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家有家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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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一万七千二百人行军，实际上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而且那七千二百路上还不会安生。
一开始，这些魔兵魔将的怨气大得不得了，走在路上没有不骂人的时候。抱怨累，叫唤饥渴，埋怨态度不好，这还是他们能用人话表达出来的部分。
不过，李霸地没管。
现在能叫嚷，是因为他们还有劲。等他带着队伍，为抄近路一连翻过两座山头，内力撑不住的魔兵先蔫吧下来。
爬坡时候，还要看守的士兵推着他们才走得动。
只是士兵们也没好到哪里去。干粮和水都是同样的，每人每日限量发放，没特殊情况不能多给，谁也不行。
有魔兵实在吃够了饼，在歇脚的时候管李霸地要吃的；李霸地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再从纸包里掰了一半东西递给他，还是饼。把他气坏了。
而不走大路非要翻山的原因，是鬼祭贪魔殿内的魔世通道，似乎有不稳定的趋势。
本来，在附近达摩金光塔的佛气压制下，魔世通道应该保持在一个稳定的虚弱状态，一次仅能单程通过二十到三十名魔兵，而且内力越高，受佛气制约越强。
但最近一段时间，魔世通道内的魔气活动变得频繁。它会忽然暴涨，数息之后又平复下来，如此循环往复，吓人得紧。
以至于梁皇无忌向李霸地连发三封急件，催他赶快往鬼祭贪魔殿行军，遣返应当遣返的魔兵。
但是李霸地在路上又收到信说，魔气活动重新稳定在虚弱状态，梁皇无忌在查探后，未能找出原因。
他还是催李霸地尽快。
于是李霸地带着魔兵们翻山越岭，让这帮魔吃点走山路的苦也好。
只不过，既然魔世通道再次稳定下来，那就可以在附近歇歇脚，调整一下日程了。李霸地带着魔兵们脱离山路，来到一座城镇门前。
那城叫做青峦城，因为前后有大路，两边的城墙外都是层层青山。它坐落在从藏龙谷前往佛国的必经之路上，哪怕不走山路，再晚几天，李霸地的队伍也要从这里经过。
城主见是李霸地，忙从城楼上下来，亲自迎接副盟主。
“副盟主远道而来，银川星斗未曾提前迎接，失礼失礼。”他挽着李霸地的手，一个劲往城里拉，“既然来了，大家在城里好好休息休息，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李霸地想说不用太见外，但是看了看爬山爬得苦状万分的士兵们，也觉得是时候该让他们调整一下。于是他说：
“那就麻烦你了！我们都不讲究的，不论什么菜，只要管饱就行。”
他往魔兵队伍那里指了指。
“顺便，多做一些，送给他们。我们要将这些魔押往佛国，可不能叫他们折在半路上。”
银川星斗很难掩饰对魔兵的厌恶，但他还是点点头。当夜，魔兵们暂时被押在城中牢房内；而城内外灯火通明，举办着一场露天的接风宴。
银川星斗拉着李霸地坐在城楼上，给他倒酒。
“来，来，喝！”他劝着李霸地，自己先干了两杯，“副盟主年少有为，机智过人，真是羡煞我等啊！”
他醉醺醺地劝李霸地吃菜。
“这……魔世啊，嗝。副盟主说得对！就是一帮，那个……畜生！咱们呐，有多远就得离他们多远……”
银川星斗打了个酒嗝，又嘿嘿笑着从怀里摸出《裁魔令》，朝李霸地晃。
“副盟主，放心！对周边村庄魔族的审判，我们……嗝，绝对按照裁魔令实行！保证，公平公正公开！”
他满足地喟叹一声，拿起酒坛，往李霸地本来没怎么动过的酒碗里再倒了点。
“但是啊，副盟主——魔，好管，他们都是坏东西。但是，倘若是人，可要小官怎么管呐？”
李霸地品味着嘴里的卤肉，咽下最后一口，放下筷子。
面前银川星斗醉意全无。他要说正题了。
青峦城附近十二个村落，有大有小。小弱村庄五个，被一股五千左右的魔兵占据，负隅顽抗。
经过激烈的拼杀和战斗，青峦城主最终将这五个村庄夺回。五千魔兵死剩三千，被银川星斗带兵控制，准备挨个审理，择日宣判。
进一步审理过后，轻罪的魔兵被押进牢房，死罪的魔兵魔将则是押进校场，准备问斩。
银川星斗听说过坤仪载星在瓦勒镇的事迹，他觉得实乃天人之姿，龙凤之态，紫薇星芒为之动，金乌炽炎为之燃，准备学习一下。
也许是马屁拍得太过分了，他没有等到复现场景的机会。当银川星斗踩着清晨的朝阳迈向校场，准备将那二十名死刑犯一一问斩的时候——
他发现关押犯人的地方空了。
问守卫，守卫说看到有人换班就离开了。没想到换班的人是魔人假扮的，他们趁空隙将犯有死罪的魔兵救走，不知转移到哪里去。
这是三天前发生的事，李霸地算了算，那时候他们刚从藏龙谷出发。
“也就是说，你要我去找出魔兵和魔人藏身的地方。”李霸地转着酒碗，使酒液在碗中摇摇晃晃，“还要妥善处理魔人，对吗？”
“诶，怎样叫妥善呢？盟主处理，不论怎样都是应当。”银川星斗给李霸地夹菜，“只是副盟主一力主张善待魔人，小官想要学习，究竟要如何善待。”
李霸地将碗中的酒喝干净。
“我既然是副盟主，一定给青峦城主做个榜样。”他说，“但你看，我的人都喝饱了，恐怕没办法跟着城主剿魔去。城主的兵——”
“哎，不打紧不打紧。”银川星斗笑眯眯地给李霸地添酒，“我跟着副盟主去就是！”
第二天，安排好魔兵的看守交接班次后，银川星斗收拾齐整，为李霸地指点魔人们可能离去的方向。
“距离青峦主城三天距离的，有这几个村。”他点着沙盘，“我们这里之前从没有过魔人，这些魔人是一周前从另一个地方过来的。那距离可不近呐！”
银川星斗抱起胳膊。
“当时副盟主排查魔人的行动刚刚收尾，我们也没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竟然就敢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但既然来了，就重新登记，问愿不愿意加入剿魔队，或者安排进村落种田。
“那五个村，早在被魔兵占领的时候就给屠干净了。我们打扫战场时，看到村里的惨状，只恨杀魔兵杀得不够多。唉，那么小的孩子都没放过……
“但那边的地也不能荒着啊。我一想，偏远的土地城里估计没人要，就让魔人们先去那边住着。”
“结果，放跑魔兵的，居然是被魔世糟蹋的魔人。”银川星斗无奈地抱着胳膊，“天知道他们怎么想的！那些人身上的东西是怎么来的，他们不应该最清楚吗？”
李霸地的目光，在银川星斗点出的这几个地方转来转去。
“也就是说，这些魔人并不十分熟悉地形，有可能会需要依靠魔兵带路，对吗？”他忽然问。
银川星斗愣了一下。
“对！”他激动的声音引得窗外的士兵探头往里看，“而且这里山多，魔兵人少，而那些魔兵曾经占据过的村庄……”
银川星斗指向其中一处村落。
矮山村。
那是一处名副其实的村落。不论是草房子和木篱笆，还是被湿气到处氤氲着的青草色，都让人觉得，这里的人或许会是矮墩墩的，脸上挂着朴实平和的笑意，见到陌生人，会主动邀请他去家里的矮木桌旁坐一坐。
现在这里只剩下阴森的魔气。
李霸地和银川星斗带的士兵人数并不多，但魔人一共也才三百名。就算加上那二十个魔兵，以李霸地的武功，足够应付了。
过不了一会。魔人们从倒塌的屋子里探出头来。他们确认来者，拿起武器，列出方阵，在魔兵的指挥下向李霸地和银川星斗冲去。
银川星斗拔出刀，而李霸地让他退后。
“长虹——”
他的丹田，久违地感受到内力在行招时流过的触感。
“如歌！”
内劲屏障迸发，气劲层层炸开，掀起阵阵烟尘，不及收回力道的魔人们顿时被掀了个人仰马翻。而排在他们后面，打算逃跑的魔兵，则是被李霸地追上，挨个拎着扔回来。
“副盟主还费那个劲干嘛。”银川星斗一边将魔兵紧紧地绑住，一边假意埋怨，“就算直接把他们杀了，我们也不会怪你。”
“该走的程序还是走一遍。”李霸地拍拍手，“反正重点是他们。”
他望向被捆成一串，不服气的魔人们。
“要杀要剐随便你们吧！”有一个魔人负气嚷道，“反正排斥我们的是中原，那就算我们有什么报复，也是中原该受的！”
有一个看守的士兵戳了他一枪柄，想让那个魔人闭嘴。李霸地制止了士兵，问魔人是从哪个村里来的。
“哈，给你讲，又有什么用？”另一个魔人扭动着身子，想把绳结挣开，“反正我们是彻底断绝了后患才上的路。你想查，就自己查去好了！”
李霸地唤来银川星斗。
“不要在那里说瞎话！”银川星斗的剑尖点着魔人们脚下的地面，“你们来时登记的村落是荆门村，还有村长手印的外出通行证，才过几天就忘完了？”
带头的那魔人嘘他。
“我说是哪个村你就信？你这青峦城主，也跟矮山村人一样，笨到看到刀剑都不会躲！”
李霸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翻了翻。那是他自己简单记录的工作日程。
“二月份我正式启动针对魔人的排查，因为中原地广，到五月份，也就是现在，才接近尾声。你们那么笃定青峦城主查不出，是对自己编造的身份太自信，还是这段时间一直不知道？”
带头的魔人噎了一下。
李霸地看着那堆魔人窃窃私语，没告诉他们，荆门村正是魔人闹事的重点村落。那里的魔人和村民关系非常紧张，排查名单也确实缺少荆门村的消息。
恐怕荆门村凶多吉少。李霸地悄悄吩咐武敛君，尽快联系荆门村附近的县城，让县官调查它的情况。武敛君离开后，魔人这边也有了回复。
“没错，我们是不知道排查魔人的消息。”魔人头领昂着头，“因为这几个月，我们一直在野外赶路。副盟主锦衣玉食，万人之上，怎会理解被村民处处逼迫的愤怒啊！”
其他的魔人也七嘴八舌地抱怨起来。说村人刻意躲他们，态度不好，不肯给水，不许买东西，林林总总。
但，这些听起来和最初的金雷村民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尤其那个王廿五，更可恨！”有魔人嚷嚷，“一个枣农，话多就不说了，还天天在我们耳边念叨什么中原的弃子，真是讨厌！要不是最后怎么也找不到他，我非得把他的脑袋揪下来！”
“最后？”李霸地问他，“你们走之前干嘛了？”
尽管之前隐隐猜到“断绝后患”是什么意思，但李霸地一直不愿意想象那样的可能。那可是一整个村啊……
武敛君气喘吁吁地赶回来。他的神情，他的脸色，他对李霸地汇报情况时，止不住向魔人投去的愤怒眼神——
“是啦！荆门村叫我们彻底清理了一遍。也多亏了村里的储备粮，在野外这几个月，我跟我的弟兄们才没饿肚子。副盟主要怎么样！不是要展现对我们的包容吗？现在来包容我们啊！”
带头的魔人，毫无愧色。
李霸地深深地呼吸一次。
“那边的县官控制住了吗？”他问武敛君。
“嗯。我临走时，他还在叫冤，说荆门村过于偏远，几个月没消息是正常的事。可惜他藏的好酒，味道太浓了。”
武敛君答道。
“好。这个不作为的家伙，我们待会再收拾。”李霸地单膝蹲下，看着领队的魔人，“现在，我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
“我看你们和魔兵关系很好，想来倘若让你们选，也一定会抢着去当魔吧？现在不用假设了，你们的确可以选择，当人，还是当魔。”
“那要看副盟主怎样对待人与魔了！”
“别急。”李霸地说，“我正准备说呢。”
“当人，以当下律法来判，蓄意谋杀，对社会造成动荡，手段极其残忍，当处死刑。
“而做魔就简单多了。你们跟着那边的二十几位，一起上校场，按新颁发的裁魔令判决。说不准，认一个鬼迷心窍，还有轻判的可能。”
领头魔人有些恍惚：“等等等一下！做人做魔不都是死吗！我们选了和没选有什么区别！”
“莫非你们觉得，我会因为你们的某一个身份而对你们轻轻放过？想什么呢？”
李霸地站起身。
“不论是人是魔，你们都已经在中原犯下了难逃的死罪。也许你们在魔世的遭遇很凄惨，但在屠灭荆门村的同时，你们就已经该想到现在的下场。而选择嘛……
“则决定了，你们的亲友在吊唁你们时，内心是踏错一步的可惜，还是自甘堕落的厌恶。真正能决定他人对你们反应的，是你们自身的行为。”
“你这骗子！说包容也只是假话吧！”领头的魔人扭动着嚷，“不是讲魔人与人同源，也是受害者吗！我们曾经，我们在没进魔世的时候，莫非不是你口中的中原人！不也是一家的吗！”
李霸地叉起腰，叹息带出一声轻笑。
“家人，当然也有家法处置。你们的选择仍然有效，选好之后告诉青峦城主吧。接下来的事，是他的工作。”
他转身，带着武敛君离开，留银川星斗在身后拜谢。
“我们去把那个县官逮起来。”
作者有话说第141章 家有家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