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乱七八糟的脑洞》小羊熊

12、第 12 章

　　短短几天里，连城下了好些场雪，阴沉的天空直到今天才将放晴。

　　江先生坐在落地窗前，浅灰色羊毛毯没过他的脚背，江先生像一只慵懒的猫倦倦打着哈欠。叱咤职场的江阎王变成这样，传出去定会引起众人哗然。

　　自从入冬，江先生没再打理过头发，发丝有些长，别人留只会邋遢，但江先生留着却有说不清的味道。

　　阳光勾勒出金边，笨重的老钟敲响，算上今天，韩先生四天未归。

　　刚入秋，江先生便得知韩先生在市中心处养着一个小情儿，他曾在身体好些时去看过，一位宜其室家的姑娘。

　　韩先生变心的对象是个女人，他们从一开始就没可比性，江先生觉得自己打翻了醋坛，呛得喘不过来气。

　　自从查出病，江先生辞了工作，HR看他心意已决不再挽留。对外的解释是出去散心，可他和韩先生的事闹的满城风雨，大家只不点破罢了。

　　在养病这段时间，江先生有无数次机会告诉韩先生自己的病情，可当韩先生带着倦容回家时，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韩老先生不喜自己的独孙喜欢男人，各方面都在给韩先生施压，韩先生没有问他为什么突然从公司离开，但江先生能察觉他的不满。

　　这一拖，便过去了两个月。

　　寒风呼啸，院中树木瑟瑟作响。江先生裹紧衣物，指针重合，今夜韩先生怕是又不回来了。拉上窗帘，江先生准备上楼，却被门口的开锁声绊住脚步。

　　玄关亮着灯，门口的情形尽收眼底，晚归的韩先生怀抱一人，那人面容被韩先生的大衣遮住，男人臂弯垂落的发丝证实了江先生心中的猜想。

　　自己跟了他五年都未有过这般待遇，江先生自嘲，韩先生抱人从他身旁经过，寒气逼得江先生一个哆嗦。

　　江先生目视前方，维持自己为数不多的尊严：“不介绍下么？”

　　如果韩先生肯解释，江先生说不定再大度一下，可韩先生头也不回径直拐入旁边的主卧。

　　江先生压下心中的酸楚，看韩先生亲吻她的额头，韩先生关门时，江先生装出满不在乎的模样：“就算出局，也得给个理由吧。”

　　两人对视，韩先生扬起的冷笑刺痛了江先生的心：“明知故问。”

　　江先生耸肩，回到阴冷的客房。坐在床上，江先生思考韩先生那话的意思，他知道自己曾偷偷见过她？还是说碰巧出现与他契合的女人？

　　罢了，一个将死之人纠结这些又有何用。既然女主人进了家门，自行走人比被赶出去更体面。但想到一次比一次昂贵的化疗费用，江先生笔直的腰板渐渐弯了下去。

　　清晨，江先生被楼下动静闹醒，他撑着额头缓了好一会，才将魂拉进身体。为了掩饰瘦骨嶙峋的身子，江先生连套好几件毛衣才停止。望着镜子，江先生轻笑：“你呀你，最后落得这般下场。”

　　江先生站在楼梯口听着女人的娇笑，原本摆正的醋坛子又啪叽一下打翻。

　　自己要不要下去？

　　他歪头琢磨，严格来说女人才算是小三吧？想到昨晚韩先生的神情，江先生又自我否决。罢了，下去好好道个别吧，别到临死前还对韩先生念念不忘，死都不安生。

　　江先生下楼，入眼是两人接吻，韩先生背对楼梯，女人受到惊吓，推开韩先生娇嗔道：“都怪你，也不告诉我还有客人。”

　　韩先生头也不回：“熟人，过几天便会搬走。”

　　女人了然一笑伸手：“昨晚招呼不周见谅，我煮了八宝粥，喝些暖暖身子吧。”

　　江先生垂眼，面前的手纤细红润骨肉匀称。相比之下，自己病恹恹的面色定是好不到哪去。

　　女人见得不到他回应，尴尬地收手，目光落到韩先生身上。

　　韩先生对她微笑：“他自小脑子不好，反应慢半拍。”

　　闻言，江先生抬头笑得格外灿烂。女人舒了气，招呼韩先生吃饭。

　　趁女人收拾碗筷的空隙，韩先生看向小口喝水的江先生：“钱打到你卡里了，过几天搬走。”

　　江先生想，不用过几天，他这个脑子有问题的人，横竖也熬不过这个冬天，江先生放下空杯子起身，没有拒绝。

　　韩先生盯着江先生的背影，眉头轻皱，江先生似乎更瘦了。

　　江先生在城郊寻得一处小旅馆，用化疗的钱租了半月，免去最后的时光在桥洞中度过。

　　就着旅馆免费提供的咸菜，江先生啃着过夜的馒头，电视里转播着连城十年来最豪华的婚礼。

　　俊男靓女，门当户对。

　　老板娘是个外乡人：“这排场，得多少年大鱼大肉。”

　　江先生闷闷应声，老板娘回头看了眼一直以咸菜馒头为饭的青年，惊讶道：“后生仔，你咋子哭了？”

　　江先生觉得，有生之年能看到韩先生光明正大娶妻，也算一件幸事，可泪水浸满双眼，呜声支零破碎。

　　韩先生哪里知道，那笔钱并没有到账。

　　韩先生哪里知道，江先生没有面对韩老先生，是因为他撑不住脑子里的东西对他的影响。

　　韩先生哪里知道，江先生临死也躲得远远的，生怕麻烦其他人。

　　韩先生知道了又怎样？江先生早已下定决心离开。

　　江先生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江先生离世不久，韩先生看到报纸上芝麻大小的报道，许久没出声，但也只是吩咐管家以后不要再送这家的报纸，仿佛江先生从未在他生命里出现过。

　　————【女人】————

　　我知道韩森有位陪伴了他五年的同性恋人。我知道那位偷偷看过我，正如我调查他一样。只不过他的手段比较低劣，不然我怎么知道他脑子里有东西，还晓得他活不过今年？

　　在他看来，我只是位安静温柔的女人罢了，可与韩家联姻的我，怎么可能像表面那么单纯。

　　他长得很合我眼缘，即使生病也无法掩去他身上的书卷气。

　　我好奇为什么韩森会讨厌这样的人，有知道内情的人告诉我，韩老爷子向韩森施压时，韩森以为江先生会跟他一起受着，让韩老爷子知道他孙子没有选错人，结果江先生却临阵脱逃了。

　　大男子主义的韩森觉得被佛了面子，再加上江先生一声不吭从公司离职，嫌隙渐生。我推算了下，江先生离开韩氏时与他确诊的时间吻合。

　　韩森将我带回去时江先生正在等他，江先生没有大吵大闹，反而平静得可怕，他们谈话也是冷漠到令人心颤。

　　第二天见到江先生才发现他瘦得不成人形，厚重的衣物压在他身上，袖子显得空荡，我不信韩森察觉不到这些变化。

　　我目光落在一旁漠不关己的韩森身上，这个男人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冷漠。

　　说来好笑，韩森压根没碰过我，他把我送到老宅，自己则是住在他跟江先生的家。

　　摆出这幅鬼样做什么？

　　我托人将江先生死讯送过去，恶毒的想象着他知道江先生离世后的表情。

　　这是对不信任最重的惩罚，一方死去，只剩另一方独活。活着的人守着日渐褪色的记忆慢慢熬过剩下的岁月，至死都不知那人有没有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