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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途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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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之玄在军中帐里来回转悠了许久,一言不发。
他不说话,连带李霸地在内的一众将领更是不敢言语。众人纷纷低头噤声,生怕哪里做得不妥当,又惹得盟主震怒。李霸地听着玄之玄的脚步慢了下来,试着抬头说道:
“盟主不要着急。虽然丢了燕城,但好在回防及时,尚同会本部毫发无损。留得青山在……”
玄之玄摔了个杯子。李霸地想起“青衫君”的发音和“青山”相同,只好咽下后半句“不怕没柴烧”。
“又是青衫君!”
玄之玄的声音愈发尖利了。
“当年魔世刚入侵的时候,这个名字便在人世流传。起先他只是个带着老弱妇孺东奔西走的游侠,没想到现在来碍我的事!胜邪封盾难道都是从地里长出来的!”
李霸地只低头看地面。他没搭理玄之玄,玄之玄反倒主动点到了他:“坤仪载星!你是断后的人,你来说说对青衫君的看法。”
“盟主……这不好说呀。”李霸地为难地挠了挠后脑勺,“我赶到的时候,青衫君已经走了。”
玄之玄和青衫君对峙过后,决定回防尚同会本部。李霸地带着其余部队前来接应之时,燕城已经被青衫君占领。玄之玄没有问李霸地为什么擅离栗子沟,只叫他阻挡青衫君追击的队伍。
然而不要说追击,青衫君根本就不露面。在占领燕城后,无论李霸地在城外怎么挑衅,他都闭城不出。后来有一个将领不堪其扰,大发慈悲告诉李霸地,青衫君在看到援军到来之后便先行离开,他也不知去处。
燕城蹲踞在山脚一个斜坡的高处,易守难攻。胜邪封盾只要死守不出,李霸地把天打下来都奈何不得他们。区区两万军队更别提围城,自己的粮草都要精打细算。
不过,既然青衫君已离开,燕城暂时应当不会轻举妄动。李霸地就这样一路追在玄之玄的队伍后面,跟着他回防尚同会。
“现在离本部还有一些距离。虽然青衫君说要攻打本部,沿途战斗的痕迹却不多,不知道胜邪封盾想干什么。”
李霸地慢慢地分析着。对青衫君的了解,他始终只有侧面途径;但什么样的将带什么样的兵,或许胜邪封盾的行为,能反映出青衫君的一些性格特点。
“这些军队虽然各有各的打法,共同特点就是纪律严明。青衫君或许也是一个十分自律的人,他定下什么目标,就一定会完成。但与此同时,他也有自己的底线。证据就是……”
他撩开营帐,将营地外面齐整的农田展示给玄之玄。没有抢收,没有毁田,他们只是路过,然后离开。
“盟主和青衫君有过直接接触,能分析出的一定比我多,我的献丑就到这里好了。”
李霸地放下营帐。玄之玄垂着眼睛听着,低哼一声,袖子往身后一甩便大步走出帐篷。
他一走,在场将领全都松了一口气。他们七嘴八舌地聊起之前和胜邪封盾的对垒,最终话题的结果,无一例外走向青衫君有多难缠。
和李霸地一起打栗子沟的那个将领,见他站在角落很久没说话,便凑了过去。
“你可是四方山大功臣啊。”他朝人群扬扬下巴,“他们吹嘘那点事,跟你比算得了什么?”
李霸地并不是不想加入,而是想听听其他人对青衫君的看法。有忘今焉打底,他实在担心突如其来的阿谀:“算了虎头哥,毕竟我是年纪最小的,看起来也不像。”
“诶呦呦副盟主,您可别这么叫我。”将领连忙摆手,“我这赤虎头就是叫着玩的,您坤仪载星才是大格局!”
李霸地干笑两声,不置可否。但赤虎头也的确是好意,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袱,打开:
“炸药炸过的栗子,我尝了尝,味道还可以。来点?”
胜邪封盾往都城一趟,貌似什么也没有带来,也什么都没有带走。农村的房屋依然完好,城市的道路仍然整洁。他们好像只是去都城逛了逛,不带一丝云彩地悄悄离开。
玄之玄的心情一直不好。在路过某个村庄的时候,他将李霸地叫来,丢给他一支火把。
李霸地拿着火把检查了一下:“盟主这是?”
“烧掉。”玄之玄漫不经心,“然后对外说是胜邪封盾所为。”
这!李霸地怎么也料想不到,玄之玄会狠心到如此地步:“盟主,秋收时节将近,村里的麦子和稻谷都快熟了,这时候……”
玄之玄只问他:“你不愿意吗?”
李霸地剩下的话,被这一句问堵了回去。
是啊,他不愿意吗?忘今焉对他用的是什么手段?将他送过来的时候是怎么对九算说的?
协助墨家……
不论再怎样狠绝的手段,他都要去完成。因为这是墨家……
沉重的压力镇在心上,李霸地缓缓低下头:“不,我并没有反对盟主的意思。只是觉得,仅仅因为胜邪封盾路过,就去破坏尚同会的土地,是否……”
“仅仅因为他们路过?”
玄之玄明显发了狠。
“他们就是瘟疫!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冒出一批他们的人!尚同会和胜邪封盾缠斗数月,剿不灭,杀不尽,便是血纹魔瘟,也没有这么难缠!”
他看着营地之外青黄交织的田地。
“反正这些粮食,最后也要便宜他们。你把命令传下去,但凡胜邪封盾行军地点途径村落,一旦遇见,将其彻底破坏。既然他们的根在农村,我就斩他们的根!看他们再往哪里躲!”
玄之玄恨恨说完这些,忽而将视线转向李霸地。
“副盟主,没有意见吧?”
“没有,没有。”
李霸地连忙将火把揣进袖子,对玄之玄陪笑。
“盟主高见。”
玄之玄下吩咐是在傍晚,李霸地想趁午觉联系南溟广虚都没有机会。无奈之下,他趁士兵准备引燃物品的时候,借摸排地形的理由敲响村长家的门。
既然胜邪封盾的路数和原世界相似,那应当也会有相似的结果——比如在村里劳作的哪个村民,其实是胜邪封盾成员。不过也不能抱太大希望,这个结果的偶然性还是太高了。
村长不是胜邪封盾成员,但听说过这个组织。
“副盟主,老夫不是不相信你啊。”村长捋着他的胡子,“只是我们村时常缺水,防火一事重之又重,在我任上,还没发生过火灾呢。我不会让村子烧起来的!”
李霸地急了,他争取来的时间可不多。但越过村长去通知村民也行不通,村长相信他是副盟主,村民就会信吗?就算信了,如果像村长这样扯皮,中间又要耽搁好一阵。
如果有一个最快的方式……
李霸地的目光投向村长家里的灶火。他在手上析出一层油,朝灶火一挥;火舌轰地一声窜长,一团火焰应声上手。
“其实我是九天应元火神。”李霸地保持严肃,随口乱编,“这次路过村庄,不慎将随身火星洒落,不日便将落在你处。我不忍凡人受苦,这才附身此少年来通知你。快避灾去!”
看着村长前去挨家挨户通知,李霸地终于放心地离开。水火无情,能救一个人便是一个。
夜,火起。
装扮成胜邪封盾的尚同会士兵,从尚未烧毁的田地上践踏而过。那些阻拦的人,碍事的人,也一并斩杀。
就算有村长的提醒和警告,村民们也没有全部撤离。总有人舍不得收成,甘愿冒火抢收;也有人不愿意离开,拿着镰刀和斧头跟训练有素的士兵拼命,最后白白丢掉性命。
可他们又有什么错?
这一晚,李霸地为自己封了穴,减弱了感知,才能逼迫自己睡着。他要先去联络灵海中的南溟广虚,这样的惨案不能再次发生,最起码也要让胜邪封盾知会一下,叫其他村民有个防备。
他坠入灵海。
不断下坠的体验并不怎么好,可是李霸地控制不住自己。他感到体内有无数情绪奔涌翻腾,本能地想要用内力压制,又想起自己是封了穴才能来此。
顾此失彼了……他不由扬起一抹苦笑。之前在灵海,内力凝成的护身气罩隔绝了诸多情绪的触碰;现在没了内力,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他的体内冲刷倒灌,一阵阵喜怒哀乐悲嗔欲将他的神智缠裹、淹没,叫他燃烧哽在喉头间无名的火……
有风。
不是风,是音乐。柔和的乐曲冲开杂乱粗粝的情绪,柔柔引着李霸地踏足熟悉的白色虚无。或许他一直身处这片虚无,只是被情绪裹挟,一时难以察觉。
乐曲仍未停歇。曲中含有丝线般的内力,它抚平了李霸地躁动的丹田,为他编织出一个临时的护罩。李霸地沿着音乐的源头走去,见到一名年轻道人盘腿而坐,神色悠然,正吹着一支竹笛。
道人见到李霸地来,放下笛子,而曲声仍未停歇。
李霸地看着他的脸,感激的同时,心中不由一阵疑惑。
绯绛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