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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救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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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傍晚,街道上还有不少行人,有些店铺已在门檐下亮起了灯,远远看去,点点朦胧的橙黄,和太阳洒落的余晖融为一体。
戚闻心穿过这片祥和,正要往更深的黑暗走去。
她身旁还有一人同行,那人名唤方守意,乃城主府招揽的其中一位修士,不是多话之人。两人隔着些距离,一路就案件偶尔聊了两句。
现在的情形很明显,有人专挑无人在意的贫民乞丐炼制尸傀,炼制成功后便是培养。
被吸走精气的一共有两种人。第一种是独臂乞丐之流,他们无亲无故,无人在意;第二种是胡大哥,他于常记商行中丢了精气,而商行人来人往,也是暗中下手的好地方。
这两种人代表了培养尸傀的两种手段,说明背后之人不敢冒出太大动静,起码现在还没有人因精气被吸干而死。
商行城主府已经派人监视起来了,其他地方想来也有人会一一调查,更何况还有一位云墟弟子在。这里毕竟是云墟的地盘,找到那个独臂乞丐后自己也该离开了。
不久后到了同宁街附近,这里狭窄、逼仄,房屋破旧不堪,地面也是坑坑洼洼,一些说不出颜色的积水散发着令人不适的味道。
可笑她在聊州长至九岁,却不知城内还有这样的地方。
由于那个乞丐是独臂,人也年轻,还带着两个孩子,所以没多久他们便向附近的人打听到了下落。
那是一座塌了半边的破屋,天色已晚,里面黑沉沉一片,只看见几个人影晃动。
在那些人警惕的目光中,戚闻心和方守意踏入了院中。院中零星两三个都不是戚闻心要找的人,她进了屋内。
屋内弥漫着一股潮湿而陈旧的味道,地上铺着草席和干稻草,上面窝着七八个人。
踏进此间时,戚闻心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阴凉。有修为在身的人多少能抵御一些寒冷,但这种阴凉的感觉却直接侵蚀到骨头里,令人寒毛直竖。
光照不进来,戚闻心以修士的目力一一辨过去,在角落里找到了他。
“赵四。”
那独臂乞丐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抬头看去,是个清清冷冷的少女,一身气质在肮脏的环境中极为扎眼。
那是几日前曾帮助过自己的人,她身后还跟着个灰色衣着的男子。
“恩、恩人?”赵四不确定地回道,他几乎疑心是自己看错了。
戚闻心看见他身边还躺着两个男孩子,一大一小,问道:“孩子的病可有好转?”
赵四愁苦地摇头。
戚闻心当即蹲下来给两个孩子把脉。
赵四问道:“恩人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来看看你们的病,”戚闻心把完两个孩子的脉,眉头紧蹙,随即又转向赵四道,“我看一下你的。”
赵四伸出仅有的手,解释道:“恩人,我请了大夫,大夫说他们精气不足,小孩子长身体最是要吃饱,开了一点药也没什么用。”
戚闻心把过脉后,沉默不语。
精气乃生命本源,两个孩子的生命本源已然枯竭,到了行将就木的地步,窟窿破得太大,药石也补不上了。赵四的情况如果再严重一点,也大差不差。
她施了个法,在他们印堂上看见了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黑气更加浓重,这几天邪祟来过。
赵四忐忑地看着她:“恩人,有什么问题吗?”
旁边躺着的一些人看见戚闻心一个年轻姑娘,又是看病又是施法,纷纷挤过来把手伸到她面前。
“仙师,仙师也帮我看看吧……”
“我也不舒服,求仙师给我看看……”
方守意拦住了他们,询问的目光看向戚闻心。
戚闻心弹指飞出几根灵线缠在他们腕上,片刻后收回去,语气并不意外:“都一样。”
方守意惊了一下:“意思是这里果真被当作了目标?”
戚闻心取出一个瓷瓶递给方守意:“一人一粒分下去吧,两个孩子不用了。”
赵四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恩人,不用了是什么意思?”
“放心,他们能活。”
赵四松了口气,小松却把一颗心提了起来:“你该不会要冒险救他们吧?”
戚闻心回道:“他们虚弱到这种程度,精气已无法自行恢复,我若不救,他们活不过后天。”
她看着那两个孩子,情不自禁就想起小时候的自己,忍不住想,若非胡大娘收留,自己是否也会流落到这般境地,是否会有人来救自己。
小松还是有些不赞成:“你这样随随便便,万一哪天暴露了怎么办?”
“我小心些,不会有事的。”
“行吧行吧,”沉默片刻之后,小松又嘀咕了一句,“你和九临大人倒是真像,一个脾性。”
后半句戚闻心没听见,她问赵四道:“这里可有安静的房间,我为他们另外诊治。”
“这,”赵四犯了难,道,“里边几间早有人占去了。”
“哪间人少?”戚闻心俯身要去抱一个孩子,分好了药的方守意先一步将更大的那个抱起来了,她便抱起了小的。
赵四连忙起身带路。
那狭小的房间躺着三四个人,估计和外面的人情况差不多,戚闻心着赵四付了些银钱,让他们腾出这个房间,方守意手里剩余的药也都散了出去。
两个孩子被平放在稻草堆上,待人都走后,她关门施了个禁制,随后从乾坤袋取出却离剑,卷起衣袖,在手臂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鲜血涌出,被她牵引施法,化作一团灵光打入孩子体内。
她感受到了一股阴凉的吸力,灵光中蕴藏的生力转眼就被吸收干净。片刻,孩子的面上浮现黑气,随着黑气渐渐消散,孩子的呼吸也趋近沉稳。
救治完两个孩子,她脸色略微有些发白,处理好伤口后,掐诀封住伤口逸散的血腥气,走出门时先对焦急等待的赵四道:“他们没事了。”
后对方守意道:“烦请仙友将此处的情况禀告城主,在下还有些事,便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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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少云,云似薄纱飘逸,一弯上弦月挂在云后,如遮面的曼妙舞女。
柳原靠在一个檐角下打着哈欠,本要监视常记商行的他,却没注意到自己正在被另一双眼注视着。
这双眼来自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他像只守宫一样扒在昏暗的檐角下,没人注意到他。他眼珠子转了转,观察片刻后,便悄无声息落回了地面。
他在原地踱了几个来回,有些烦躁,终于像是下了某种决定,笔直地进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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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州并不繁华,夜里没有热闹,不少人家都早早熄了灯火。这就显得城中的一处烛火通明的厅堂格外特别。
“子陌啊,你看,你梧塘表弟今年刚好满七岁了,能不能帮忙去给哪个长老说说?”
说话的这名老丈看上去五六十,他名唤苏梁,坐在上位,是厅堂这群人中年纪最长的。但这样一个类似于一家之主的人物,却放低了姿态对着面前一个年轻人说话。
斜对面的中年男人接到老丈眼色,推了一把身前的孩子,孩子却死死把脚钉在原地,似乎前方坐着什么吓人的妖怪。
整个厅堂的气氛压抑到极点。
“如果是为了这件事把我叫来,那没什么好说的,”云子陌轻轻扫了那孩子一眼,“他没有修行资质。”
说罢他起身打算离开。
“站住!”苏梁拍桌而起,察觉到自己语气过激,又放低声音道,“外祖父只有这一个要求了,你也知道,苏家和你同辈的,就梧塘一根独苗,你娘要是——”
云子陌一双星目好似云雾翻涌,一道冰冷的视线射过来,顿时让苏梁噎住了剩下的话。
坐在苏梁边上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妇人这时出来打圆场道:“不成就不成了,我们苏家的孩子就算不修仙,也能一辈子衣食无忧。”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苏梁觉得很没面子,喝了她一声。
云子陌看了那老妇人一眼,随即转开目光,对苏梁道:“你以为我会来这里,是念着苏家的情分吗?”
这话把苏梁气得不轻,他胸口一阵起伏,指着云子陌吼道:“我当初就不该和白家作对,庇护你这个弑父之人!”
厅里的人全吓了一跳,噤若寒蝉。
唯独云子陌面容没有半分波动,声音里倒是有些讽刺:“云墟掌门出面,你不是巴结得最欢?”
苏梁一口气喘不上来。
老妇人起身站到两人中间,想去牵云子陌的手,却被他避开了。瞧着他面上的冷淡,老妇人面色哀伤:“过去的事都别再提,梧塘的事也到此为止了,你莫要放在心上。”
“娘!”中年男人不满地喊了一声,云子陌看他一眼,他却不敢再说话了。
老妇人眨了眨眼,移开目光,散了眼中热气,对云子陌道:“你好几年没来,难得多留两天,一家人就和和气气的——”
突然急急忙忙闯进来个人,她的话再次被打断。
“云仙友,尸傀现身,已有人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