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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初会荡神灭 ...

  •   “爷,您好好看清楚。”李霸地说,“我不是坤仪载星,我是花间提酒!坤仪载星是让你们撵出去的那个!”
      这是他在梅香坞当杂役的头一星期。坤仪载星从镇安城全身而退这件事让帝尊很生气,为此阿鼻尊主动请缨,从前线抽身调查此事。但依着梁皇无忌的安排,这会还不到主动出手的时候,李霸地只好尽心尽力扮演在梅香坞干活抵债的小商贩。可是再怎么低声下气,到底是惹了这么个麻烦。
      拽着李霸地领子的魔兵还是没撒手的意思。他提着酒壶又给自己灌了一口,接着一个嗝喷出来,熏得李霸地直皱眉。
      “不是这事老子还不来!”那魔兵把李霸地搡到梅香坞大厅的墙角,“魑鬼养的灾星!他出是出城了,但也折了我们不少弟兄的命在城外边!”李霸地连声应和,他只想尽快把这大爷哄走。可是这个魔兵软硬不吃,他把酒壶甩在墙边的柜台上,再拿袖子一蹭嘴,上下一打量李霸地:“再说一遍,你怎么认识坤仪载星的?”
      李霸地叹口气。这几天下来,他都不知道给多少个魔兵回答过这个问题了:“我在龙虎山砍柴的时候遇见了他,因为我们两个长得很像,所以……”“所以你们歃血为盟,结为义兄弟。”魔兵搓着下巴,“你对他了解多少?”李霸地将自己往墙上贴,尽量离这个魔兵远点:“这,这怎么说啊,大爷?”魔兵说:“要是你来演他,能有多像?”李霸地觉得这个问题来得莫名。他想了想:“最多三……”李霸地看着魔兵的神情,一点点往上加数:“四……五成,再多不行了!他嘴很严的。”
      魔兵“哈”了一声,掐上李霸地的下巴,将他的脸左右转着看了两遍:“五成,够了够了!你现在就演他来伺候我!”
      李霸地一时间没多想:“我的爷,坤仪载星是什么人物,他哪做过给人端茶倒水的活计啊?对了您渴了吧,我去给您续……”
      魔兵突然猛地一锤墙,连着他身上的魔味和酒臭一起拍了过来,把李霸地震了一激灵:“装什么傻!?你在梅香坞干活,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当那莺莺燕燕真只负责陪酒?还不赶紧跪下来伺候老子!要是弄得不舒服,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霸地只觉耳边一阵嗡鸣,蛰得大脑空白一片。他这才意识到,魔兵口中的“伺候”断不是平常那般意思。他脑中恍惚地闪过对魔族的模糊想象,那是肮脏、恶臭,下流的集合;他脊背附上一层冷汗,因着预见到即将来临的是怎样恶意的接触;他心头压上冰冷的黑暗幻梦,仅仅是触碰到那朦胧印象的边缘,都会惹起一阵反胃。那魔兵要他……这分明是——
      李霸地觉得嘴里泛苦,脸上起臊;手心冒汗,脚底却发冷。魔兵见他久不回应,以为他要拒绝,扬起胳膊就要落一个巴掌下来;李霸地在感到凉风掠过下巴的时候便出手,于魔兵手掌下落一瞬狠狠攥住他的手腕。拼了吧?李霸地看着那错愕的魔兵,像看一团烈火。拼了吧!坤仪载星岂受得了这般屈辱!不如杀出镇安城,直面帝尊,平他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然后置辛苦建立起来的暗桩梅香坞于危难之中吗?在魔世眼皮底下包容抗魔人士,这般罪名是三尊扛得下的吗?梅香坞破了,恋红梅会怎样?胡小五会怎样?莺莺燕燕与张大哥又会怎样?
      李霸地不知道他是怎么笑出来的。“军爷,你看,这大厅人也太多了……”他松开攥住魔兵手腕的手,努力地让目光和声调一起软化下来,“咱们别在这,行吗?别在外面。”
      许是他湿润的眼角当真取悦了魔兵,那魔总算将胳膊放了下来。魔兵一把将李霸地薅进怀里,粗暴地抓揉两把他的屁股,再揽上他的腰,一掀帘子将他捞进梅香坞深处的长廊。“刚才不是演得蛮好?”魔兵拖着李霸地一间一间地找空房间,“一会就按那个感觉来!爷就喜欢硬气的!”
      李霸地的腰被魔兵的胳膊勒得生疼。他呼吸不畅,腿脚发软,几乎是被魔兵拖拽着移动。每一扇房门打开时,门轴摩擦的声音都像是在抽走他的魂。门里交缠的躯体和黏腻的言语都让他脚底打颤,他低下头,不去看那些重叠的唇瓣,不去听那些交叠的喘息;可他仍被魔兵拉扯着,一间一间地闯过去。
      今夜的梅香坞生意很好,一路下来没让魔兵找到空房。那魔可等不及了,当即将李霸地按上墙,另手开始解裤子。李霸地挣扎无望,准备硬挨的时候,却见墙角转出一枝红梅。
      “哎呀,是梅香坞怠慢了军爷,怎么能连床都让您寻不得?”恋红梅走近魔兵,轻轻拉着魔兵转向她,“他是个干惯了粗活的杂役,哪懂得伺候您。您要是生气了,惹得阿鼻尊怪罪到梅香坞来,恋红梅怎样担待得了。”
      李霸地趁这个空,连忙整理衣服躲向恋红梅身后。她只斜睨李霸地一下,一甩袖将仍打算追上去的魔兵拦住:“军爷何必挂怀呢?小子笨手笨脚,哪有姑娘来得伶俐。你就别愣着了。”恋红梅侧向李霸地,语气变得冷硬起来:“柴房的柴没劈几根,就跑来大厅搅闹。活都做不好,还想着学我家姑娘来快钱吗?还不快回去!”
      李霸地连连应声,转身去了梅香坞后院。其实哪里有什么柴房?梅香坞背靠魔世,取暖用的都是烧好的煤。可李霸地此时心中一片疲惫,倒真的希望做点劈柴之类的力气活,好排遣一下郁闷。他靠在一株健壮的柏树上拿袖子抿了抿汗,这尚冷的天,他竟在房里闷出一身潮意。
      得打起精神。李霸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接着穿过竹丛去了梅香坞厨房。大厅他不好再待,干脆去厨房检查一下与胜邪封盾的联络点状态如何。
      那是一条暗道,平时用米缸挡着,不会有人往那个角落多看一眼。李霸地倚着米缸拿手搅里面的米,他有点寂寞了。张大哥和剑无极与雪山银燕一起留在胜邪封盾,帮他们处理各项事务;胡小五在到了梅香坞之后自告奋勇揽下采购的活,也算是帮燕燕的忙,可自此之后他便时常在外奔波,只在晚上回来住。
      或许该用“她”才好。李霸地捋捋头发,毕竟谁想得到……
      “你们早已熟悉了,这是我的小妹,胡声儿。”那一夜,李霸地在镇安城外大闹一通后的梅香坞接风宴上,燕燕笑着揽过胡小五的肩膀,“她自小便皮实得很,爹娘都将她当做儿子养。声儿,这一路你感觉如何?”
      说是接风宴,其实只是阔别家人之间的一个小小聚会。恋红梅带了酒菜来,却没怎么吃,说了两句场面话就离开了,在场的除了李霸地便只剩下胡小五姐弟,和张大哥。
      当然,刚才变成胡小五姐妹了。
      张大哥呆愣地看着胡小五,捏着的瓜子从指缝里掉了下来。他不小心咬了一口手指头,这才回过神。李霸地端着酒杯,感到难以置信。他咽下一口酒,强装镇定:“你的小妹?”
      “对呀!”胡小五欢快地应声,“我排行第五,叫小五也不错吧?莺姐燕姐,大张和小花都是好人,真的!尤其是大张,瓦勒镇小花演戏那会,我俩在马家屯住一个屋,大张翻身不小心挨了我一下都得道个歉,是不大张?”
      张大哥的脸红得非常迅速,他半天没能回出话来。李霸地趁机打趣他:“真的吗?你跟人家睡过一个屋,就没瞧出差别来?”张大哥终于抓住了反驳的契机:“我、我没事看那些差别做什么!我饭吃多了撑的?”
      他抱着胳膊郁闷了一会。然后,张大哥憋出了一个取笑回来的方法:“那,那你呢?瓦勒镇那会他、她不是还抱过你吗?你都没感觉出来?”
      李霸地想了想,确实有这么一出:“那怎么了?我当时站得腿都快废了,哪里有闲心管那些,我盐吃多了咸的?”胡小五从燕燕臂弯里站起来,给两个人一人倒了一杯酒:“好了,你们别再吵了!干了这杯,大张和小花都是我的兄弟啦!”
      在席众人哄笑起来,觥筹交错,举杯共酌,不在话下。温暖的回忆总是短暂的,回过神来,李霸地手里仍然只有一把米。他在厨师提着刀过来赶他的时候扔下米飞快地跑掉,来到恋红梅的房门前。
      总还是要找些事做。李霸地要敲门找恋红梅商量,却见梳妆镜前坐的不是恋红梅,而是莺莺。她拿着一把木梳,仔细地打理着自己的头发。见李霸地来,她也没回头,只是对着镜子端详,用她清脆婉转的嗓音唤李霸地过去:“你来看,像吗?”
      李霸地走近两步,只见莺莺将她的头发梳成一个有点眼熟的造型。“像谁?”他问。“你啊!”莺莺自顾自理着鬓角长发。
      李霸地抓抓后脑勺:“你觉得像就好,我看不太出来啦。但是你干嘛学我梳头?”
      莺莺放下梳子,站了起来。她蓦地转过身,目光炯炯地握住李霸地的手:“我们会赢的,对不对?”李霸地一愣,连忙点头:“对,会赢的!”莺莺低下头去。她走到房间门口,复又站住,回过头来望着李霸地:“你要赢!”
      莺莺走了。
      李霸地没找到恋红梅,便重新拿了个酒壶去大厅招呼客人;顺便擦桌子、扫地,收起用过的餐具和酒杯。他心知自己能在梅香坞做下来凭的是热情开朗,刚才与魔兵那出实在坏心情,让来的人看出端倪就不好了。现在情绪平复下来,李霸地便再次投入这迎来送往中。一点也好,多一分可供分析的信息,便是多一分主动啊!
      有客人让李霸地给他拿梅子酒来。
      “别跟爷开玩笑嗷!”他拍着桌子嚷,“梅香坞怎么能没有梅子?我说拿就拿,快去!”
      李霸地就又回到梅香坞深处的长廊里了。他端着空酒壶,快步躲过一扇扇房门和里面的春色,脚底像踩了云雾般虚幻。而魔兵的声音拦住了他的去路,它嘶哑、邪恶,再熟悉不过,就是那个要求他演坤仪载星的魔兵!此刻,他在房间里对着别人发难:“我说硬气,硬气,听不懂你们中原话吗?挣扎不会骂人也不会?什么都不会开的什么店!你要是不行,老子再换一个!”
      被斥责的那人咳嗽着,沙哑的嗓音开了口,那声音让李霸地浑身一凛:“你要我骂你?你这狗贼,你可听好了!”
      这不是莺莺吗!
      莺莺继续说了下去。她的声音不复清脆,喘息连带着呛咳,像揉进一把碎石。她继续说了下去:“我坤仪载星行侠多年,落入你手我死而无怨!只可惜,恶魔喋血中原疆土;更可恨,荒冢累累再添新骨!你将我臣民作饵食,贱我尊严如粪土。你空有人形鬼作芯,十八地狱常居住。我悔不能,大展拳脚将贼驱;怨不能,顶天立地将魔除!”
      魔兵说:“这还像点样子。再躺下来!”
      李霸地是说什么也听不下去了。坤仪载星,坤仪载星,莺莺竟是代替自己充作了坤仪载星!是恋红梅要求她的吗?恋红梅怎么对她说的?她又是怎么答应下来的?何必如此,为何会这样啊!
      李霸地紧紧地攥着陶瓷酒壶的把手。他悲哀地发现,自己没法谴责恋红梅,更没立场去救莺莺。他能做的,只有沉默着,沉默着走开。
      到了后半夜,梅香坞终于歇息下来了。李霸地把泔水倒进梅香坞院外的沟里之后,才有机会查看恋红梅在院墙角偷偷塞给他的纸条:立刻汇合
      李霸地转头,看了看梅香坞内唯一亮着灯的房间。他一用劲,纸条便在手中化为齑粉,这也是武者的基本功夫了。他在衣角上蹭了蹭手,回到梅香坞内,来到恋红梅的房间。
      恋红梅开门见山:“这几天有人要来,你负责与他们接头。并且配合他们,着手拉拢镇安城内还在摇摆的势力。”
      李霸地心里还艮着莺莺的事。他轻轻一点头:“有暗号吗?”
      恋红梅说:“我正要说。你记住,这头一句——”
      嘭的一声,房门被一阵猛烈的冷风轰开。一条高大人影,自月下踏入烛光中来。他生着蓬勃的紫发,夹杂鲜艳的红;额上一对黑角雄壮威猛,眉下一双怒目赫然生威;身披镶金魔甲,脚踏染血铁靴。这样的人,莫非是……
      “阿鼻尊,荡神灭!”来人却自己报上了名号。那双鲜红的怒眼,直直盯上李霸地。
      李霸地挺直发凉的脚腕。这……才是鬼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初会荡神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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