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静中月

19、第十八章 密室

　　韩奕昊剑眉微挑，表情比刚才更加惊讶，但随即便镇定了下来，道：“阿蓉，还会唱戏啊！”
　　阿蓉？这叫得有点亲密了，不过比我那个“昊（好）二爷”还是差了点。

　　我摸摸鼻子，调皮一笑：“回二爷，小王爷很喜欢碧蓉唱戏的，若是二爷喜欢，碧蓉改明儿也唱给您听。”
　　原以为，这句话会把韩奕昊逗开心的，没想到他听后脸却一沉，冷冷道：“在我面前，就莫要提及他了。”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我看到韩奕昊离开时，在宽大衣袖下的小动作，甚是疑惑。不就是我随手写的几篇《静女》么，少爷要喜欢拿去好了，何必偷偷摸摸的。

　　翌日，当我好端端地出现在昨晚戏耍我的人面前时，果然这些人的反应都在我意料之中，诚惶诚恐，规规矩矩，没人再敢反驳我了。当然，他们是不敢将我诈死又复活的事告诉韩奕昊，否则自己的丑恶行径也要暴露出来。
　　自此，在月竹居的妇仆里广为流传“碧蓉是狐妖”的传说，这种谬想即使传到了韩奕昊的耳朵了，他多半也是不会信的。

　　不出半月，月竹居和莲怡苑一样井然有序，赏罚分明。

　　起初，被韩奕昊“请”到月竹居，接到这么一个大差事，心里还是万分欢喜，毕竟和他住在一个院子里生活，相处的时间多了，彼此是经常碰面的。
　　虽然，见面也只不过是微微欠身与点头的行礼，可每每看他对着我恬淡一笑，小心肝儿就跟泡到了蜂蜜罐儿一样，甜滋滋的。
　　这，就是我以前幻想过的和韩奕昊最好的相处方式，如今，已近在咫尺。

　　然而后来，在月竹居呆的这些时日里，虽然天天能看到那张俊朗的脸，我却越来越像离开，只因为我对他的了解越来越多。
　　韩奕昊才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风流子，结交了诸多女性，有达官贵人的千金，有落入红尘的名妓，还有武林世家的女侠。
　　那些女子无一不动人，无一不妖娆。

　　其实想想，对于韩奕昊，我并没有深交过，换句话说，我压根就不了解他。到现在我还记得，当韩奕宏还傻不叽叽地热衷于地摊小吃时，韩奕昊已学会为女孩子送花灯，哄伊人开心了。
　　面对这样的韩奕昊，我不想再继续折磨自己，于是，我决定今晚就去对韩奕昊说，我要离开月竹居。

　　到了韩奕昊的寝阁，我才知道来的不是时候，等了近一刻钟，他还是没有回来。正想着是否要离开的时候，却听到数丈远之外，有两个人的脚步声渐进，仔细听之，一个轻灵飘逸，应该是韩奕昊的，一个盈盈蹁跹，应该是个女子。
　　做为下人，可不敢打扰主子谈情说爱的雅兴，说不定我的出现还让那女子误会，于是，我一猫腰，便躲到了韩奕昊的床底下。

　　门“吱”地被推开，两个人走进屋中。
　　从床底下，能看见青衫的衣角和朱红色的裙裾。

　　女子轻哼一声，带着淡淡的怨气，便坐到了一边的檀木椅上。
　　“菲菲，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韩奕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口吻。
　　“我误会了？是你始乱终弃了吧，便用‘误会’来搪塞我？当初你是怎么哄我开心的，现在都不记得了？”女子有些气急。
　　看来此“菲菲”便是我在街上碰见的那个女子。听女子这样一说，我也猜出了她和韩奕昊之间发生了什么。
　　叹气，风流少爷也有自己的难处，这不便有人找上门来指责其为“负心汉”了。

　　“该解释的我都解释了，我只是认错人罢了。”韩奕昊依旧不疾不徐地说。
　　对待自己的风流，男人大抵都是如此，不承认亦不否认。

　　“韩奕昊，我就不明白了，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要找的人是谁？你怎么就确定那个人又不是我了？”女子“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向韩奕昊的方向急速走了几步。
　　“好吧，我给你说就是，”韩奕昊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几步，遂清清嗓子，清冷道，“原先我以为那个女子叫‘菲菲’。后来我知道那个女子叫‘芳芳’……”
　　“哦，我现在终于明白了韩二少爷百般接近我只因为我叫菲菲？”
　　“……”
　　“……”

　　韩奕昊大概是温声道歉来着，可是我却听的不甚清楚，并不全是因为韩奕昊口中提的“芳芳”“菲菲”恰好是我姐妹俩的名字，还因为我在床底下不知触动了哪个机括，我所爬的那块木板“轰”地一转动，我便翻了下去……

　　没想到，韩奕昊的床底下竟然有个密室。做为潜入王府的细作，这个密室立刻提起了我十二分的兴趣，只不过这个密室很黑，看不见任何景物，伸手再触碰四周的墙壁，胳膊都舒展不开，又黑暗又狭小，不知这样的密室会装着什么天大的秘密。
　　我的搜查工作还没展开，没一会，便闷热地有些喘不上气了。
　　我提气准备用闭起功再挨一会时间，可是……
　　可是，我发现丹田七海却空荡荡的，真气滞在那里，怎么也提不出来。
　　换句话说，这个密室的空气被人动了手脚，不光是让普通人窒息而死，连有功夫的人也不可能活命的。
　　惊慌失措立刻充斥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干什么不好，干嘛没事往少爷的床底下钻啊。
　　按照记忆中的印象，我慌忙伸手向头顶摸索，却终究找不到刚才活动的那块木板。
　　“啪啪啪”，情急之余，我开始敲打周围的墙壁，回应的是沉闷的声音。
　　完了，完了，我尹菲菲未嫁人，未生子，未完成爹爹给我的任务，就要香消玉殒于这个没有水准的小破密室里了么？——哎，后来想想，能把我整的半死不活的密室，那才叫有水准呢。

　　……

　　时间慢慢的过去，其实只是短短地一会功夫，可对于一个无法呼吸的人是如此漫长。
　　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少，敲击墙壁的声音也越来越弱，胸口一滞，倒头晕了。

　　再后来，我的脑子里依稀只残存了几个画面。
　　眼睛所到之处，呈现了一派光明，正上方还有一张极好看的脸，只是眼底却是清冷与寒洌，他语气冰冷：“你为何跑到这里来？你怎么知道我这里有密室？告诉我，你是谁？你主上又是谁？”
　　声音极缓慢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用迟钝的脑袋思考韩奕昊的话。
　　我拼劲全力，才颤抖着手，摸索出腰间的一样物什，再抖啊抖地，抖到他眼前。
　　韩奕昊本是冰冷的脸，看到我掌心的东西，立刻像冰雪见到了太阳，“唰”地融化了。他的眼眸潋滟，皱着眉，幽幽道：“你在找这个？”
　　我闭上眼睛，缓慢地点了一下头，却再也无力支持，又晕倒了。

　　有时能感到温煦的真气流入我的奇经八脉，打通我凝滞已久的血脉，有时睁眼又能看到韩奕昊不再冷冽的眼光，却是带着几分伤痛与心疼。
　　我心下大安，真真佩服自己快要死的时候还能想办法圆谎，我当初递给韩奕昊的是，我与他在尹府后门的大树下初遇那次，他欲赠我的羊脂玉佩。
　　本是破碎的玉佩，让我悄悄拼合了，后来我一直带在身上——这个却不假，我没说谎。

　　这样精神恍惚的日子，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
　　直到韩奕昊亲自喂我药的时候，我更加坚定了离开月竹居的决心。
　　只怕他这些柔情蜜意的举动，都会让我更加深入，没有哪个人可以拒绝喜欢的人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我又不是圣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按我的理解，十四岁的年纪，正是怀……春的年纪吧，只怕我的那些妄想，会害得我更苦，我比谁都清楚我和韩奕昊会是怎样的结局。
　　当然，韩奕昊的这些举动，更加深了我对他的认知，他果然是一个多情却不长情的人。

　　我养病的这些时日里，韩奕昊竟然不大外出交际，基本都在月竹居呆着，有时在院落里练剑，闲时会到我的卧房坐一坐。
　　每每回忆，我误入密室的那个场景，还心有余悸。
　　那清冷质问我主上是谁的韩奕昊，令我害怕。
　　我是误打误撞到了密室，却被韩奕昊歪打正着猜出我图谋不轨，这种警觉，在同龄的少年人里是少有的，这，又令我叹服。
　　韩奕昊这个人，我越发琢磨不得了。
　　比如，起先我们初遇那次，按我的理解他是一个极重礼节的迂腐之士，可后来才发现他身边跟着一堆女子。
　　再比如，一个婢女偷闯了密室，按理说要好好拷问一番的，他却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不闻不问。

　　让我困惑的不光是月竹居的主人，还有月竹居本身。
　　除了那个密室，月竹居可能还隐藏着其他的秘密，因为我在月竹居又遇见那了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