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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死而复生的傻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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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声春雷闷响。
“轰隆隆……”,雨点伴着雷声落下,激起泥土表面的浮尘,生出一种春日特有的气味,像雨滴一样短暂地飞去了城市的每个角落。
安德罗亚城外的战地医院里,一个破旧的信箱立在雨中,油漆脱落破破烂烂的,就和这座生长在森林边的老医院一样可怜。
希伯来撑着伞去信箱里取出今日的信件分发给医院里的病员,她来到这里一个多月了,几乎每天会下一场雷雨,真是令人糟心的天气。她拿了信就立马回了病房楼。
她已经在这医院工作了一个月,很快把信发给了伤员,顺便检查了一下他们的伤口愈合情况,好在一切正常,只剩下手里这一封名字她没印象的信,“司杰森·布兰多尔?”希伯来看着这封印有花纹的深蓝色信封……这是布兰多尔家那个早早就死了的长子啊!
正当希伯来攥着信封思考这件有些诡异的事时,一个年轻却又带点疲惫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小姐您好,这封信是寄给我的。
请您把它给我吧,谢谢。”说完,这位公爵先生掩着嘴咳嗽了两声,显得这人病殃殃的。
这人怕不是刚从坟里爬出来吧,听起来这么虚弱,希伯来转身,淡定地把信封双手递给他,她心中默念三遍:人死可以复生,人死可以复生,人死可以复生。希伯来开始强行给自己洗脑。。。
对方也很有礼貌地双手接下了,场面如此和谐,希伯来微微放下一点心,让它暂且先落回嗓子眼里,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印象里这位死而复生的公爵先生如果真的活着应该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可能当年放出的死亡消息就是刻意做给世人看的吧,希伯来强行找了个借口逼迫自己信服。
她抬起头来看着对方,那是一种带有询问并且不失礼貌的眼神,目光对上的时候她顿了一下,好像在哪里看见过这双鸢尾蓝的眼睛,眨眼间仿佛变成了大海而自己正躺在水里平静的一点点沉下去,成为眼眸中最深的一点。
希伯来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发现对方的视线里并没有责怪或者被冒犯到的意思,便有些出神。这眼睛没有神,或者说太平静了,仿佛看到一切又什么都看不到。
这位年轻的先生眨了眨眼,拆开了信封,拿出了厚厚一叠信纸,他掂量了一下信纸的厚度,有点头疼。
“能麻烦您帮我读一下信吗?简单概括一下就好。”他又把信纸递给了希伯来。
厚厚一沓信纸一来一回像个定时炸弹,希伯来扫了一眼内容,之间那上面用一种深红色的墨水写着有些潦草的字“让你回来继承爵位继承爵位,你偏不听!是不是以为自己去外面偷师学艺当间谍当了几年就了不起了?以为自己可以独自面对一切了?!小兔崽子真是让我和你爸爸操碎了心!最近世道乱成这样,你要是回来起码还有家族撑着,过几年低调的安生日子,用不着这样继续费心费力把半条命搭进去啊……
再说了,你也这么大了,该为自己的未来想想了,不是妈妈吓你,就你这种视力受损、半瞎不瞎的,都没有姑娘看得上你,你还是趁早回来好好治疗,莫要再到外面闯了……”
看完第一页信,希伯来有点后悔是不是不该帮他读信,这些内容对方愿意听她都不愿意读,没办法,希伯来十分简洁地概括了一下“您的母亲很担心您,并且希望您能回家接受治疗。”她清了一下嗓子,“咳……这个要不……还是您回家后治好眼睛再看吧,内容包含了不少个人隐私。”
窗外又劈下一道闪电,几秒的安静后雷声响起,两个人都没说话。
“您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先去工作了。”希伯来有些头疼了,死而复生就算了,还让人读信,我是你什么人啊,这种家书都可以随随便便交给别人的吗?还是说这个司杰森公爵和自己有过什么交集?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头更痛了。
希伯来准备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正抬脚准备走呢,这为死而复生的公爵就又面带微笑开口了:“麻烦您带我去一下入院登记处吧,我眼睛受了伤,恐怕要在这里治疗了。”
安顿好这个奇奇怪怪的公爵,希伯来那颗卡在嗓子眼儿里的心终于回到了它该在的位置。
司杰森拿着炸药包信靠在那张破旧小病床上,周遭的一切都像极了阴雨天气下的霉点,阴暗又潮湿。他的眼睛现在缠上了纱布,医生说是暂时不能见光,刚刚处理完的伤口隐隐作痛,不能沾水一天换两次药,半个月后才能彻底摘下纱布,两个月不要用眼过度……真是无趣啊。
司杰森把信拿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着,他也不着急看,就那样赖在床上躺着,与周围的一切形成了鲜明对比,像是一个无菌培养皿,甚至还带点净化能力。不过随着他的呼吸越来越平稳规律,那点仅存的白色圣洁光晕也消失了。
没办法,太久没打仗,这所战地医院也废弃很久了,年老失修环境又差,临时调过来的医护人员硬着头皮打扫出来了一栋楼的病房用来安置伤员,还有一栋小一点的没来得及打扫,就先用来堆杂物了,现在医院床位紧,布兰多尔公爵的伤不算严重,就被打发来暂时住着。
一个月前邻国借着参加了我国准备的宴会后,一个公爵中毒而亡为理由就派兵说要讨个公道。谁知道公爵是那家子来的公爵,中毒身亡又是怎么个亡法,大家都清楚这只不过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好“名正言顺”地打仗罢了。
半夜医院一片漆黑,只剩下天上的繁星和月亮施舍一片宝贵的亮光,整座大楼陷入了沉睡,只有一个值班医生和两位值班护士守着漫漫长夜。
希伯来独自一人坐在医生值班室里,剩下两位护士在不同的楼层巡查。她正想着今早那一遭司杰森公爵死而复生的诡异事件呢,记得父亲曾对她说过自己小时候有一位玩伴……好像是哪家的公爵来着。当时希伯来还小,记不清事情,孩子之间的游戏简单的很,她只记得那人回陪自己追着一只蝴蝶满花园的跑。
春天,花园里盛开着的鲜花,外出寻找甘露的鸟儿和偶然间路过这片天空的云都在舒展自己的身体,年幼的希伯来和伙伴并肩跑着去追蝴蝶,蝴蝶微微闪动翅膀,孩子的眼就紧盯着,像是在看一个奇迹,一个伟大的奇迹。
希伯来闭眼坐在阴暗潮湿的办公室里。她感觉那天花园上方撒下的阳光照在她紧闭上双眼上,睁开眼再看,发现那只是战地医院的一盏破旧吊灯散发的暖光。
这一个月来,战火已经从南部一路往北烧到了安德罗亚城边,好在城南有一片森林,森林外是地势险峻的峡谷,凭借着这易守难攻的地势,才堪堪拦住了一路顺风而上的敌军。
硝烟和战火马上就要顺着森林一路烧过来了,但此时医院里一片安静,战士们在此地修复破碎的肢体和灵魂。
愣神间,希伯来手边的电话响了,她叹了口气接起来,对面传来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306”,听起来很虚弱,但声音却很清晰地传到了希伯来的耳朵里,她挂断电话,快步走到306号床边。希伯来看见了病人的眼睛,周遭环境漆黑,而这双眼睛此时泛着泪光,这样的眼睛她见的多了。她没有说话,只是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液滴在对方额头上。306号床上的人瞬间化为白色光点,顺着吹来的风飘到窗外去了。床上只剩下一颗种子,希伯来捡起种子来到楼下。
她找了片空地,借着星光把种子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