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往昔峥嵘岁月》大方女子

15、第 15 章

　　第15章
　　吕忆往纳闷怎么最近学生的出勤率越来越低，好多个还请了长假，理由也是莫名其妙，不是去别的镇上亲戚家多住几天无法上学，就是家里又买了几只羊实在没人放，又什么家里娘病了需要回去照顾等等。
　　这天，木兰跑到他面前来，几年过去，木兰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模样随着她娘，不似村里的土黄的脸色，白里透红，很漂亮。木兰转动着漂亮明亮的眼珠紧张兮兮的和他说话，“先生，俺爹让俺来喊你，说有事找你。”木兰现在的爹，就是村医张千金，多年守护，终于修成正果，当年在村里也是轰动一时的头条新闻，为闭塞的霞云村民提供茶余饭后的谈资。
　　“哦，好，我这就去。”吕忆往收拾了手上的教具，整齐的摆在桌上。
　　张千金本是个直爽的人，这会儿说话却吞吞吐吐，“那个，小吕，你最近有没有听说啥？”
　　“听说什么？”吕忆往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当然也不会有人当他面说那些嚼舌根的话，他自然不知道那些谣言。见张千金犹豫不决，就说“千金叔，有什么事你就直说。”
　　张千金思考了很久，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那，就，就是你和刘峥的事。”
　　吕忆往心里一惊，不安感漫上心头。他和刘峥互通心意后，一直谨慎小心，克制有礼，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唯一的一次不受控制就是醉酒的那一晚，难道？
　　看他一贯平静无波的脸上闪现一丝明显的慌乱，张千金在心里确定了谣言可能不假，咬咬牙说了：“村里有谣言，你和刘峥有、有不正当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谣言是真是假？”
　　如当头一棒，吕忆往被砸蒙了，他害怕极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他表情灰败双眼失神，死死盯着张千金，“谣言？”
　　“村里都传遍了，说你和刘峥干了，恩...见不得人的事。”张千金谨慎的措辞，传言归传言，两个孩子他还是欣赏的，只是这类情感怕是不会被普罗大众所接受，即便是他，听说后也是大受震惊。
　　吕忆往没有否认，他承认了对刘峥的感情，张千金听了，无奈摇摇头。
　　没多久，老赵找到他们两个，不无遗憾的说村民都在传谣言，影响特别不好，好多村民都到老赵那边委婉表达不再送孩子上学的意思。两个青年才俊在霞云村这么多年，为村里做了不少好事，虽然农村人朴实念情，可这种不被世俗认可的情感，普通农村人也确实接受不了。
　　这是认知的巨大断层，别说农村，即便是在上海在北京，也不会被寻常人坦然接受，更别说认可祝福。
　　老赵乍一听说这事，内心也是万分煎熬，他是欣赏两个孩子的，这么多年也有了很深的感情，可他堵不住悠悠众口，实在无奈就问他们有什么打算。
　　吕忆往前几天又接到母亲的来信，研究所那边已经寄文件到县上，也许几天就到，文件是北京签发的，内容是让他回去，继续研究，为祖国科研建设尽一份力。
　　“我马上就要走了。”吕忆往突然说了一句。
　　“啥？”老赵拿下嘴里的烟袋问。
　　“北京文件马上就到，我马上回北京了。”吕忆往说。
　　刘峥一直没说话，这会儿盯着吕忆往眼神疑惑似乎是说：这事儿为什么没有告诉他。
　　吕忆往本来打算等文件到了，带着刘峥一起走。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县上送来的文件不止一个。还有一份是表彰信，表彰的是刘峥。
　　表彰文件表扬了刘峥作为大学生典型，立身乡村，建设乡村，并下达最近指示，希望他继续扎根乡村，为新农村的建设贡献力量。
　　刘峥的去留已然不能由自己决定，吕忆往此时骑虎难下，村中谣言四起，影响很恶劣，他的存在已然阻挡了刘峥当年的建设乡村的理想。
　　他是一定要走的，在这里他的才华施展不开，他所学不能实际应用，他这双手是应该拿着试管，他不该留在这里，何况北京还有自己的母亲，已然年迈孤苦无依，他又不想走，这里有他苦难岁月里难得的温情，分开只会心如刀绞，可现在由不得他选择，两份文件已然没有了退路。
　　吕忆往必须走，而刘峥必须留下！
　　吕忆往还想拖延一段时日，即便什么都做不了，看着这个人就好。
　　可惜，没人给他多余的时间去惆怅，北京催，县上催，村里老赵他们催。
　　离开那天，刘峥帮他拎着单薄的行李，陪他一起坐上那辆去往县城的摇摇晃晃的中巴车。一路山相顾无言，只是行李包遮挡下刘峥一路攥着吕忆往的冰凉的手，直到再次下车。
　　上火车前，刘峥把那本封皮都磨破的《家》递到吕忆往手上，苦笑说：“一本书，好几年了，还没看完，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吕忆往低垂着眉，推回去说：“你留着看吧。”
　　“没有你一起看，我看不懂。”
　　“给我写信好吗？”吕忆往眼里都是忧伤，“我到了研究所就不能随便出去，但是你可以给我写信，可能回不了信，但我会尽力争取的。”
　　“恩。”刘峥心都揪了起来，人潮涌动的火车站他们甚至不能有一个离别的拥抱，“忆往，不要忘了我。”
　　吕忆往握着刘峥的手，像会晤时友好握手的礼节一样，右手握着右手，虎口卡着虎口，
　　火车在一阵喧闹声中缓缓开走了，刘峥站在站台前，长长的绿皮车厢逐渐在视野里形成一个点，而后和喷出来的烟雾一样消失不见。
　　分离总是这般容易，他们甚至没有真正的说一声再见，而再见却不知何年。
　　说是写信，吕忆往的工作性质显然是不允许的，毕竟他父母当年是被什么样的缘由牵连，他比谁都清楚。刚分开时消息断断续续的是由袁朗传递的，他关系网广知道的多，又念着曾经的情分，写信告诉刘峥说吕忆往这些年一心扑在科研上，废寝忘食的，特别拼命。袁朗也见过几次吕忆往，告诉他刘峥接了老赵的班做了霞云村的村支/书，后来还当了县上的干部，为那个记忆里遥远的地方奉献力量。
　　再后来，就断了消息。
　　这一断，就是20年。
　　再次相见时，是在一次中/央表彰大会上。大会表彰了在新/中/国建设过程中各个领域作出突出贡献的人才，吕忆往和刘峥的名字赫然在列。
　　会场上，人声鼎沸，隔着人群刘峥远远地和吕忆往对望，两鬓斑白似乎告诉他们彼此间曾隔着千山万水绵长岁月，而眼底温柔水光又似乎告诉他们虽隔着万重山水可他们的灵魂却从来没有分开过一刻。
　　恍惚间又回到那个午后的霞云村，嘈杂人群里那个被阳光环绕透着光的清冷青年，只一眼就惦念多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