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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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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兽从一到九分为九阶,以九阶为最高,九阶之上是实力无法衡量的上古神兽。
食梦兽传承了上古神兽梦貘的血脉,现今的修仙界将它划为六阶。
食梦兽以梦为食,尤其喜食美梦。依众多毫无差别的死状来看,食梦兽应该是被美梦吸引过来的。这也就解释得通了,为何周围一点活物的气息都没有,六阶妖兽如果释放威压宣布领地权,低级的生灵只能避让。
这个发现真是雪上加霜。
两人继续往前搜去,在这困境里唯一令人值得开心的是,活人渐渐多了起来,尽管他们依旧面带微笑,气息微弱沉睡不醒。
不久后,他们走到了村子中央,空地上有棵擎天古树,树下,隐约躺着一个人。
一路走来,他们见到的人全都躺在房屋里,似乎是在熟睡中逢此灾祸,而此人却躺在室外,戚闻心甚至在他身上看见了一点灵力波动,是个修士。这便奇怪了。
戚闻心将却离剑握在手中,缓缓靠近。此人模样清秀,一身绀青衣袍,和村里其他人一样面带微笑。
圆月高悬空中,依然停留原处没有移动过,像一只眼睛在监视着众人。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霎时间爬上她的脊背,几乎是本能的,她迅疾后撤。
一道黑影从树间跃起,凌空遮月,仿佛圆月眨了个眼,黑影转瞬坠在她方才的位置!
月光照见了黑影的模样。十岁孩童般高,浑身漆黑,头竖圆耳,长嘴长鼻,嘴边天生带笑,一双绿豆般大小的眼睛漆黑发亮。
这是一只食梦兽。
杜渊冷汗直下,手里提着剑不动声色往后退。
食梦兽歪了歪头,月光映在那绿豆大的眼睛上,戚闻心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以及一丝本不该出现在六阶妖兽身上的名为疑惑的情绪。
随后这只食梦兽开始绕着戚闻心打转,时不时将长鼻凑到她身上,抬头看看她几眼,似乎对她很感兴趣。
杜渊咽了下口水,想唤戚闻心一声,却是不敢。
食梦兽性情温和,很少主动表现出攻击性。戚闻心没轻举妄动,对杜渊道:“去找白歌眠。”
一模一样的选择题再次摆在杜渊面前,他在犹豫。
戚闻心催道:“趁它没注意你,快去。”
食梦兽高昂着头,轻轻瞥了杜渊一眼。杜渊咬咬牙,到底离开了。
戚闻心暗自运起功法,打算慢慢往后撤,可谁料脚步只试探性移了一下,食梦兽便直接扑了过来!
她提剑反击,但那食梦兽只几个回合便停下了,仿佛终于确认了什么。
令人更为震惊的是,食梦兽盯着她,未曾开口,却发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汝……”
戚闻心大惊失色,她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你,你在和我说话?”
她脑海中的声音也下意识否认:“不可能,六阶妖兽怎么会说话!”
食梦兽继续道:“汝是……旸族人……”
戚闻心心中刹那间掀起惊涛骇浪,她竭力稳住颤抖的手,装作疑惑的样子道:“什么旸族人?”
“汝竟不知?汝之父母呢?”
“……都不在了。”
“真是可怜的孩子。”
“那前辈,可以告诉我吗?”
“汝难道没有发现自己的特殊之处?”
戚闻心摇头。
“不应该啊,汝从小到大没受过伤?旸族人受伤可是好得很快的。他们有神的血脉,天生两颗心脏,体内蕴藏生力,魂魄也极为强大,吾没想到旸族人竟然还没死绝。”
戚闻心抓住了“魂魄”这个关键词,问道:“前辈看得见我的魂魄?”
那食梦兽轻蔑打了个响鼻,昂着头,很是神气的样子:“那是自然,汝的魂魄,很亮。”
这下连戚闻心脑海中的声音都开始感到担心了:“她能看穿你的魂魄,又知道旸族的事,莫非是上古时代哪个魂修留下来的元神?魂修修炼条件极为苛刻,要么是万里无一的纯净魂魄,要么是穷凶恶极的鬼煞。”
戚闻心接着套话道:“前辈说的‘死绝’又是什么意思?”
食梦兽道正要回答,白歌眠已带着人赶到了。本该危险至极的场景,白歌眠一细看,又觉得眼前僵持的情况有些怪异,问戚闻心道:
“戚师妹,怎么回事?”
食梦兽看了来人一眼,戚闻心趁它分神的瞬间挥出一剑,后撤跃至白歌眠身边。她并不觉得自己能伤到对方,但只要对方躲避让出身位就够了。
“这只食梦兽有攻击性。”戚闻心回答了白歌眠方才的问题,至于其他异样,她一概不提。
食梦兽见状有些生气,脚掌在地上挠了两下,随后,令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四周屋脊渐渐爬上几个黑影,黑影一跃而下,一、二、三……竟还有三只食梦兽!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一阵高亢的鸣叫声刺破云霄,炸裂的感觉瞬间侵袭了他们的大脑!
“是应——”
戚闻心还没来得及听清脑海中警示的话,五感便陷入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鸣叫声渐渐回荡着远去,眼前的光线明亮起来。戚闻心站在巷子里,面前是个院子,门开着,门边站着个年轻的女人翘首以盼。
像是终于等到了,女人的目光落在戚闻心身上,微微一笑道:“心儿回来了啊。”
铺天盖地的情绪涌上来将她淹没,窒住了她的呼吸。她不敢呼吸,生怕眼前的人一口气被她吹散了。
暖阳如锦,淡淡的金光从女人身后投射过来,落在她眼里,眼前的人仿佛变得模糊起来,与记忆中的模糊身影重叠在一起。
两行清泪无声滑落,却离剑不知何时已她手中消失。
女人顿时惊慌失措,走上前来,一只手牵住她的手,一只手替她拭泪:“心儿,怎么哭了?”
触感如此温暖、真实。不像梦啊。
戚闻心猛地抱住了她,抱得很紧,声音颤着:“阿娘,你还在,你还在的是吗……”
戚唯秋轻轻拍着她的背:“傻孩子,娘不是还在这好好的。”
戚闻心埋首在她肩头,闭着眼,眷恋着她的温暖:“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梦见我四岁,生了大病,你走了,不要我了,再也没回来……”
“只是一个梦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另一道声音闯入,戚闻心抬头看去,父亲正从屋内出来,脸上是从未对她展现过的温和笑容。
从未?为何她会这样想?爹爹不是一直对她很好吗?
戚唯秋松手替她擦干泪水,点了点她的鼻子,笑嗔道:“就是,阿娘怎么会不要你呢,不要胡思乱想了,赶紧进屋吃饭去吧。”
戚闻心再次看向阿娘,刚才奇怪的感觉好像不见了,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渐渐流失,她努力回想,发现大脑已是一片空白。
“闻心,你没事吧?”爹爹在问她,甚是关心。
戚闻心张了张口,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摇了下头。
戚唯秋牵起她的手:“走啦。”
温热的感觉顺着掌心的纹路流进戚闻心心里,填满了她心中的空白。
周始目光温和道:“你娘身体不好,以后早点回来,别让她等那么久。”
别让她等那么久……
这句话让戚闻心一瞬间莫名刺痛。
戚唯秋笑着反驳道:“我哪有这么弱不禁风,连等个人都等不得。”
阿娘的话让她回过神来。
三人进屋,菜香扑鼻,萦绕缠卷。
戚唯秋拉着她的手,将她摁进椅子,又将筷子塞到她手里:“都是你喜欢吃的菜,再不快点就被你爹吃光了。”
戚闻心看向爹爹,一同进来,他倒是先拿起了筷子。
周始故作伤心道:“秋娘可真偏心,事事都想着你那个女儿,你怎么不多做点我喜欢吃的。”
戚唯秋轻轻拧了一下他的胳膊:“我女儿就不是你女儿了?”
周始被妻子的模样逗笑了:“是是是,我说错话了,秋娘别生气。”
戚闻心看着这一场景,心中一阵发酸,好似在自己十七年的人生里从未见过这样欢声笑语的家。可怎么会呢?爹和娘不是好好地坐在自己面前吗?
“孩子……”她听见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大脑抽痛了一下。
是谁?这个声音,是谁……
“孩子,你怎么了?”
戚闻心猛地抬头,是周始在唤她。可在看清那张脸之后,她心中为何竟会有些失望?
不,好像不该是这样的。
“孩子,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应该高高兴兴才是,快别让你娘担心了。”
周始的脸刹那间变换成另一张脸,另一张真正令她熟悉安心的和蔼的脸。
她的头越来越痛,她好像忘记了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
“心儿,你不要阿娘了吗?”戚唯秋委屈地握着她手,只是那手的温度渐渐冰冷下去了。
那张脸越来越清晰,刺痛的感觉在消退。
戚闻心不舍地注视着戚唯秋,再次流下了泪,呢喃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这一生,只能由我独自走完……”
何为梦?何为真?虚虚实实,虚而不可得,实而不可负,徘徊两难,当中是非对错,又如何明了。
戚唯秋和周始瞬间动作僵硬,双目空洞。
“我还有师父。你们,只是我曾经的奢望……”
戚闻心捏断了手中竹筷,梦境应声而碎。
一股力量将她撕扯,白光吞噬所有景象,眩晕过后,她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