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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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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流攒动的火车站前,刘铮背着硕大的军绿色背包,包上面还系着网兜,里面兜着脸盆搪瓷缸,随着身体的动作叮叮当当作响。刘家父母拉着刘铮的手,恋恋不舍说着依依惜别的话。他们儿子是他们区的高考状元,本来前途无量,不成想这才刚毕业就响应国家号召,主动申请下乡劳动学习去了。刘母双眼含泪,一手拉着刘铮的手,一手拿手背抹着眼泪。刘父安慰她几句,才松了手,又把手伸到刘铮脸上不住抚摸,大有自此不再相见的生死别离之感。
刘铮知道母亲是舍不得他,毕竟此去千里之外,再见之日又漫长遥远。他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再三保证,一到休假时间就会立刻回来看看,这才缓解了刘母分离的焦虑心情。
直到火车缓缓驶出车站,刘铮眼见着父母的身影如远去的风筝越来越小,内心惆怅的情绪才汹涌的涌出。好男儿志在四方,这是在大学最后的时间里,听到最多的口号。年轻的心跟随着激情昂扬的口号剧烈的躁动着,不问前路,不问归程的义无反顾踏上下乡之路。可是这会儿,听着火车哐当哐当的行驶声,渐行渐远的故乡和父母逐渐模糊的身影使刘铮一时竟有些迷茫,前路漫漫,未来是否会一如描绘的蓝图那般美好,他不知道。
火车晃晃悠悠,走走停停终于到达西安站,之后又不断地换乘汽车,三轮车,拖拉机,驴车,一路上颠簸了三四天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霞云村。与他所在的家乡完全不同,霞云村是一个极其朴素的村庄,村落不大也就百来户人家,每户人家的房子都是用泥巴堆砌的,屋顶是土瓦拼的。院子就是用树枝简易围着,简简单单,普普通通。村支书老赵手拿烟袋领着一众村民等候在村口,场面还真不小,几百口人等在村头看热闹,乌央乌央的一大群,村民很淳朴,面色都泛着黝黑的土色,脸上泛着红的孩子们围绕着村口大树跑来跑去,热闹非凡。
同刘铮一起进村的还有四个学生,两男两女,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稚嫩却又一副大展宏图的壮志豪情。
“哎呀,欢迎欢迎啊!”村支书老赵双手在裤子上搓了搓,上前握住个头最高的刘铮的手,“我是霞云村的村支书赵守良,叫我老赵就行,欢迎你们来我们霞云村。”
“你好你好,”几个人轮流握手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各位乡亲好,谢谢大家。”
乡亲们一阵鼓掌,说着欢迎欢迎,黝黑的脸上洋溢着热情。
简单的欢迎仪式结束后,老赵带着他们去集体宿舍,简易的的院子,并排几间房间,两个女生一间,三个男生一间。
安排好后,老赵跟他们说“过几天还有一批学生要来,到时候也分在这边。你们先安顿好,休息休息,之后再来领取工作。”老赵说完就背着手离开了。
几个人忙着把行李拿出来,铺床整理。
三个男生房间里,袁朗抱怨道:“唉,这村也太落后了,居然还是土房子。”他是来自北京的,京都之下,纨绔子弟,他本不想来,奈何他那对高干父母为了名声却逼迫他来,说是他们要在单位做榜样,另外他自己也可以挣个荣誉,将来回去对仕途大有益处。
“乡下就是这样的,既来之则安之。”刘铮倒是很坦然。
“是啊,怕苦,还来干什么?”曲文武毫不客气的怼他。
“你以为小爷想来,还不是被爹妈逼的。”袁朗道出原委。
“呦,你这爹妈可真心狠呢。”曲文武戏谑的说。
“是呀是呀,把亲儿子往山沟沟里一丢,不管不问的。”袁朗自嘲。
刘铮朗声笑道“你就当来旅游了。”
这边几个男生说这话,那边两个女生也热聊着,不过说的话题却不一样。
“哎,永梅,你看刚才那三个男生,哪个好看?”温苏苏一边铺床一边问。
文永梅停下手上动作,认真思考一下“各有特色吧,刘铮正气,袁朗痞气,曲文武豪气。”
“哎呀,我问你长相,你说气质干什么?”
“都好看。”
“那,有没有你喜欢的类型?”
“啊?没有没有。”文永梅连连摆手。
“哎呀,你紧张什么呀?说说而已。看你吓得。不会没谈过恋爱把?”温苏苏又问。
“没有,你谈过?”文永梅很会抓重点。
“当然。”
“不是,你才多大呀?”文永梅一脸不可置信。
“18啊,在上海,18都该嫁人了。我是上学才没有早结婚。”
“你18啊,看不出来,显得好小。”
“说半天你多大?”
“我17。”
“呦,比我还小一岁呢,以后跟着姐姐。”
几个人收拾了半天,再出来时西边的晚霞已环绕落日,映衬着村子,为这个朴素的村子添加一抹浓重色彩。
一会儿,村支书老赵手里都拿着一些时令蔬菜进来,告诉他们几个做饭就在院子里的伙房,做饭的食材就地取材。说完放下食材就乐呵呵的转身离去。
几人都开心的接过食材,忙活起来,择菜的择菜,洗锅的洗锅,炒菜的炒菜,烧火的烧火,一边介绍彼此的情况。
“我是袁朗,北京来的,19岁,被爸妈发配到这儿了。”
“瞎说什么呢,可别让老乡听见,我们是支援祖国建设,怎么能说发配呢。”曲文武看不起袁朗的二代纨绔气,“我叫曲文武,浙江绍兴的。18岁。”
“我也是浙江的,嘉兴的,17岁,哦,我叫文永梅。”
“你也浙江的,我们不远呢。”曲文武说。
“是呀。”文永梅有点激动。
“你俩别在这儿演他乡遇故知啦。我叫温苏苏,是从上海来的,18岁。”
“我叫刘铮,上海人,23岁。”
“哎,刘铮,你也是上海来的吗,是大学生吗?”温苏苏问。
“恩,今年刚毕业。”
“那你这是跟我们不一样,属于支边啊?”文永梅说。
“都一样。”刘铮语气谦逊。
“是啊,都是劳动,有什么不同。”袁朗说。
“那可真不一样,人家是主动来的,不像你,被迫来的。”曲文武说。
“哎,我说,这刚来你就这么怼我,合适吗?”袁朗吊儿郎当的说。
“那就收收你那趾高气昂的傲慢态度,在这儿,大家都是一样的,可没什么大少爷大小姐的。”
“好啦好啦,都不要吵,难得天南海北的有缘聚到这里。”刘铮打圆场“来,饭好了,都洗手准备吃饭吧。”
“哎,袁朗,这边很缺水的,你这洗手倒了半盆水,也太奢侈了吧!”曲文武说。
“怎么,不服,你别洗啊。”
“你!”
“好了好了,一起洗吧,别浪费了。”刘铮说“你俩女生先洗吧。”
“谢谢刘铮哥。”文永梅和温苏苏礼貌道谢。
几个小青年,颠簸好几天,终于可以安稳坐下吃顿热乎饭,也不管合不合口,好不好吃,风卷残云狼吞虎咽般吃完,毫无吃相可言。大家手捧着碗喝着稀饭,又彼此相视一眼,不禁朗声笑了,笑声太大冲出小院,惊得院外枝头的飞鸟扑闪着翅膀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