疲惫的脸。
      希诺!我轻轻唤他,带着一丝莫名的喜悦。我有种想哭的感觉,可是望着希诺,我终是不愿意哭出来。也许我是害怕了,可我所有的害怕和不安,都会在希诺凝视我的眼中平息而消隐。

      我意识到我已经回到埃及王宫的寝殿,所有的思绪又在顷刻间苏醒。
      希诺久久的凝望着我,他的胸中终于长长吁出了一口气。希诺淡淡的眸光中是一片迷浮而朦胧的戾气,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子的狠厉。希诺从来都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而他今天这样明白暴露出来的情绪,确是为了我。他还未开口,他的眉间已经紧蹙,额上是恨极而暴显的皱纹,他说:有人要暗杀您!

      希诺盯着我:都是我的疏忽!是臣失职!
      他自责,却更痛苦。

      我问:是爱西丝?
      希诺有一刻的沉默:没有任何证据,更找不到一丝线索!
      我想安慰希诺:轻易被找到把柄的,就不是爱西丝女王了。

      我笑了笑,说:谢谢你,希诺!你又救了我一次!
      希诺却认真的摇了摇头:不是我,是那个金发的奴隶女孩救了您的!
      我疑惑:是那个——凯罗尔!

      其实希诺眼里的惊诧并不比我的少:我在河边找到您的时候,您已经昏迷过去了,我发现您已经中毒了,根据我在埃及这段时间的所知,您可能就是中了眼镜蛇的毒。恰巧在那个时候,那个奴隶女孩不知为何也会出现在那里的,她及时给您吃了一种叫做「血清」的药,我就带您回来了。

      我不自觉温馨的笑了:是凯罗尔吗?
      希诺也认真的点头:嗯,本来中了眼镜蛇的毒,是没有人能够活下来的!可是那个女孩却……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又问:那个时候,没有别人吧?
      希诺肯定:没有。

      我说:那么就封锁消息。比泰多的米达文公主,身体不适,一整天都呆在寝宫里,没有出去过。
      希诺领命:是!
      可他又说:今天的晚宴,那您……
      今天?我突然意识到,这已经是隔天的晚宴了。
      我一笑,说:要参加的!

      埃及王宫的晚宴,每天都这样华丽而奢靡。
      我厌恶了,我却依然能够笑靥怡人地参加晚宴,我同所有主动与我攀谈的贵族和特使谈笑生风,说着最上流的笑话和秘事,一杯接一杯地与对我垂涎的稍微有点身份和头面却自命不凡的所谓的王者对饮,就像昨夜的暗杀从来都没有发生过,那样若无其事,那样怡然自得。

      我端着酒盏,又一次走上了出挑的小阳台。仅仅只是与前一天的晚宴间隔了一天,可心情多出来的沉重却不是一点点。

      在夜色下,这个幽蓝色的小阳台依旧是这样宁静而诡谲,依旧像是一只隐藏在暗中的眼睛,审视着光明的宴会大厅里的一切,只是——这是只已经在黑暗中呆得太久的眼睛,所以它早就已经看不真切任何人和任何事情了。

      曼菲士悠悠然走过来,站在那里,站在正慢慢扬起的风里,他的黑色的披风在风里悠悠然扬着。他的如瀑布般黑亮的长发,他额上的黄金饰,在完美的月光下,在完美的夜里,散发出一种超然而绝世的美。

      曼菲士望着我:公主!
      他端起手中的酒盏向我示意。

      我依然只是礼貌的回敬,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
      我转身往宴会大厅走,曼菲士却挽留住了我的手,我看他,他放开了我的手。
      曼菲士问:公主,昨天怎么没有参加宴会呢?
      我说:昨天不舒服,所以很早就休息了。
      曼菲士「哦」了一声,似乎不大相信。

      末了,曼菲士又说:我总觉得,再见到你,已经和在沙漠里的那次,还有在尼罗河畔的那次不一样了……

      他的言语中竟有了丝淡淡的哀愁。
      我的思绪骤然也跟着回到了沙漠里的那个夜晚,尼罗河畔的那个夜晚,那个神秘而又勇敢的男子。

      也是淡淡的哀愁,席卷着我……
      最初的憧憬和幻想,不管是多么的华丽而耀眼,在所有的事实打开之后,都会变的黯淡而不再有光彩。

      我说:再见到陛下的时候,难道还能同沙漠中的那个夜晚,同尼罗河畔的那个夜晚一样吗?
      曼菲士摇头:不能。

      我望着小阳台外面幽蓝色的夜空:那就这样吧,只当那些相遇从来没有过,或者珍藏着,留在心底,永远不会对人说起。
      我转身,走向大厅。
      曼菲士再度抓住了我的手:可是,我——我喜欢你——

      我没有回头,也不会回头,我说:也许,你喜欢我。可那源于什么?在你梦想最完美的领土里,难道不是也包含了比泰多的领土吗?也许,你也想娶我做你的妃子,可那又算什么?你也对那个金发的奴隶女子感兴趣,不是吗?你也可以娶她做你的妃子,还有你的姐姐爱西丝,又算什么?

      曼菲士,放开了他的手,他的声音变得那样冷:是吗……
      有些话,明明不真实,我却还是说了。
      我走回了大厅,再也看不到幽蓝的夜幕下,那个沙漠中意气风发的少年黑色而深邃的眸子,再也看不见华灯初上的尼罗河畔那个受伤的少年认真而又天真的眸子……

      只把,此间的落寞,留在沙漠中,留在尼罗河畔,留给曾经少年的王子和天真的公主……

      再度回到大厅,我已再无任何心思搭理任何人了,只是一个人斟着酒,饮着。
      宴会还在,客人也还在,主人——曼菲士正站在最高的礼台上,也许他望着我,我却不会再去留意。

      神官走过来的时候,我注意到爱西丝就在他的身后。
      我所有的心绪在顷刻间平静,我的恨意使我的手指在不经意间握紧。

      震惊和诧异在爱西丝眼里闪过。爱西丝,她也注意到了我。她美丽的眼睛依旧狠厉而刻毒,而在今夜却散发着一种迷人而婉雅的光华,她随即璀璨的朝我一笑,就像一个真正的女主人。

      神官走上了礼台,在万众瞩目中,他举起了神的权杖,他恭敬地对法老说:根据在伟大的神的前面的占卜,我埃及伟大的法老,统治上下埃及的曼菲士陛下,您必须该娶王妃了。为了我埃及的光荣,请陛下早日迎娶美丽的爱西丝女王为王妃吧!那也是神的旨意……

      曼菲士只是「哼」了一声:只是娶王妃吗?那么……
      曼菲士犹豫的眼睛再一次落在了我身上,我亦只当未觉,以冷冷的眼光回视他,他终于不再看我:那么,一个月之后,举行婚礼吧!

      只是为了保护王族血统,曼菲士他终是妥协了。
      我缓缓退出大殿,宴会上也一只没有见到希诺,他在哪里呢?
      公主!却是一声厚重的呼喊,我不回头,也知道是谁了。

      曼菲士已经蹿出我的视线:米达文公主!
      我说:陛下,还有什么事情吗?
      他顿了顿,终于说:如果,如果你说你不高兴我迎娶王姐为王妃,我可以……
      我直截了他的话:恭喜陛下!能够迎娶如此美丽的女王为王妃,那将是陛下和埃及伟大的福祉。
      我直视着曼菲士的眼睛,没有丝毫退缩。他愣了:米达文……

      我毅然转身离去,我知道,这一走,我和他之间将真的不再存在什么了,不再有沙漠,不再有尼罗河,不再有他的记忆,和他记忆中的我了……

      黑暗中,又是那双刻毒而又美丽的眼睛。
      爱西丝从黑暗中走出来,她瞪着我,就像一条黑色的眼镜蛇,就要将我吞噬:我是不会让你把曼菲士抢走的!
      我笑了,回视她,是不屑:那么,即使跟一个完全不爱你的人结婚,也无所谓吗?
      她瞪着我,却不再说话,只有她画着浓重眼影的眸子在剧烈的跳动着,也是看不出什么表情。

      回到寝殿,希诺等在那里。
      我只是轻快的向他笑一笑,并不想我不快的心情感染他。
      希诺说:殿下,您要我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我满意的点头:嗯。
      希诺的眼睛里一直是疑惑:那殿下您计划什么时候动手呢?
      即使不明白,希诺也不会主动问得更多。
      我的声音异常的平静:只要爱西丝一离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眼镜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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