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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章五·长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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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
古老的长安,雄伟的城堞,充满了悠久历史和无数传奇故事的动人风情,同时也是北道三十九路大镖局的根据地。
途中依预期会合了顺利返回的押镖队伍。关于刀石谷一役的详情,带队镖师精简扼要地禀明了卓东来,毫无意外地,一切皆如先前所料。
长安大镖局。
镖局门前,先行返抵复命的郭壮早已恭候多时。
大镖局内,司马超群大排筵宴,正待替卓东来一行接风洗尘,摆酒庆功。
这样的场合显然不适宜外人在场。
卓东来命人引领李寻欢二人去自己的院子,吩咐整理好客房,悉心招待,绝不可有丝毫的怠慢。
眼见马车往侧门去了,卓东来这才提步踏上台阶。
紫气东来。
李寻欢仰首瞅着那一方匾额,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除却这四个字,倒当真再找不出与那人更为匹配的了。
“李先生,客房已经收拾妥当。”先前领路那人毕恭毕敬地对李寻欢躬身道。
“有劳了。”李寻欢和善有礼地微笑回道。“你叫孙达?”在镖局门口曾听卓东来唤过这个名字。
“是,”孙达恭敬道,“李先生在大镖局内的一切起居皆由小人负责。”
“少爷的起居有我就行了。”正准备将随行物品拿进房间的铁传甲从旁经过,插口道。
李寻欢也道:“是啊,有传甲一个人就够了。冒昧打扰,已感不安,实在无需格外费心招呼我们。”
孙达沉稳道:“先生是卓爷的贵客,便是大镖局的上宾,小人所做只是份内之事。况且先生初到,总有不便之处,但凡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小人便是。”
李寻欢淡笑了下:“既如此,那便烦劳帮我打壶酒来吧。”提起手中空空的酒囊晃了一晃。
“先生稍候。”孙达双手接过酒囊,转身去了。
李寻欢看着孙达的背影,无声地扬了扬唇角,方才那一句“不便之处”可是在暗示自己不宜随意走动么?
结束了庆功宴,卓东来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径直步入跨院。
转过回廊的时候,李寻欢正独自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有一下没一下地雕着木头,环目四顾,不见铁传甲和孙达。
卓东来踏着优雅的步子悠然走近,视线牢牢锁住李寻欢手中的那把小刀。
看到李寻欢抬起头来含笑望向自己,卓东来也报以笑颜:“怎么只有李兄一个人?”
李寻欢道:“传甲要帮我煎药,在这院中恐有不妥,便请孙兄弟带他去认认厨下的门径。”
“煎药这种事吩咐孙达去做就好了。”卓东来也在石桌旁坐下。
“住在这里已是叨扰,怎好再事事烦劳他人。况且这些琐事向来都是传甲一手包揽,换作旁人我也不惯。”李寻欢放下刀和木头,拿起手边的酒囊。
卓东来道:“那就让孙达在院中添个火炉,厨下离此颇远,往返费时也甚是不便。”
李寻欢仰首喝下一口酒,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卓东来原本用眼角余光打量着桌上的那柄小刀,此时不禁移回心神。见李寻欢半伏在桌上,以手掩口,身子止不住地震颤,不自觉微紧眉心:“似李兄这般嗜酒如命,莫怪得久病难愈了。”语气中潜隐的一丝关切之意便是卓东来自己也未曾觉察。
李寻欢扯起嘴角正待笑言反驳几句,却又被难抑的咳嗽堵了回去,撕心裂肺一般,一阵紧似一阵,直咳得脸色苍白之中又泛起些许病态的嫣红。
卓东来眉心不觉又紧了一紧,不由自主地便欲抬手抚上李寻欢的后背,却在动作尚未施行之时猛然惊觉,攥紧了几欲抬起的那只手,心中一阵讶异。
自己一向不喜与人亲近,却为何偏对这人生出莫名的关心?
莫非……是因那荒诞的念头么……
视线重又瞥向那把被随手放置于桌上的小刀。
那只是一把寻常钢铁打造的小刀,刀长不过三寸七分,刀锋薄而锋锐,大冶的铁匠不消三个时辰便可打好一把。
看上去的确并没有什么特别,但……却与传闻中对于小李飞刀的描述极为吻合。
卓东来微微觑起了眸子。
眼前这把小刀,会是江湖上消失已久的小李飞刀么?
如果是,那他……又究竟是什么人?
李寻欢终于渐渐压制住咳嗽,卓东来收回目光,略带关切地说道:“这一路上鞍马劳顿,今日不如早些歇息,明天一早我便派人去请长安的几位名医来给李兄瞧瞧。”
李寻欢勉强抑住咳嗽,半掩着口扯出一抹淡笑:“有劳卓兄费心了。”
“哦?可知是什么人?”听到下属的禀报,司马超群双眸微睁,不露声色地问道。
司马超群知道卓东来的后院里住着一个神秘人,但除此之外,卓东来从未带过任何外人回大镖局,更遑论住进那如同大镖局禁地一般的紫气东来专属宅院了。
可如今,居然有两个不明身份的人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大镖局,住进了那个只有自己才有权随意进出的禁地。
“只知道是在红花集遇见的,后来便随同卓爷一起回了长安,之前似乎并不相识。”
这不禁令司马超群愈发的不解。
将一个相识不过几天的人带回镖局且还让其住进自己的院子,这无论如何都不像是卓东来的作风。
除非……这其中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那个李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翌日一早。
铁传甲的眉头皱得很紧,面色灰白,脸上说不清是怆然、悲愤还是绝望。
铁传甲心中很恨。
恨苍天无眼、世事不公!
恨老天爷为何偏偏如此薄待自家少爷!
看着孙达送两位名医出门,铁传甲定了定心神,对李寻欢道:“还是让我去城中找找看,说不定梅二先生他……”话到一半却忽然没了底气。
三十几年……梅二先生当年便已算不得年轻,现下隔了这数十年的光阴,怕是……
于此一节,两人心中岂会不明?
只不过,但凡有个希望,纵然渺茫,铁传甲也定要尽力试上一试。
有希望,便不致绝望。
李寻欢心知若不让铁传甲把整个长安城翻找个彻底他是绝不会死心的。
唉,也罢。
暗自叹了口气,李寻欢扭头朝窗外望了望:“今天天气不错,出去走走也好。也不知那谪仙居是否还安在,以往每次到长安来,总少不了去畅饮上几大坛他家招牌独酿的‘醉太白’,此番不知还有没有这等口福。”说着,摸过酒囊站起身来。
“少爷,大夫说你不宜奔波劳累,更不宜……”思及方才两位名医所言,铁传甲难掩忧心。
“传甲,”李寻欢笑着打断,“大夫说的还不都是那些。从前梅二先生也没少唠叨,难道你认为他们会比梅二先生更能说服我么?”
铁传甲默然。
铁传甲当然知道不能。
要李寻欢戒酒,三十年前便无一人可以办到,就连林诗音也不能。
而现如今这世上,又有谁能破此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