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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生存的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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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的交涉，颇为艰难。
因着假副盟主的出尔反尔，即便大梁愿意重新配合，其余魔人仍然表现出抗拒的态度。对于李霸地的提议，他们更是挑三拣四，只想倒逼大梁脱离金雷村乃至胜邪封盾，另谋出路。
而大梁顶着士兵们嘈杂的讨论和挑衅，只观察着李霸地的态度，一言不发。
“安静！”
大梁挪了挪凳子，也向李霸地坐近了些。
“副盟主想让我们回到金雷村，是出于什么考量？我们今天才刚从金雷村出发，所有的村民都会觉得我们已经得到另外的住处。现在回去，他们难免说三道四。副盟主要如何处理？”
而且也会给常欣莫大的压力。但是在李霸地看来，现在魔人只能回到金雷村。他回答道：
“说三道四，抱怨抵抗，这都是正常的情绪。情绪过去了还可以平复，可是你们，离开金雷村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抬起手，指指头顶。
“还记得这上面是什么吗？荒地。魔人可以在荒地上另外开荒，休养生息，但你们仍然避免不了与外界的接触。
“做人，是要有交流的。文化艺术，吃穿用度，没有交流必然走向无趣。平心而论，各位从魔世带来的知识和技能，难道没有引起中原人的好奇和学习？
“尤其是在和金雷村民共处之后，感受过他们的赞扬和评价，各位真心甘愿接受与世隔绝吗？”
李霸地观察着士兵们的反应，他们有的能豁出去，有的尚且需要考量。大部分人不情不愿地沉默下来，继续听。
于是李霸地继续说。
“你们的初心，是要我带你们回家。深山老林，荒郊野外，是各位想要的家园吗？
“金雷村的确待你们很严苛，但别忘了，进了中原，人们的态度只会更加决绝。金雷村是中原的一角，它的态度，一定程度上可以窥见中原人态度一斑。
“可是不要因为这个，就抗拒金雷村。毕竟经过半月的努力，村民已经开始接纳你们了。金雷村就好比回家的门槛，只要迈过去，只要各位还当自己是人族，中原的人们照样会承认各位！”
不满的骚动率先涌起，很快化为讨论之声。大梁直起身子，深吸一口气，对木桌一声响亮的掌击，让所有的魔人士兵安静下来。
“不愧是副盟主。听说瓦勒镇一战能成功，也全凭你这张嘴。看来此言不假。”
大梁的神情隐在火光阴影中，唯有目光烁烁。
“可是副盟主考虑要周详才行。你讲金雷村是我们回家的门槛，这个槛，非迈不可吗？中原的土地上，不知有多少人在避世隐居。我们另外建立村落，不再仰人鼻息，未尝不是更好的选择！”
此言一出，群情激愤。李霸地见此形势，也不得不强硬起来：
“你们好好地想清楚！常欣是个善良的人，这样的人所管理的村民，就算不似她一般，总也不会故意刁难你们！
“我曾在龙虎山上待过一年，仇恨会蒙蔽双眼到怎样的程度，我很清楚！你们要学撼天阙，因为一些不好的事，就忽视那些对你们好的人吗？倘若那样，对他们，对常欣，难道不是另一种伤害！
“仔细想一想！这人世，这金雷村，真正如你们所想那般地厌恶你们吗？”
大梁直起身子，抱着胳膊。李霸地看着他那微眯起眼睛的神情，心下松一口气。
这样的表情，说明他在思考。
而他的思考，说明自己说的话，他听进去了。
那就有戏。
片刻后，大梁的思考有了结果。他直视着李霸地，说：
“我们愿意回到金雷村。”
他身后一直没有平息的隐隐骚动骤然炸开，一些魔人士兵围上前，反对者，劝阻者，叫嚷者，滚烫的杂音一时间充斥了这间屋子。
李霸地也直视着大梁。他知道，大梁也会和他一样，注意到房间更深处那些沉默的士兵。
大梁将胳膊肘支在桌子上，再一次向前倾去身子。
“安静！”
他第二次喝道。他的目光只盯着李霸地，而他的话，却是说给待在暗室里的全体魔人。
“你们都听到副盟主的话了吧？这片破地是什么样子，你们也看到了。在金雷村辛苦经营半个月，好不容易建立起来新的关系，你们有人舍得放弃，我舍不得！”
李霸地在他的目光中坐得笔直。大梁也和李霸地一起，端端正正坐直身子。
他说下去。
“我知道，你们一想到金雷村，就会想到那些排斥和冷眼。但与此同时，你们也该想想，就为这么一点挫折，真的值得放弃一直以来的梦想吗？
“还记不记得我们回中原为了什么？为了和家人团聚，为了看看老地方，为了回家！我们虽然变成这副模样，但我们不愿屈就于魔气和魔躯，我们还要做人！我们就是因为这样的想法，才聚在一起，找机会回到中原的！
“你们抬头看看！望望四周！这样暗无天日，与魔世有什么区别？如果我们现在退缩，以后就再没办法，和家乡的同胞们头顶同一片青天！你们真的甘愿吗！”
他望着李霸地，按上桌子，缓缓起身。
但是，却没有站直身子。而是弯腰前倾，低头俯视李霸地。他的目光带着决然。
“当然，所有的不甘与委屈，我们也不会沉默着咽下。”大梁说，“副盟主，请你一定尽到你的责任。”
李霸地站起身，剑指划开捆住武敛君的绳索，转身向暗室出口走去。
“那就跟我来吧！”他说，“不起来走两步，怎么知道前路在哪里？”
回去的路上，武敛君好几次吞吞吐吐，想说点什么。但是看到身后阴沉沉的魔人队伍，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李霸地只顾向前走，趁还记得住回金雷村的路。武敛君终于压不住冲动，招呼队伍原地休息后将李霸地扯到一旁。
“他都说出那种话了，你竟然还敢让他们回村！”武敛君警惕地看了一眼在不远处就地休息的队伍，“还有，金雷村的问题你不是知道吗？少的这两千人，会为他们减轻多大压力！你能说服魔人，难道还能说服得了村民！”
李霸地让武敛君冷静。
“我相信他们和魔人的关系没有那么糟。毕竟已经相安无事地处了半个月。”李霸地思考着，“而且还有常欣……不，是我一定要去给常欣兜底。我是副盟主，把所有的压力都推给她不恰当。”
他拍拍武敛君的肩。
“车到山前必有路……嘛。”李霸地自己也觉得，这句话说得很没底气，“有什么事，回到金雷村再坐下来谈。”
队伍继续前行。没走多远，却遇到了举着火把的常欣和阿清伯。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队金雷村民。
“你们没事！”常欣迎上来，“太好了，我还以为是匪人过于强悍，所以……”
“所以我们全须全尾地回来啦。”李霸地接过常欣的火把，“就是一帮不自量力的强盗而已，把他们灭了，也让附近安生些。”
“没事便好。”常欣松了口气，“怪我疏于防范，竟然让贼人钻了这么大的空子。金雷村的路，我熟，你们跟我来吧。”
李霸地连忙扯住常欣的袖子，拉着她向前走了一段。
“阿清伯年纪大一点，肯定更熟悉近道，武敛君，拜托你跟他一起带队！”
他招呼着，转身望向疑惑的常欣。
“我……有事要和你商量。”李霸地说，“我们先走一步吧。”
两名年轻人的步伐矫健迅捷，很快便将后面的大部队甩下老远。月光照亮蜿蜒的道路，平实的泥路泛着银色月光，踩在脚底好像缥缈的纱。
常欣先开口。
“是什么事，让你想上这许久？”她困惑于李霸地的久思，“你在为难怎样劝告金雷村民吗？这一点，我已做好准备。该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不会抛弃，盟主可以放心。”
“我……”李霸地无话可说。他只有真诚地表达他的谢意：“真的，真的感谢金雷村为中原这般着想。可是……”
他攥紧常欣的衣袖。
“可是发生这件事，终究是因为我。贼人利用我的相貌，玩弄了你们对我的信任，那之后金雷村民的怨言，我也要和你面对才行。
“平心而论，这半个月你们和魔人的关系，并不能说多好。一顿饭不能完全消除所有人心里的成见，那些更加顽固的人，就由我来对付好了。
“我也不能辜负你对我的信任。”
常欣望着他，眼里盈着月光。
“事实上，盟主能有这样的想法，足以让常欣深感荣幸。”
她离开了火把的范围，行走于着月光下的道路，轻巧地迈过那些崎岖的土坷垃和土坑。
“金雷村是个偏远的地方，又很少接触外人。盟主上任不久，挑选此地作为第一项工作，所面对的困难，又岂止魔人与人族的纠纷呢。”
她想接过李霸地手里的火把，李霸地没给。她笑了笑，踩着月光继续向前。
“其实，村中也有人议论你，说你如此在乎金雷村，是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只是常欣觉得，无论这火烧向哪里，都为魔人点亮了一方天地。
“所以，不论盟主在为何事担忧，请你相信，你做的事是正确的。毕竟，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
“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李霸地顺畅地接下了后半句，“原来你也看过这篇文章吗？这个名字叫，叫……”
“《孟子》啦。”常欣笑道，“我小的时候，父亲和我讲过的。”
她给李霸地指不远处的村口。
“不论怎样，我是金雷村的巫女。盟主要面对的是金雷村的困难，我也会负起巫女的责任，一同面对。”
李霸地点点头。他们一起走进金雷村，先往魔人居处去。
意外的，那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李霸地尚在疑惑，常欣先一步跑过去，大声质问：
“你们在干什么！”
李霸地追了过去。
火光摇曳下，他看清了——
是成群的村民，在往外搬魔人们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