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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应佛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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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国?为什么?九界都知道佛气是魔气绝佳克星,魔瘟怎么会从佛国漏出来?
而且,佛国的魔兵,不是都已经迁出,遣返魔世了吗?
魔瘟哪来的?
李霸地尚在整理思绪,玄之玄已然给出回答。
“副盟主一定有诸多忧虑吧。”
他在桌子上翘起二郎腿。
“不必挂怀,因为这些问题不是你该考虑,而是佛国。只要将魔瘟泄露的源头指向佛国,其必会疲于自证,更会出手,外派僧侣治疗魔瘟。这样一来,中原便不必耗费人力物力,而能引来专克魔世的势力处理魔祸,难道不是一举两得?”
李霸地一时失语。这主意乍一听,似乎确实是个一本万利的方法;但细细想来,它伤害的却是更深一步的关系:中佛两国的互相信任。
他没过多考虑,便脱口而出:
“佛国半年前才帮助中原力战魔世,现在魔世遗毒又起,却要污蔑曾帮助中原的佛国,这不是中原所为!即便要请,也要如实阐明情况,堂堂正正请佛国相助才好。否则,凭空而生的谣言,只是伤害两国互帮互助的关系!”
玄之玄叹了一声,跳下桌子。
“那帮傻和尚,只要说得够真挚诚恳,还有什么不会信的呢?更何况,要证据——中原那些患病的人,只要有一个离佛国边境够近,就足以成为证据了。”
“比如说。”他转过身,拿起一份文件,展开,“长乐村。”
李霸地隐约有种不好的猜想。但是这场辩争,他不能后退:“长乐村民怎么患的病,他们自己难道不清楚!有情况就如实调查,为什么非要造假呢!佛国能骗,中原人民能骗,但你能骗所有人一辈子吗!?”
“有何不可?”
这句话玄之玄说得很轻,李霸地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听到。而玄之玄的下一句话,则是将矛头对准了他: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副盟主还不明白吗?我不惜污蔑佛国,不惜牺牲中原名誉,都只是为了保护你——”
他抱着胳膊,转过身,脸上是悲悯的神情。
“保护你,不至于身败名裂啊。”
他抛给李霸地一份奏状。里面详细写了李霸地组织起来的审判营中诸多细节,结论却是耸人听闻的一句:
魔瘟必从此营出!
李霸地把这份报告翻了三四遍,也不知道写这东西的人,怎么从营内兵士的吃喝拉撒转到魔瘟上的。作者的逻辑好像是这样:营地内茅厕附近有火光,就是离篝火近;食秽相混必生疾病,因而可能酝酿出魔瘟。
所以如果有魔瘟,一定是从审判营出来的。
李霸地从奏折里抬起头,望向玄之玄。
先不说这奏折里有许多地方的描述是大体正确,细节错误,再以此引出错误判断——
茅厕附近的火光,就不能是上厕所的人拿的火把吗!
再者,论证过程也有问题。“可能”的前提,引出的却是“必然”的结果,这个错位的逻辑贯穿全文。这奏折从错误的细节开始,一点点滑坡,最终就在毫不触及魔瘟本身来源的情况下,定了李霸地审判营泄露魔瘟的罪。
这样的问题,玄之玄难道看不出来?
“倘若只有此篇,也就罢了。”
玄之玄将刚才他分出来的文件,往地上一推。纸片如雪般在六月闷热的空气中纷纷扬扬,飞舞在空中的,散落在地上的,全是对审判营的指控。
其中作者,不乏当时参与审判的官员。
“这样多的奏折与弹劾,副盟主,你叫我怎么办呢?”
玄之玄悠悠地说。
“副盟主半年来在民间积攒起的声望,总不能被区区魔瘟砸碎吧?若是不将源头引往佛国,副盟主便只有一力承担看顾不力的罪责——或许,最坏是要引咎辞职呢。”
玄之玄踩着那些奏折,一步步接近李霸地。纸张在他的脚下被揉皱,纤维折起的摩擦声,仿佛是什么东西在破碎。玄之玄在李霸地面前站定,抬起头,叫他将自己的微笑看清楚。
“该怎样选,副盟主明晓了吗?”
李霸地只觉胸口一阵发紧。这一切,或许全都是玄之玄的阴谋,但它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逼自己放弃。
要么,放弃中原与佛国合作的未来,用清白名声将自己牢牢拴在玄之玄身旁,从此就是他的拥趸。
要么,放弃自己半年来所做的一切,彻底离开中原的权力核心,背负骂名度过余生。
在玄之玄眼里,这一切,也许很好选。
在李霸地眼里,也很好选。
“胜邪封盾宗旨之一,便是实事求是。倘若魔瘟当真由我所管营地泄露,不论何种罪罚,坤仪载星一并认下!”
但是。
“但是,即便如此多的奏折让盟主信服,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坤仪载星仍希望盟主实地调查之后,再做决断。”
他站直身子,抱拳,拱手。
“自证清白,佛国做得,坤仪载星也做得!还请盟主允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交出让盟主满意的结果!”
玄之玄皮笑肉不笑地盯了他一阵。
“副盟主是自证心切,打算越俎代庖了?你组的营地,怎可能再让你带头调查?自己查自己,最终出来什么结果,我可是不敢想。”
玄之玄一甩袖子,从李霸地身侧走过。
“既然你说让我实地调查,我就去调查。委屈副盟主,这段时间就先休息一下。武敛君!”
武敛君应声从大堂阴影中走出。他低垂着目光,没有回应李霸地惊讶的视线。
“在我调查结束之前,你给我看紧副盟主。一步都不许他踏出都城!”
玄之玄走后良久,武敛君才抬起头,应对李霸地沉默的注视。
“这些奏折……我也都看了。”
他将视线投向散落在地上的文件。片刻后,他弯下腰,将它们一一捡起,叠放齐整。
“那些没参加审判魔兵的官员,所撰写的奏折,递交时间全都紧跟在审判魔兵之后。参加过的要晚些,但也集中在你去尤庄查案之时。”
武敛君把文件归拢好,转向李霸地。
“的确奏折中不乏有理有据的批评,以及毫无根由的贬低。但是,互不熟悉的官员,递交时间如此集中……这一定代表着什么,对吧?”
他望向李霸地的目光,是热切的期盼。
李霸地对他扬起笑容。
“对!不论这些弹劾我的人图谋什么,我们一定得把它搅个天翻地覆!”
第二天,李霸地睡得天翻地覆,直到被忍无可忍的武敛君闯进房间,连人带被子掀起来。
“昨天说的话,莫非是哄我玩的?”武敛君盯着他不情不愿地洗漱,“我还以为你已经拟好什么计划,正准备采取行动。”
“啥行动啊?”李霸地从水盆里抬起头,一顿乱甩把头发甩干,“玄之玄说放假,那我就歇着呗……”
他把濡湿的发辫往肩后一甩,才笑嘻嘻地将黑着脸的武敛君按在一旁的椅子上。
“你想啊,玄之玄刚说完不准我出城,那岂不是除了你,哪里都有眼线盯着我啊?干脆咱们也停两天,整理整理,就算出城,下一步要干什么。”
武敛君抱起双臂,开始思考。
李霸地伸长胳膊,活动着四肢:“而且我也好累了!你不知道,那尤庄大得很!我在那边转的时候,直后悔没把你带来。不然咱俩一人一边,转着就省事了。”
“你找我,我也不会去。”武敛君忽然蹦出来这么一句,“玄之玄不准。”
“啊?”李霸地感到好奇,“他为什么不让?”
武敛君摇头。
够奇怪的。李霸地把一张椅子拉到旁边,坐上去跟他一起捋思路。
现在还有什么没解决?
小福子的病。虽然已经嘱托过修儒,但并不知道这段时间治疗的进度如何。如果他能清醒,尤庄案的线索起码能明晰一些。
魔瘟的源头。玄之玄说是去查,但一定是尽所有可能把源头栽在自己头上。他收集了那么多份状词,私下里说不准了解过更多细节。那自己就有必要另行寻找真正的源头,如果有那样的证据,怎样的污蔑都不攻自破。
治疗魔瘟的方法。说实在的,这才是当务之急。长乐村的村民老人居多,身为青壮年的石大力,病情发展都如此迅速,更不要说力虚体弱的老人。多拖一天,对长乐村民都是更进一步的折磨。
还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没有染上魔瘟的患者。
整理下来,仍旧要以魔瘟为先。
不过现在,更要紧的是空乏的肠胃。日近晌午,李霸地拉着武敛君去张大哥的小店里吃饭。
“我请我请。”李霸地把菜往桌子中间推了推,“这家炒菜真的好,我以前经常吃。”
武敛君看了他一眼:“你一天在都城待不到一个时辰,哪里来的经常?”
李霸地让他赶紧吃饭,问那么多。
张大哥的手艺确实精进不少,炒蘑菇,卤花生和滑肉片被两人解决得一干二净。他还要再给李霸地盛饭,不过李霸地真的饱了。
“以前忙,吃得多。现在闲了,没那么大胃口,给你们省点饭。”
李霸地付了钱,送走出门消食的武敛君,跟张大哥一块洗起了碗筷。
“闲着也是闲着嘛,来,让个位。”
古代没有洗洁精和钢丝球,碗盘要刚吃完就洗,否则干涸的油渍比什么都难刷,尤其用的还是丝瓜瓤的时候。
张大哥问李霸地,怎么忽然闲下来了。
“放假。”李霸地含糊过去,“来看看你们,最近怎么样?”
“好得很呀!”
一直没见人影的胡小五打着呵欠出门,扶住门框看他们洗碗。
“今天真正稀奇,副盟主来我们家洗碗。怕是明天,盟主就要来家里给咱俩做饭了!”
张大哥擦完手,让她回屋里躺着,别乱说话。
李霸地把洗好的碗筷用木盆盛了,端回厨房:“这怎么了?小五以前不是最闲不住吗?让她待房间里睡觉,哪能待得着啊。”
胡小五笑着推了张大哥一下。张大哥红着脸,支吾道:“不是,是……”
“哎呀,看你这副样子!”
胡小五揪着他的耳朵。
“是我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