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南色

3、旁观

　　以后的生活，苏维过得平平淡淡，无风无浪。他对现实的世界做出了妥协，但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原则。他跳出了年纪给他的桎梏，步入了他向往的阶段，寻找着他世界的真理。
　　一切太美妙了。
　　直到再见舒玮。
　　彼时的两人久别重逢，苏维激动地抱住他，向来克制内敛的苏维难得的热情，那是他人生现有的财富之一啊！
　　不过让苏维没有料到的是，舒玮的眼神明显有了回避，他的目光是闪躲的，他整个人是不安的。朋友如此反常，苏维不会视而不见。
　　“出什么事了？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什么都愿意帮你的。”
　　舒玮的表情看起来是有几分犹豫，像是在酝酿。而苏维，已经准备好倾听。
　　“我——发现自己，喜欢男人。”
　　苏维并不惊讶，他的接受能力好到他自己都无法估计：“所以，你担心的是什么？”
　　“我有喜欢的人了。”
　　“被拒绝了？”苏维就事论事的代入感，让舒玮有些吃惊。
　　舒玮摇头：“我不敢让他知道。”
　　“因为单恋，所以苦恼，”苏维最终总结，“好纯情啊!”
　　“我不能告诉他。”舒玮欲言又止，事情显然没那么简单。
　　“担心将来连朋友都做不成？”如果是这样的顾虑，苏维有百分百的自信，一定帮他解决。
　　情况似乎还不只如此，舒玮更加不安。
　　“说吧，说出来，我才知道怎么帮你。”
　　“是——秦子膺。”
　　这是这些年来，苏维重新听到这个名字时的场景。这天下的事，怎么都这么巧，让人啼笑皆非，慨叹人世无常。
　　理性告诉苏维，不能由着舒玮感情用事，作为好友，他这时该做的，是让他及时回头。况且他本来就对秦子膺没什么好感，再加之舒玮与秦子膺的关系。这怎么看都是一道伤脑筋的题目。
　　但苏维并没有直言，他知道人在感情泛滥的时候是很难相信别人的，他看习惯了这种人的天性：“你想我怎么帮你？”
　　“我一定会告诉他的，只是需要一个时机。一个人承受太累了，我也想给自己一个解脱。”
　　于是从那以后，苏维就开始了他的频频有约。
　　但让苏维感到不妙的是，他的敏感让他越来越感觉，他的朋友，被欺骗了。

　　“难得，你竟然会主动约我。”秦子膺表现得无比喜悦。
　　“开门见山，你到底打算戏耍舒玮到什么时候？”苏维这一问，又准又狠。
　　秦子膺显然并不惊讶苏维有此疑问，他一脸的坦荡：“你指的戏耍是什么？”
　　“你早就知道，他对你的感情。不是吗？”苏维也不跟他打哑谜。
　　秦子膺笑了：“你和玮玮很不一样，你太聪明。”
　　苏维直视着秦子膺的眼睛：“你的回答呢？”
　　“比起他，我对你更为有兴趣。如果你真的担心他，不防牺牲下？”
　　苏维冷笑：“舒玮知道你是这种人吗？毫无底线节操。”
　　“那小子又傻又迟钝，就算你立刻讲明，他也理解不过来的。”
　　“所以我不会那样做。”
　　秦子膺好整以暇地看着苏维：“你打算怎样呢？”
　　“我打算好好看看，你如何收拾这个局面。”

　　可让苏维始料未及的是，秦子膺恶人先告状。当他面对舒玮的一脸怨念时，他明白自己终归太善良。
　　舒玮的那个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只一眼，苏维便明白，自己同他的情分，还是输给了舒玮的感情。那是由失望，伤心，苦涩，憎恨，愤怒等多种情绪糅合而成的一张脸，苏维同样感到失望和伤心。他有预感，他一生的友情，也许是到头了。
　　舒玮质问他，为什么会对自己喜欢的人下手？为什么一直都在欺骗？为什么还要装作对自己很好？
　　在这些问题中，随便挑一个，都是致命的。
　　子虚乌有，空穴来风，欲加之罪，能如何？
　　“你是认定这些是真相，对吗？”
　　“这都是哥亲口告诉我的，还能有假？”
　　“我有罪，你想怎么处罚我呢？绝交？从此不再出现在你们面前？收起那些龌龊的心思？这是你想的吗？”
　　“苏维，我——”
　　“你知道的，做我朋友的机会，一生一次。既然你认定我对不住你，那么，到此为止。”
　　了却的这一段情谊，是苏维贫瘠生活的为数不少的养分。但他受得住，他不解释，因为，他没想挽回。或许，这样，对于他们来说，都好。毕竟，他可是作为被亲生父母毫不犹豫抛弃的对象呢。既然有这样的先例，为何又不能接受这种早已领教过的事实？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错了，那是舒玮的感情，他苏维不应该自以为是地搅和：自以为或许不同。
　　要等现实狠狠地打脸后才自觉，真是丢脸。
　　他不曾融入过谁的生命，他始终都只是过客：总不能因为主人太热情而乐不思蜀吧，他没那个命。

　　秦子膺本能地想着，十多年的情分，谁能说扔就扔？于是他草率地将之定义为短时间的冷战，不需要太在意，会好起来的。而他本人，也并没有负罪感。直到他意识到，舒玮对他态度的转变。
　　之前舒玮的殷勤堪称无微不至，甚至让他几乎产生错觉，还以为他们真的就是情侣；但自苏维的事后，他变得安静了，何事都适可而止，不会像以往那样傻傻地将情绪写在脸上。更甚拒绝了自己的主动示好。秦子膺彻底地明白了，他这次的恶作剧，玩过火了。
　　他虽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一直诚恳地对待自己的内心。他一直勇敢地面对和接受自己所有的阴暗面，他也一直知道自己的这点恶趣味。如苏维所说，他从一开始就看穿了舒玮的心思，但那时候却没有认真对待，只是轻率地将之归为少年的冲动，可让他始料不及的是：舒玮的认真劲。于是他将突破口瞄准了苏维，效果不错，但后遗症也随之而来。
　　他极少为某事犯难，这算是他的一件亏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