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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尸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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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夏部洲幅员辽阔,凡人通商往来多有不便,于是商行应运而生,比如戚闻心眼前的这个常记商行。
常记商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十来个城池都设了分行,聊州的分行由一位名叫韦固的掌柜打理着。胡大娘的儿子胡奉堂,就是聊州常记商行一支走商小队的队长。
这些商队走南闯北,一路收购并出售物资,架构起城池间重要的商贸渠道。
胡大哥说,他进城后第一时间去了常记商行卸货交接,兴许是舟车劳顿,就在商行里间打了个盹,醒来直接回家了,回家好几天还一直觉得累。
一切听上去都很正常,戚闻心打算先去胡奉堂停留时间最久的商行探探。
她穿过忙着卸货的人群,走进门后往堂内四下张望了一番,朗声道:“这里谁是管事?”
话音刚落,有个男人迎了上来,问:“小姑娘要买些什么吗?”
“我师父说有一批药材想出手,他老人家暂时有事,就让我进城来看看情况,”戚闻心说着取下腰间乾坤袋,展示早已准备好的药材,“药材是这几种。”
管事没想到眼前的小姑娘还带了一笔生意,他上下将戚闻心打量了一番,眼神怀疑。
戚闻心佯装不满道:“怎么,我就谈不得生意了?你们这到底收不收?”
“收收收,您请跟我来。”这名管事忙拦住了她,心想,要是损失了这笔生意,可就是自己的罪过了。
管事安排戚闻心进里屋坐,又上了茶好生招待,说是掌柜的有事正忙,让戚闻心稍等片刻。
戚闻心没有喝茶,四下打量起这个房间。屋内摆了屏风,上面绘的是梅鲤争春,案上一鼎博山炉,袅袅轻烟从炉中升起,清甜怡然。
她在屋内坐着好一会还没等来人,为应招所伤的魂魄又没好全,觉得有些疲倦,便慢慢合上了眼。
丝丝缕缕的轻烟飘散在空中,闻起来让人心神安定,正此时,屏风上的一只鲤鱼转了转眼珠子。
那眼珠子突出来,渐渐化出一张狰狞的人脸,紧接着是整颗头,头上的头发全被拔光,露出可怖的皮肉。再然后是手臂、身子、腿,一个模样诡异的人从画里爬出来了,浑身呈现一种死气的乌青色。
他眼睛瞪着戚闻心,似乎冒着光亮,往那个方向试探着走了几步,忽然暴起扑了上去!
他伸出了手,那手干裂、扭曲,指甲尖锐而锋利,几乎不能称之为人的手。
可就在那手距离戚闻心脖颈几寸之时,他却又突然静止,紧接着退了几步,身形渐渐淡去。
戚闻心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眼中带着些许水汽,看起来尚未睡醒的样子。
一个身着黛色锦袍的中年男子正向这边走来,来人脸上蓄了胡,看上去红光满面。
“小姑娘,听说你师父有一大批货想出手?”
戚闻心起身回道:“是的,您便是韦掌柜吗?我师父有事在忙,让我先来问问。”
“你师父是?”
“家师散修一名而已。”
韦固思量了片刻,道:“那你先将货物情况跟我说说。”
戚闻心捡了些不轻不重的说,大概的意思是师父虽然急着走,但并不打算将货物压价出手,而在掌柜的眼里看来,戚闻心拿出的药材都是些普通货物,商行里并不缺。
“不如这样吧小姑娘,”韦固最后提议道,“你先在这等我一下,我去问问我朋友需不需要,如果他需要,我就搭个线帮他把这批货收了。”
戚闻心拱手道:“那便有劳掌柜了。”
韦固出门后,神色却是不安,一路匆匆避开人群来到后院。
后院只有一个老人佝偻着腰背在打理花草,韦固走近后,四下里看了看,确认没有旁人后,才压低声音对那老人道:“今天来了个年轻小姑娘,我本来想让它去吸一点的,头一次差点没控制住。你之前说有可能发生这样的情况,这到底怎么回事?”
老人眼珠子转了一下:“哪个小姑娘?人呢?”
“少跟我扯犊子,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别忘了当初你的命是谁救的!”
“你最好是告诉我。”老人抬起原先耷拉着的眼皮,浑浊眼球中的锐利之色刺得韦固有些怕。
他不情不愿道:“不就是个来卖东西的小姑娘,我已经按你之前说的把人稳住了。”
老人起身要走:“带路。”
韦固不肯:“你都还没回答我!”
老人有些不耐烦:“等见到人我再告诉你。”
韦固只得带路,可等他领着老人推开那房门时,房内竟空无一人。
老人一言不发站在门口,神色阴鸷:“你说的人呢?”
韦固连忙追出去,却是连那少女的半片衣角也没见着。他抓起领着少女来的那名管事质问:“刚才那个小姑娘呢?”
管事吓了一跳,有些结巴:“走、走了啊,她让我转告您一声,她还是不想压价卖,就先找别的地方去了。”
韦固发觉自己表现得异样过头了,遂将人松开,缓和语气道:“没事了,你忙去吧。”
管事忙不迭跑了。
韦固回到那间房,对老人道:“人走了,你找她干嘛?”
老人正在屋子里检查,头也不抬地随口编了一个理由:“此人精气充盈,如果尸傀吃了她,也许能再升一阶。”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她是个修士。”
“修士?”老人面色有些犹疑,同时揭开那香炉查看,里面的香灰还是自然燃烧的形状,没有被人动过。
“对啊,修士,有个散修师父,”韦固见他思索,心里害怕得没底,“你倒是说说,下次要是还控制不住怎么办?”
老人将香炉盖了回去:“马上来找我就行。”
“要不你还是再回教里问问吧。”
“回去做什么?好让他们知道我把教内的秘密传给了一个外人吗?”
“我也入教不就行了?”
老人笑得古怪:“入教都得立血誓的,你肯吗?”
韦固一时间讲不出话来,他开始犹豫,自己手里的到底是宝还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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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闻心走在街上,回忆着方才发生的事情,心中仍有些后怕。
她记着胡大哥的话,提早就服了解毒丹进去,即便如此头还是越来越晕,于是索性将计就计,假意瞌睡起来。
没过多久她感受到了一股阴凉的气息,小松说有个人从屏风里爬出来,浑身青黑,眼睛凸出来,皮肤还带点金属光泽,尤其是他的手,手指甲锋利无比。这模样简直是只剩人形的人。
那东西本要扑上来,可不知为何停了手,戚闻心感觉得到那东西的气息突然消失了,小松说连那东西都彻底消失在原地,就仿佛隐形了一般。
片刻后韦掌柜进来,戚闻心与他聊了半天,见他临走时神色不安,步履匆匆,心中有些怀疑。
于是趁着人已离开,戚闻心将房间仔细搜查了一遍,屏风没什么异样,但案上那鼎燃着香的博山炉,她却在靠近之时更觉头晕。
她打开看了一下,里面烧着一颗香丸,香的味道清甜,香灰隐隐透着暗红。她不敢随意去碰,也看不出来这是何种香。
小松此时终于想起来那东西是什么,对她道:“我就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是尸傀,在我们那个时代盛行过一段时间。”
所谓尸傀,便是以尸体炼制的傀儡,和机关傀儡有些相似的是,它们都不依靠主人的灵力来运转。
机关傀儡与阵法符文相结合,可以灵石驱动,或者启动后自行吸收灵气运转。
傀儡制造的精细程度非常人所能完成,尸体成了现成的替代。不过,尸体保留了人复杂的经脉穴位,阵法符文大多难以契合,且尸体本身的死气又与灵力相斥,是以驱动方式与机关傀儡大为不同。
书中曾有记载以怨气驱动,足够强烈的怨气能配合阵法符文烙进尸体当中,作为启动尸傀的引子。人死而精气绝,炼制成功的尸傀本能渴求精气,也以此为养料不断行动甚至进阶。
戚闻心问小松道:“你能看出它是哪种尸傀吗?”
小松道:“它皮肤有点金属光泽,但不多,应该是铜阶。”
尸傀按木、铁、铜、银、金分阶,越往上等级越高,越是刀枪不入。
戚闻心一人是绝对对付不了这铜阶尸傀的,她越发觉得韦固离开时的神情太过诡异,是以并不打算继续冒险调查。
她喃喃道:“看来此事并非我所能管得了的。”
小松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去一趟城主府。”
聊州乃门派云墟所辖之地,城内有任何异样,城主都得向上汇报,届时会有云墟弟子来解决,正如戚闻心当初被派往清水村一样。
她问路寻到了城主府,向守门的侍卫亮出自己扶空弟子的身份牌,说明来意。
侍卫接过她的身份牌,确认后道:“仙师稍候片刻,我这便进去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