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上花》喜乐的心

51、第五十一章

　　花明河和太太、女儿围坐在婴儿的病床边，婴儿的头上挂着吊针，呼吸已经平稳下来。
　　凯莉走进来，摸了摸婴儿的额头，笑着说：“感谢上帝，孩子的烧已经退了，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花美玉哭了。自从她知道儿子还活着，就没停止过哭泣。“感谢上帝。”她说，“为了这个孩子，我再不敢做一点点坏事儿了。”
　　花明河说：“通知立诺一声吧，免得他担心。这次多亏他及时把孩子送过来。”
　　花太太哼了一声，说：“他是孩子的父亲，这么做还不是应该的吗？不过话说回来，我也不敢对他要求高了。”
　　花明河说：“不管怎么说，他总算还有点儿良心。”
　　花太太叹气道：“他要真有良心，就把我们的房子还我们。我们总不能一直住在别人的家里……”她说着流下泪来。
　　“你怎么在这里？”小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然后传来林立诺的声音：“哦，我担心孩子……知道他没事，我就放心了。”
　　原来林立诺不敢面对花家的人，一直躲在门外。他听见孩子没事，便急忙离去了。
　　小李走进病房，后面跟着一个戴着眼镜，模样斯文的男人。
　　小李介绍说：“老爷，这位是田律师，说有事找您。”
　　田律师打开文件包，拿出一叠纸说：“花先生，我受草上花小姐委托，把这些转交给你。”
　　“草上花？”花明河诧异地接过来，发现竟是自己卖给草上花那所房子和她现在所住小楼的房契，还有转让给花明河的说明材料，上面签着草上花的名字。花明河抬起头问：“这是怎么回事？”
　　田律师说：“草小姐委托我来办理房产转让的手续，你只要在上面签上字，这些房产就属于你了。”
　　“她为什么这样做？她没说别的什么吗？”
　　田律师递给花明河一封信：“这是她托我捎给你的信。”
　　花明河把信打开，只见上面写着：
　　爸爸：
　　允许我这样叫您吧。您对我那么好，我却以恨报爱，我不配做您的女儿，您也当没有过我这个女儿吧。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把这两座房子还给您，但我给您全家带来的伤害，就算赔上性命也无法挽回。请接受我的道歉，但不要原谅我。
　　草上花叩上
　　花明河的手颤抖起来，草上花肯称呼自己爸爸了！
　　花美玉从旁边看了信的内容，喃喃地说：“我该向她道歉才对，经过这一次，我才知道孩子对母亲是多么重要。如果不是我，她现在一定也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了。”

　　黎志深和曲若水忙活了一天，等到太阳平西，才走出工厂。黎志深的老爷车因为资金不足卖掉了，最近两人到哪都是步行。
　　曲若水很开心，说：“大哥，我没想到只一天就回来这么多客户，我对你明天商会会长的的竞选更有信心了。”
　　黎志深说：“也不能太乐观，林立诺现在论实力还是胜于我。”
　　“但大家的心还是更倾向于你呀，我敢说，林立诺争不过你的。”
　　黎志深抿嘴微笑，显然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对了大哥，我看你忙一直没倒出空说，昨天夜里草上花到我们家来过。”
　　黎志深怔一下：“她来干什么？”
　　“不知道，当时我和凯莉从屋里出来，凯莉说见到草上花站在大门外，一晃就不见了。还有一件事，上午的时候凯莉打来电话，说草上花昨夜偷偷进医院把花美玉的孩子抱走了。花美玉追到她住的地方，草上花用包孩子的棉被包着一个枕头从楼上窗子仍下去，花美玉当时就吓昏了。林立诺让司机开车把花美玉送去医院后，发现孩子发起了高烧。你想，昨夜天儿多冷啊，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哪经得住这么折腾？林立诺当时衣服都顾不得换，穿着睡衣抱着孩子一路跑到医院去的。听凯莉说，要是再晚一刻钟孩子就没救了。”
　　黎志深脸色铁青地听着。
　　曲若水继续说：“原以为林立诺是个无情的人，但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他还是有骨肉亲情的。”
　　黎志深叹了口气：“草上花心肠之狠毒，比花美玉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从前真是看错了她。”
　　“所以大哥，你现在不必再为她的离开有半点伤心。”
　　“我早就不伤心了。”
　　“既然这样，我就不用陪着你了。上午因为陪你没能去教堂做礼拜，所以我打算去参加今天的晚礼拜，为你明天竞选会长祈祷。顺便把我们今天的成绩告诉凯莉，让她也高兴高兴。”
　　黎志深笑道：“想去见女朋友就明说，还找什么借口。快去吧。”
　　“我保证晚上尽早回来陪你。”曲若水笑嘻嘻地挥一下手，转过头一溜烟儿地走了。
　　黎志深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心中惆怅地继续前行。生意上的难题已基本解决了，自己为什么还不能开心呢？
　　他走到家门口，忽然停住了。草上花坐在大门的旁边，象是等了他很久的样子。
　　草上花看见他，起身迎过来：“志深，我有话想对你说。”
　　草上花的面容憔悴，发丝有点乱，与昨晚在宴会上判若两人。她的表情悲凉，令黎志深想起初次见到她时的模样。
　　我再不能被她的外表欺骗了！黎志深在心里对自己说。
　　“对不起，我没空。”黎志深说着开门走进去，回手把门关上。他做出把草上花拒之门外的举动后，径自向里走去。
　　“志深，你等等，我只说几句话就走。”草上花在后面喊道。
　　黎志深想不理她，却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只是身子仍然背向着草上花。
　　草上花说：“志深，我不是来请求你原谅的。我知道我的所作所为，无可原谅。我只想对你说，我真的很爱你。”她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黎志深哼一声：“你想用这个来打动我吗？可惜我已经看清楚你了，不会再爱你了，我无法去爱一个连婴儿都不放过的狠毒女人！”
　　草上花的心仿佛被刺透了，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自己最后在心爱的人心里就留下了这样的印象！但这又怪谁呢？事实就是这样啊。
　　“可是你说过，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改变对我的爱。难道你忘了吗？”草上花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指望他能说出一句令自己稍感安慰的话。
　　黎志深转过头，冷笑地望着她：“你的脸皮还真是厚啊，我承认自己在头脑发昏的情况下说出了那句话，那又怎么样？”他说完转头大步走进屋里去，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草上花扶着铁栏蹲了下来，伤心欲绝地哭泣。然后，她充满眷恋地向里面望了一会儿，起身走了。
　　黎志深站在窗口，木然地望着草上花离去。
　　他走入书房，想整理一下明天的演说稿，却心思纷乱，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不如也去参加教堂的晚礼拜，那里宁静的气氛说不定会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

　　草上花站在教堂的外面，默默为自己的罪忏悔。她想进去里面，却又觉得自己没脸进到那里去。
　　这时，她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发现竟然是黎志深走了过来。
　　黎志深没想到又见到草上花，怔了一下，随即冷笑道：“你到这来做什么？这样神圣的地方，你也配来吗？”
　　草上花的泪水扑簌簌地流下来，她用手掩住口，从他身旁跑走了。
　　黎志深表情淡漠地哼了一声，向教堂里走去。

　　教堂里人并不多，稀稀疏疏地坐着。黎志深在后面的位置坐下来，没有人注意到他。
　　前面讲道的是一位中年妇女，样貌穿着都很普通，但她说出的话却一下子进了黎志深的心。
　　“你觉得别人对不起你吗？不能原谅他吗？那是因为你的爱不够。”
　　黎志深立即想起自己刚才对待草上花的态度，难道自己不够爱她吗？他想起自己对草上花付出的真情，眼睛湿润起来，自己为她付出那么多，难道还不够爱她？是她对自己太绝情，是她变了……
　　似乎在回答黎志深心里的疑问，讲道人接着说道：“是的，我们的爱太少了。我们看看主是怎样爱我们的，他在我们还做罪人的时候，就为我们钉十字架，为我们死……”
　　这也太难为人了吧？连上次婚礼时宣誓的时候，也只是说无论贫穷富足，有病无病都能始终如一，没有说她变坏了也要一如既往地爱她啊。再说，现在草上花已经跟了林立诺，自己若是再像从前那样敞开心扉去爱她，岂不是受伤更深？
　　“耶稣在上十架前，钉他的罗马兵丁给他喝可以起到麻醉作用，减轻痛苦的酒，他却不肯喝。他太爱我们，虽然我们不配，他却宁愿为我们忍受完全的痛苦……”
　　神啊，我服了还不行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真的不能与你相比……但，如果，如果我仍像从前那样全心地去爱她，你会让她再回到我身边吗？

　　天已经全黑下来了。草上花孤单地坐在海边的礁石上，望着海上汹涌的波涛。她想起那天自己站在礁石的边缘，黎志深突然扑过来将自己抱住。他的臂膀那样有力，自己一点都不会担心跌下去。但现在他已经不再爱她了。
　　草上花站起来，走到礁石的边缘，她打算用跳海的办法来了断这一切。
　　天空飘起了雪花。她忽然想起了故乡，想起那条自己常在上面玩耍的大河。现在那里一定已经被冰雪覆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