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上花》喜乐的心

27、第二十七章

　　草上花走进黎志深的宅院，竟有些做梦的感觉。她离开的时候，绝没想到自己还会回来。大婶儿见到她非常高兴，给她做了许多好吃的，有一瞬间她觉得仿佛是回到了家。
　　因为草上花行动不便，黎志深让她住在一楼书房旁边的一间屋子里，这样出入都方便些。
　　安排好一切，黎志深以自己太累了，要早点休息为借口，避嫌一般地回房去了。
　　曲若水尾随着他走进房间：“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说是要远离草小姐，怎么又把她接回家来了？”
　　黎志深没好气地哼一声：“这都怪你！要是你跟在我身边，我和草上花就都不会受伤了。”
　　曲若水一脸的委屈：“我也是没办法，凯莉叫我陪着她去探访贫困信徒，我脱不开身哪。”
　　“你到底是我的跟班儿还是凯莉的跟班儿？”黎志深提高了声音。“好，你天天陪她去吧，我另找别人就是。”
　　“大哥，你体谅体谅我，我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哪能不算数呢？只要过去这一个月……”
　　“行了行了，就你还男子汉呢，整天跟在一个洋女人的后面，我都跟着你丢脸。不过你大哥我不是不讲理的人，”黎志深的语气缓和下来，“你也是因为我才摊上这事儿的，今天的事就不追究了。”
　　“我知道大哥最通情达理了。”曲若水脸上的笑容明朗起来。“大哥，其实要是早知道陪凯莉的工作这么辛苦，我就不答应她了。”
　　“辛苦吗？我看你挺开心的。”
　　“开心？有吗？不过话说回来，我看大哥你的心情才真是不错，就连训我的时候都没生气的感觉，一点儿也不象是受了伤的人。”
　　“这点儿伤我至于愁眉苦脸的吗？”
　　“我知道，”曲若水挤挤眼睛，“你心情好是因为草小姐来了。”
　　“你别胡猜了，我接她回来是为了养伤，伤好了就让她走人，没有别的意思。”
　　“那你就不怕她误以为你对她有意，从此陷入对你的感情中无法自拔？这可是你说的，你在医院换特护的理由就是不想让她再受第二次的感情伤害。”
　　“我自当把握分寸，让她明白这纯属道义上的帮助。”
　　曲若水一脸的坏笑：“对，她能明白，怕就怕你自己把握不住自己。”
　　“不许你再跟我开这种玩笑！”黎志深顺手拿起桌上的镀金电话就向他砸去。
　　“哎哟大哥，你这电话很贵的呀……哎哟！” 曲若水一闪没闪开，被打中在身上，疼的他直咧嘴，“大哥，你真扔呀，我……我先走了。”他说着跑了出去。
　　黎志深缓缓地坐下来。他自己心里知道，曲若水所说绝非虚言。自己这是在干什么？不是想远离草上花吗？怎么又把她接到自己家来了？真的只是道义上的相助那么简单吗？

　　睡觉前，因为担心草上花的脚不方便，大婶儿特意来帮草上花脱衣服。草上花很过意不去：“大婶儿，我的脚没那么严重，这些事我自己做就行了。”
　　“你和我还客气什么？”大婶儿说。“哎呀，你看你也太节省了，这内衣上补了这么多补丁。你等着，我去给你找套好的。”
　　大婶儿说着出去拿了一件睡衣回来：“草小姐，我从太太留下的衣物中找了件睡衣，你在家里只要穿着它就行了。你以前也穿过太太的衣服，应该不会嫌弃吧？”
　　草上花说：“我当然不会嫌弃，只是你这样照顾我，叫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大婶笑道：“草小姐，你就别客气了。来，我帮你换上。”
　　大婶帮草上花换上睡衣，说：“很漂亮呢。”
　　草上花低头看看，发现睡衣的领口一直开到胸际，料子也很薄，几近于透明。于是摇头说：“这衣服……要是让黎先生看见，不太好吧。”
　　大婶打量一下，说：“还真是的，从前太太穿的时候我怎么没觉得不方便？不过你穿着真的很漂亮，就穿一宿吧，反正要睡了，等明天我再另找一件给你。”她说着帮草上花盖好被子，“快睡吧。”
　　“谢谢你，大婶儿。”草上花心里一阵温暖，不由想起姥姥从前也是这样帮自己盖好被子。要是姥姥在这里该多好啊，哪怕只住几天。

　　草上花许久都没能入睡，她有些困惑，自己怎么会答应跟着黎志深回来呢？那明明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渐渐她想明白了，那是因为她对黎志深的印象已由怀疑变为信任，就象是那次在雨中跟着他回来一样。回想起今天在那座荒园中，面对两个恶徒，黎志深毫无惧色地挺身而出，她心中仍是感动不已。就算他是为了与林立诺的友情，自己也无法不为之心动。
　　一丝恐惧突然自她的心底升起。自己千万别误以为他对自己有意，而陷入另一次可怕的爱情里面去！不能再想下去了，她坐起身来。得找点事做才行，免得睡不着胡思乱想。

　　黎志深躺在床上，也是睡不着。他早在到医院时就把草上花的身体放下去了，心里却依然在怀抱着她。就是现在回想当时的情境，他仍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草上花为了不让他受伤，竟然敢扑到那个粗壮的打手身上去，难道她对他也……哎呀，自己想什么呢？不行，不能这样一直想她。
　　他觉得自己不可能睡着了，干脆到书房去看书吧，或者能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草上花架着拐站在黎志深的书房里，望着书架上密密麻麻的书藉，不知道该拿哪一本好。她打心底佩服黎志深，这么多的书，他是怎么读的？
　　突然一阵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听声音正向这里走来。天哪，难道是黎志深？他不是早就去睡了吗？自己身上穿着这件不堪入目的睡衣，可不能让他看见。她想夺门而逃，情急之下，忘记自己的脚上还有伤，刚一举步就一跤跌在地上。
　　还没等她忍痛起来，黎志深已经站在面前了。
　　黎志深把她扶起来，坐到椅子上，关切地问：“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我没事。”草上花早羞得面色通红，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我睡不着觉，想来找本书看。我以为你早睡了……”
　　黎志深也发现此时的尴尬情形，忙站到书架前去，背对着草上花说：“你想看哪本书？我拿给你。”
　　“你的书太多了，我根本不知道该看哪本。太晚了，明天再说吧，我先回去了。”趁着黎志深没转过来，草上花慌慌张张地架着拐走出门去。
　　黎志深听着她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才回过身来，颓然地坐在草上花刚才坐的椅子上。他发现自己的心依然在砰砰地跳个不停。自己真是疯了，居然把她带回来！刚才在他扶起她，看到她羞红了脸的那一瞬，他差一点就失去控制，想要不顾一切地去抱住她亲吻。以后的日子，不知还会发生多少次象刚才那样的瞬间，他已经对自己的定力失去了信心。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对自己说。
　　草上花，我不能再和你共处一个屋檐下了。

　　第二天一早，大婶儿给草上花拿来一套宽松的家居服，还准备了一件风衣，以备她在出去的时候穿。
　　草上花很感激：“谢谢你，大婶儿，你想的真周到。”
　　“你再不要跟我客气，有什么需要就对我说。对了，少爷让我把这两本书给你。”大婶说着把书递给草上花。
　　草上花接过来，见其中一本的书名是《简•爱》，而另一本是居然是字典。她有些哭笑不得，他以为她不认得字吗？
　　大婶接着说：“少爷说，这书挺好看的。让你先看着，看完了就自己到书房去换别的书。如果不知道看哪本好，就打电话给他，他回来替你找。”
　　草上花奇道：“怎么还要打电话告诉他？”
　　“少爷说厂里忙，今早搬到厂里去住了。”
　　“就算是再忙，也不用住厂里啊。”
　　“谁说不是呢，我也很奇怪，这是从没有过的事儿。好了，我们不管他，我去给你准备早饭，少爷可是交待要我好好照顾你呢。”大婶说着出去了。
　　草上花心里却是一阵难受。她明显感觉到，黎志深是在躲自己。为什么呢？是因为昨晚……天哪，他不会以为自己穿成那样，是故意要勾引他的吧。这可冤死了！偏偏又不能解释……

　　黎志深办公室的里间有张床，本是他临时休息的地方，现在成了他的居住处。
　　黎志深往床上一躺，说：“在这里住也不错啊，家里太大了，我还是喜欢睡小一些的房间。”
　　曲若水好笑道：“既然这样，你就一直住这吧。”
　　“有什么不可以？不过等新鲜感过了，还是得回去。”
　　“应该说是等草小姐走了就回去，对吧。”
　　黎志深叹口气，说：“是啊，让一个女人住在家里太不方便，但既然让人家来了，又不好再撵走，只好自己搬出来。”
　　“有什么不方便的？草小姐又不是第一次住咱家里。再说她脚不好，只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你还不是该做什么做什么？”
　　“我开始也是那样以为的，谁想她深更半夜也会穿着睡衣跑到书房里……”黎志深发觉自己说多了，忙住了嘴。
　　曲若水的脸上已经堆满了坏笑：“到书房里做什么？”
　　“当然是找书看了，偏巧让我遇上了，偏巧她又摔倒了。”黎志深现在已经是不吐不快了，“我当然不能不去扶她，结果大家都很尴尬。”
　　“后来呢？”曲若水的语气意有所指。
　　“后来我去帮她找书，她就自己回房间去了。”
　　“事情的经过听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呀，何至你要搬出来呢？我明白了，一定是大哥你看到了不该看的，想了不该想的，突然发现自己原来也是条大色狼，才不得不一逃了之的吧？”
　　“你居然敢这么说你大哥！”黎志深跳起来，想来抓曲若水，曲若水却一溜烟儿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