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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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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坊内,老板不知道偷懒去哪里泡美男了。碧痕一个人守着店,细看那些珠宝,又仔细核对了一遍老板留给她的价格详单,不由得暗自发笑。
门口一位英武的银发男子独自徘徊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迈进门来。
那时候,孟轻尘不知道该悲戚还是该欢笑,他甚至怎么也想不好见到她时说的第一句话,那第一个字!
“碧……”
“这位客官,您想买点什么?我们这儿有上好的美玉珍珠,还有最新款的男女首饰!”碧痕热情地招呼道。
他楞在了当场,只觉得后一个字咽了回去,哽在那里,而出口的那个字空荡荡、凉飕飕地飘散在空中。
“什么?”他茫然道。只看到她的嘴巴开合,而那客套疏冷的笑已将他们隔开了十万八千里!
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这明明是她,明明是她!却又陌生得厉害!
他想过她会恨他、怨他,甚至昨晚的一切也都是诚心想罚他!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她会真如镇上人所说——她脑部受过伤,所以前尘尽忘!把连同他的那些记忆统统忘记了!
不,不是想不到,是他压根不愿相信!
“我……我是轻尘啊!”他嗫嚅道,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
碧痕的脸上忽然现出欣喜之意,他的心瞬间被狂喜卷过,然而片刻后,他就发觉,她的欣喜全是因为门口出现的一位青衣男子!
暖夕提着食盒出现在门口,满怀着敌意瞪向他!
“夫君,你来啦!”碧痕快步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食盒。
那“夫君”二字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亲密的暖意,令他的心一颤,然而,他却只能看着她温暖地笑着,无视地从他面前走过,走向另一名男子。
他的心里满是苦涩!
他倔强地挺直了背脊,望着那名青衣男子,镇定道:
“你在她身边,我更加肯定没有找错人!”
“只是这一次,是我先出现!”暖夕高昂着下巴说道。
“夫君,原来你们认识!”碧痕恍然大悟,笑道,“既然如此,我定然卖给你最合意的珠宝!你来这边看,这是本店最贵的蓝田玉和最时新的一套男用首饰!”
——“只要是你推荐的,我全都喜欢!”他的心说道。
“好,”孟轻尘看也不看那珠宝,只盯着她说道:“过一会儿,我让孟宝来拿!只是不知这店里哪一种珠宝最好,最适合我?”
看着他称心的样子,暖夕不禁有些气鼓鼓的。
“这个嘛,”碧痕迟疑了一下,温和地笑道,“最贵的不一定是最好的!其实这块蓝田玉是仿的,价钱高的离谱,被老板用来撑门面,是吃准了小镇上的人没有人买的起!店里最好的应该是这枚珠钗。”
暖夕“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碧痕还是将他当成了一般的主顾!
碧痕了然地看了夫君一眼,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拿起一枚暗红色玉钗,娓娓讲道:
“‘南海月明珠有泪,蓝田玉暖日生烟。’这就是传说中的鲛人哭泣的泪珠吧,不知何故,竟哭出了血!这枚高原雪玉的钗子上嵌的,就是这样一枚泣血的珍珠,这该是本店的镇店之宝,却被老板误认为仿做,放在了角落。”
鲛人哭泣的血泪么?该是怎样的心伤,才能够哭泣出血!
孟轻尘只觉得一阵恍惚,又是一阵心痛。他郑重地接过来,插在了发上,从镜子里看去,就像白雪里的一点红珊瑚,灼目却又出奇的和谐。
“多谢!”孟轻尘的眸中光彩流转。
他摸了摸袖子,刚要鼓足勇气取出一物,却听到暖夕醋意大发道:
“碧痕,你每日都为客人挑选珠宝,怎不见你对我如此上心?今日也为我选上一选,你看我适合带哪种发钗?”
“阿暖,”碧痕柔声劝道,将他拉至一边,小声道,“全世界的珠宝都称得上我夫君,可是,我有私心啊,我想亲手执刀为你刻木簪!阿暖,我们家余钱不多,不如省着那钱好好过日子,等攒够了钱,我们买一处院落,在你喜欢的地方定居,可好?”
“嗯!”暖夕的脸色由阴转晴,点头答应。
好好过日子啊!原来妻主竟是存了这种想法!他的心柔软了下来。阿暖,这种称呼很亲昵呀,他喜欢!自从昨夜圆了房,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同了!两个人的感情自是好上加好,更关键的是,他们两个是真正的夫妻,他站在孟轻尘面前,终于可以理直气壮,而不必再怯场!他是她的夫啊,从昨夜起,就是名正言顺、名副其实的夫!
“我要你为我刻一辈子木簪!我,以后只戴你刻的木簪!”暖夕如同誓言一般说道,又像是在寻找一种承诺。
“好,我为你雕刻一辈子!你喜欢哪种式样,我就做哪一种!”碧痕笑着允诺。
孟轻尘呆愣愣地看着,只觉得那温情的一幕断没有他插足的份儿,不由得心痛神伤,握紧了袖子,转身踏出门来。
孟宝在不远处守候,这时候笑脸迎了过来:
“主子,那礼物她可喜欢?”
孟轻尘摇头不语,心里越发地酸楚。
去年的今日啊,她是眼巴巴地盼着礼物,却得不到!
今年的今日,他是千里迢迢地送过来,她却不再希罕!
一年前,他们夫妻二人难得地一起去逛街。
“你走慢一点啊,今日又没有公务,急什么!好歹等我一等!”六王爷温言埋怨道。
“噢!”他羞惭地停下脚步。做人夫君哪有比妻主走的还快的!
六王爷走上前来,不顾旁人的眼光,握住了他的手。
那时候,他除了手足无措之外,脸都红了吧!只不过他一向行军作战,面色黧黑,就算脸红,倒也看不出来!
“你看那柄白玉的发钗适不适合我?”六王爷指着一处期待地问道。
“嗯!”他连忙点头。他的妻主穿戴什么都好看!
“傻瓜!”六王爷等了半晌,见他还是无所表示,不由得笑斥。
他一楞,还是不明白!
“走啦!”六王爷笑挽着他的手,向一处美食走去。
是啊,他那时候是真的傻!所有人都知道那一日是她生日,为什么独独他却不知!那一日所有的官员下属都为她精心准备了贺礼,却独独少了他那一份!那柄白玉钗啊,他当时为何不知道买下!
在她噩耗传来的那一日,他枯坐了一夜,回想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他才忽然发现,他从来没有送过她一份礼物,从来没有!
他失魂落魄地买回了那一柄白玉钗,放在袖中日夜磨挲,想她的时候摸一摸,心情浮躁的时候摸一摸,疲惫的时候摸一摸,就像她还在他身边一样!即使下葬那日,他也没有舍得放进去,毕竟,那是她中意的发钗!
下葬前的那一夜,他声声泣血般呼唤,然而,她还是没有回来!那时候,他想买下全京城的珠宝,只为了能够留住她的魂魄,能够再见她一面,可是,她还是没有入梦!她,自从决绝地走后,就从来没有入过他的梦!
得知她可能活着,他就已经欣喜若狂!那时候,他在心里发誓,如果她肯回来,他愿意用他的命,用他的一切去交换!可是,她还活着,却忘了所有,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的心中一阵钝痛!
他坐在月明坊对面的如意酒楼上,看着那对夫妻喁喁私语……
是啊,就算从来没有入过梦又怎样!她还活着,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尽管是对别人温柔,对着别人笑!
“我给你绣个荷包吧!”暖夕笑盈盈道。
“绣得不好我可不要!”碧痕故意说。
“我绣得可好啦!”暖夕大言不惭。
他从食盒的底部取出针线,拿出做了一半的荷包,坐在店里,守着碧痕,开始做活。
原来是有备而来啊!还是这么不放心!碧痕暗叹了一口气,心里却暖融融的!
阳光的影子越拉越长,傍晚的时候,老板让红袖楼的小厮捎来了信儿,让她一个人关店。
她答应了一声,看向他的夫郎。
他专注在那枚绣花针上,长长的睫毛偶尔动上一动,让人忍不住想去碰上一碰。
“他用针远远比不上他用剑!”碧痕在心里评价道。
果然,他一针又扎在了手指上。
他脸上露出困惑之意,看着那滴鲜血慢慢地渗到青色的布里。这时候才略有些慌张地抬头,想偷偷地撇她一眼,没想到正看到一双带笑的眼。
“弄脏了!”他有些惋惜,讪讪道。
“如果没有被我发现,你打算怎么办?”碧痕问。
“先洗洗,洗不干净就丢了重绣!”他坦然道。
碧痕却执起那双手,虔诚地放在唇边吻了吻。
“够了,”她认真地说,“只有一个荷包就够了。我会很小心,不会把它弄脏弄破!也不用绣花花草草,只这一个图案就好。对了,这绣的什么?”她好奇地问。
暖夕本来感动得不行,听到最后却翻了个白眼儿给她,气恼道:
“这是‘木’字,‘端木’的‘木’!”
“听着有些耳熟!”碧痕漫不经心道。
暖夕一下子安静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抬起眼,艰难地一字一字地说道:
“你叫‘端木碧痕’,失忆前是青国的六王爷!”
“木”是她名字中最简单的一个字啊!绣上这个姓,暖夕就没有打算瞒她多久!
“哦!”碧痕却只淡淡应道,静静地与他对视,“六王爷已经死了,我现在是没有姓的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