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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他山 ...

  •   李霸地看着油车,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五月份炎热,里面的油并未凝固,只是平静得像湖水一般。

      平静地,倒映出尤采被麻绳牵扯得长长的脖颈。

      混账!李霸地一拳击向地下室的土墙,整座房间颤动了好一阵,才小心翼翼地平复下来。

      尤采死了,尤庄会被尚同会收缴,或者叫其他的势力占据。到时拖个一年半载,便没人再会关注前任庄主的经历。

      只有自己能查到底了。

      从哪里入手呢……

      突破口,不是没有。

      梁郡县丞琅山,最起码也是个知情不报。贡品丢失,哪怕为了皇帝的脸面,也得从县里派人,挖地三尺把油找出来才行。

      怎么会毫无后续措施,就这么回去了?

      除非他根本就没有报给县令。

      李霸地在地下室里打着转。

      就算琅山嫌疑再大,目前也没有指控他的证据。别说直接证据了,就是上门找他的理由,都只有尤采的口供。

      如果能用什么东西诈他一下……

      李霸地的目光,落在尤采脚下的玉佩上。

      夜,烛火被敲门声惊得突突直跳。

      琅山猛一哆嗦,手上的陶瓷杯落在地上,“啪”的一声打了个粉碎。

      这下连假装不在的借口都没法编了。琅山匆忙将桌上敞开的包裹收拾齐整,把干粮按进去;拿出一个银镯子,看了看,揣进怀,再将包裹搁到里屋;接着从里屋拿出扫帚和簸箕,胳膊底下夹着扫帚杆,战战兢兢地打开门。

      外面是抱着双臂的副盟主。

      “你们这里晚上挺热的?”副盟主对他笑了笑,一步跨进门,“扫个地扫出一脑门汗来。”

      琅山抬起袖子擦了把额头,引副盟主上座。

      “是,是。梁郡就占一个凉字,却是……不热。”

      “不热?”副盟主捏住灯座,将那根被夜风吹得摇摇欲坠的蜡烛挪到避风处。

      “不冷,是不冷!”琅山用袖子遮掩不断颤抖的手指,转身把门关上,“盟主大人,这半夜三更,您有什么要事找小人啊?”

      “什么大人小人,多见外。我的年纪不大,你的年纪也不小啊。”

      副盟主在桌旁惬意地伸长四肢,接着用手撑着脑袋望过来。见他这般神态,有那么一瞬间,琅山的确想起老家正念书的小儿子;但这想法很快让他给驱走了。

      那是副盟主!

      弱冠之年,便能独自对付魔尊的副盟主……

      得想个办法走。

      “别站着呀,先坐。”

      副盟主没给琅山机会。他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琅山僵着腿,掉在椅子上。扫帚上没剥干净的毛刺扎着琅山的手,冰冷的扫帚杆将他结结实实压住,叫他好生听清楚副盟主的问话:

      “你们这地方,是不是有一个尤庄,专管卖油的?”

      “是……对。”琅山盯着眼前的烛火,不自觉地拧着扫帚杆,“每个月缴税,他们缴得最多,是打过交道。”

      “是嘛。”副盟主随手拿起一份文件,翻了翻,“他们是不是还负责给尚同会上贡啊?”

      “有这件事。”琅山只觉心脏要突破胸腔蹦出来,“之前没打仗那会,他们也是每年这个时候送贡油。副盟主,我们可是一点没敢耽搁啊!”

      副盟主看了他一眼,安抚地拍拍琅山的肩膀。

      “我没说耽搁啊。”

      他笑着。

      “油车都好端端地送到了嘛。”

      送到了?琅山的心些微放松了下来。没耽误事就好。作为大户,尤采的人品还不错,县里有条烂泥路还是他出钱修的。自己是迫不得已,只要他……

      “只不过,一同送到的,还有庄主尤采的尸体。”

      副盟主的声音,如寒冰入耳,将琅山钉在原地。

      “他死之前,最后一个单独见的是你。解释一下吧,琅山。”

      琅山丢掉扫帚,跳将起来,被脚底下的碎瓷片滑了一下。副盟主伸手拉住他,将他按在椅子上。

      弯着腰,俯视着他。

      “放心吧,我能公正地裁决魔,就能公正地裁决人。把你做的事都说出来,只要罪不至死,就还有命。”

      琅山颤抖着,抽噎着,无法将视线从副盟主的眼睛里挪开。

      “你——你,你没有证据!”他想起那人曾对他说的话,“尤采只是来找我报案,你不能说得像是我杀了他!我没有杀他!”

      副盟主眨着眼睛。

      “我说了吗?”他问道,“琅山,你好好想想,我说的是什么?”

      琅山的泪,从眼角落下来。他颤抖着,在椅子上蜷起身子,抱住头。

      “副盟主说……”他低声哽咽,“发现了尤采的尸体……”

      沉重的罪恶感在琅山心里打着转,叫他沉默下去。尽管自觉从头到尾的表现都算不上无辜,可他还抱有一丝幻想。如果副盟主只是没有证据……

      耳边是副盟主的轻叹。

      “的确,好好的大户突然就死了,是有点吓人。”他反而在安抚琅山,“如果你胆小,半夜里害怕也可以理解。”

      “但是我白天去问过县令了,他不知道尤采已死。”

      副盟主的声音没有起伏。

      “你为什么知道?”

      副盟主没有给琅山机会辩驳,他直起身子,在琅山的面前来回踱步。

      “不过,也有可能是你的消息比县令灵通。毕竟你是县丞嘛。大大小小的事,基本上都要看一看的。

      “尽职尽责,可是咱们胜邪封盾的优良品德啊。我没说错吧?县令要比县丞高一级,县丞虽也是文职,但是内中胜邪封盾的同志,并不在少数。

      “那尽职尽责的县丞大人,能不能告诉我,尤采都跟你聊什么了?”

      “没……没聊什么。”琅山低垂着目光,“他就是,报案……贡油丢了……”

      “找了吗?”

      “找了……没找到。庄子旁边的森林太大了……”

      “所以你就把这件事压下来了?”副盟主的逼问没有停下。

      “我没……”琅山抬起头,看到副盟主的脸,又低下头去。

      “……是,我没上报。我想那么几大车油,一定找得到……”

      副盟主猛地一拍桌子。

      “一定找得到?”他问,“你自己都无功而返,上哪一定找得到!?”

      琅山慌不择口:“不,不不……是……不远!真的,那几辆车就没离开过尤庄!它们在……”

      “它们在……”琅山低下头,干涩的嗓子几乎发不出声音。

      “……在地下室里……”

      副盟主冷哼一声。

      “你知道的倒还不少。既然知道,怎么不告诉尤采?”

      琅山嘟嘟哝哝。

      “我……欠他钱……”他忸怩着,“马上到期了。当时就想着让他急一会,把我这事忘了,就不用还了……怎么就会出人命呢……”

      “你把车藏到地下室的?”副盟主丝毫不为他的愧疚触动。

      “嗯……对。胜邪封盾,不是有那个法术镯子吗,可神奇了……我过来的时候,就想法拿了一个。”

      琅山摸了摸怀里,将那银镯双手奉上。

      “后来,我就买通了一个家仆,潜入储藏室,把那几辆车统统转移到地下……等他来报案,我就支开县令,自己处理……”

      “副盟主,你原谅我,我真没想到尤采会死啊!”琅山抓着副盟主的袖子,“他就算没落了,曾经也是数一数二的豪门,我犯不着……”

      副盟主没有甩开琅山,也没有接话。他只是从怀里拿出一个手帕包袱,扔在桌子上。

      “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他说,“尤采死前,是看到了这个东西。你作为胜邪封盾一员,知道这是什么吧?”

      琅山颤抖着手,打开。

      他对着裂成两半的玉佩跪下来,哭得撕心裂肺。

      “副盟主……别问了,我全说了……”

      琅山的确欠了钱,但不是欠尤采,而是玉衡派。

      “儿子从学堂出来就该找人家结婚了,我要提前打算。”琅山抚摸着玉佩,低声道,“谁知道搞个生意门面竟然那么麻烦。”

      他重新将玉佩包裹起来。

      “我一辈子读书,哪里晓得那些门道?想着找别人借一点,周转周转……

      “结果,就周转成我这辈子也还不起的款项。后来玉衡派带了个大人物来,说不要我杀人放火,只要把尤庄的三车油藏得天衣无缝,就把我的债勾了……

      “我说,我一介芝麻官,哪里有藏车的办法。那人就像看穿了我似的,指指我的手腕,说:

      “‘不是有从家里带出来的好东西吗?’”

      副盟主摸着银镯,若有所思。

      “后来,我就按那人说的,跟着家仆,进储藏室,叫那几辆车转移到地底下……可我只藏了车,不知道尤采会因为这死啊!”

      副盟主问了问题。

      “你走之后,那些人是不是还在尤庄待了一段时间?”

      琅山点头:“其实我没怎么注意……但是,的确。我走之前,那大人物还带着人在视察庄子呢……”

      他望了包着玉佩的帕子一眼,又移开视线。

      “我很早就加入了胜邪封盾,虽然武功低微,但也没有人因此歧视我……玉佩被送来的时候,我也看了。盾主把它当成很高的荣誉,拿着到处转了一圈,说这是群众对我们工作的认可。

      “怎么会记不住呢……这玉佩,我也戴过的啊。尤庄的人,真的把我们当亲兄弟对待。我现在,却……怎么能让他看着这个死呢……”

      屋里沉默了一会。

      “这玉佩是从你身上来的吗?”副盟主忽然发问。

      琅山猛地回了下神:“什么?不,这不是我的。我只戴过一天,是抄近道给分盾送物资。后来,就不知道转手去哪里了……”

      副盟主把玉佩收了起来。

      “知道帮凶是什么后果吗?”他问道。

      琅山颓然地点点头。

      “知道就好,不会比那个重。”副盟主拉过琅山,往门外走,“县令就等在大堂呢,你过去,把藏匿油车的罪名认了。盗窃贡品,免不了坐几年牢。出来之后,再好好琢磨君子怎么爱财。”

      琅山迷迷糊糊的。

      “尤采?导致他死的人的确不是你。放心啦,你不是杀他的凶手。”

      副盟主想要让语调欢快起来,顿了一顿,又沉了下去。

      “但是你背后的那帮人,我一定要把他们捉住。以如此手段折磨一名有良心的商人,这种事,坤仪载星绝不允许!”

      副盟主发顶的月光,在琅山模糊的视线中,化为天际一片银星。

      太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升起。

      ——————

      燎原客 ####/#/# *:*:*
      其实尤采完全是被吓懵了,才觉得庄子里闹鬼

      燎原客 ####/#/# *:*:*
      发现他的尸体后,我去庄子旁边转了转,发现周围有好几个被填平的土坑

      燎原客 ####/#/# *:*:*
      挖开以后,里面的东西是面具和几套衣服,还有死人

      燎原客 ####/#/# *:*:*
      我就懂了,又是影形在装神弄鬼

      燎原客 ####/#/# *:*:*
      先杀了人,再装成原来的人吓唬其他人,就成死人复活了

      燎原客 ####/#/# *:*:*
      其实一开始我还没往胜邪封盾上想

      燎原客 ####/#/# *:*:*
      就是突然发现,为什么是地下室呢

      燎原客 ####/#/# *:*:*
      仔细一看,地下室的台阶其实是后凿出来的。我就想起忆无心的能力,还有兰叔他们戴的跟她很像的镯子了

      燎原客 ####/#/# *:*:*
      毕竟,转移到地下容易,再挪出去就难了……他们因为这个才凿的台阶吧

      燎原客 ####/#/# *:*:*
      这玉佩真好看啊

      燎原客 ####/#/# *:*:*
      不管背后是不是玄之玄,我都要把这件事查清楚

      ??? ####/#/# *:*:*
      我不建议你对我进行这样强硬而孱弱的反抗

      龙晓月 ####/#/# *:*:*
      毕竟

      杨柳岸 ####/#/# *:*:*
      这对你没有好处,对不对?

      ??? ####/#/# *:*:*
      乖乖听话

      杨柳岸 ####/#/# *:*:*
      ……【消息未发出,请重新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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