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秋霜切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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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霸地围着这个大坑绕了一圈。坑壁上的石板滚烫难当，鞋底尚未挨上去便迅速地焦黄发黑，吓得他赶紧把脚缩回来。这温度，要是人碰上一下，怕是连骨头都熔了。
可是这个坑是干什么的呢？只看形状，像一口炒菜的锅。只是这口“锅”的直径足有五六十丈，深度也有二三十丈，拿来做菜应该能喂饱整一座城的人。
“锅柄”是一道凹槽。李霸地试探性地踩上凹槽上贴着的石板，脚尖拧了拧。
不烫。
说是凹槽，是因为它平滑的两壁和底部明显属于人工痕迹。倘若论大小与形式，这凹槽更像是一条小河，沿着土壤延至天边。只不过凹槽中间还有一道沟壑，既细又深，不知道做什么用。
李霸地顺着凹槽一直走。这样的半开放管道，往往是为了运输什么东西。结合锻神锋的身份，它应该就是放水冷却铸造物品时来水的地方。那么，凹槽尽头处或许有阀门；把阀门打开，用水冷却，坑里的温度就会降下来了。
凹槽很长。李霸地本来还想计算步数，走到一半早就无聊得忘掉了。路上地形没什么起伏，景色更没什么变化，连树都长得差不多。只是感觉地势逐渐爬升，能粗略估计这凹槽是一路向盆地外围延伸。
他只得继续走下去。凹槽的走向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越向外围越弯曲，总体呈圆弧形状。等李霸地终于来到尽头，这里压根没什么开关或者阀门，只有一圈封得严严实实的石墙压在那。
李霸地不信邪，踩着石墙手脚并用跃了上去。说是石墙并不准确，它应当是一座被封了顶的火山状粗矮大烟囱。烟囱看上去和那凹坑差不多大小，顶上有明显的活板门痕迹；但没有开关，似乎只能从里面打开。
看来这次的探索就到此为止了。李霸地坐在烟囱上，看徐徐清风吹动树林。锻神锋说要考验他，这项考验想来不仅关系到之前看到的大坑，也和屁股底下这座烟囱有关。
但这两处地方，一个内，一个外；一处低，一处高。唯一的联系就是那道凹槽，但它也没有直接接触坑和烟囱，而是围着坑转了半圈，又绕过烟囱落到山崖底下。
绕的方向还是相反的，像一个反着的S。
……S？
李霸地在烟囱顶上站起来，登高远望。他身处的这一片树林整体也是圆形，绿色的树林中，凹槽两边的黄色土壤和那个热腾腾的灰色凹坑格外显眼。
S两端的两个圆形，这是什么符号吗？
一个熟悉的形状闪过李霸地脑海。他恍然大悟，纵身一跃，顺着烟囱的侧壁滑下，大步向凹坑奔去。
不是符号，是太极图！
尽管形状稍有些偏差，倘若是太极图，两处圆形区域的距离便过于接近。但如果是古代背景的金光，还是铸剑师，采用太极图形式建造熔炉的可能性很大。
那么，假设太极图的设想为真，按古人的习惯，要么两边都有同样的机关，要么一处变动会牵连到另一处相同所在。烟囱李霸地刚刚才探索完毕，并没有什么可以着手的机关；深坑中插着剑的地方，在烟囱那里也没有相应的凹槽。或许是后者。
总得试试。李霸地在深坑边缘停下脚步。太极总会和八卦相结合，这里会不会有什么八卦形式的机关？
他仔仔细细看了一圈，眼前只有灰色的平滑石板随热浪起舞。仔细一看，石板的灰色并非完全一致，有几块石板呈现出比周遭更深的青灰色。
那几块石板，除了颜色还有别的不一样吗？巨坑仍然冒着滚烫的热气，贸然闯入肯定不会有好下场，但……
李霸地看到风刮来一阵落叶，落到浅色石板上的叶片被高温燃尽。
他看向身后的树林。
但人是会采用工具的。
李霸地削下一根长而粗壮的树枝，注入内力以防燃烧的速度太快，向最近的深色石板探去。树枝里的水分很快被烘烤殆尽，火焰顺着枝干烧灼；灰色的枝干在高温中断裂，变得焦黑，唯有落在青灰石板上的那一小节枝头，上面的嫩芽还清晰可辨。
果然，深色石板的温度不一样。李霸地深吸一口气，纵身而跃，稳稳地踏上那片青灰色。他感到身子短暂地坠了一下，石板被他踩了下去；接着，白色雾气弥漫四周，随着巨大的“哧——”的一声，青灰石板周围开始流淌清水，源源不断地向坑内注入。
当真是机关！李霸地如法炮制，跃向最近的青灰石板，一一踩下。随着青灰石板的嵌入，注入的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快。等李霸地踩上最后一块石板，坑底水位已经快要接触到插着剑的黑色大石头了。
接下来就是拔剑。李霸地从石板上跳下来，稳住内劲一路蜻蜓点水来到石头旁边。仔细一看，石头原来摆在圆柱形的台子上，深坑真正的底部还要再深一些。不过现在水位已经和台面持平了。
他搓了搓手，准备握上剑柄，将秋霜切玉拔出来。在手掌接近的时候，李霸地感到滚热的灼烧——剑的温度还未冷却。罪魁祸首果然是这块石头。
他懊恼地将手收回，看着剑刃与石头连接处那红亮的熔化痕迹。这样的痕迹，和戮世摩罗战斗时他也见过。不过那时他连性命都危在旦夕，也没法分心去担忧什么烫不烫。
难道要自己运水冷却？李霸地运起内力，准备打出水花浇在石头上。内力行至中途，他看着笔直的剑身，忽然将动作收回。
剑的长度，好像有些不一样。
李霸地向前比划了一下，对，不一样。剑柄只到自己半腰，要拔出的确是顺手的位置；但哪怕加上石头里的部分，剑仍然要比记忆中矮上一截。
台子里也有一部分剑刃？要拔剑果然没那么简单！
正当李霸地思索之时，几声清脆的“咔锵”过后，四周轰隆巨响震天撼地而来。他惊讶地抬起头，发现原本嵌进地面的青灰石板不知何时弹回原位，浅色石板则向内缩回，露出凹坑边缘几排硕大的管道。
源源不断的水流从管道中隆隆而下，水位很快没过李霸地的脚背。水浪拍在石头上，激起火花四溅，烫得李霸地直往后缩。
不能待在这！李霸地再次提起轻功，踩上青灰石板一路盘旋而上，翻身跃回地面。
随着黑色大石被水面吞没，石头裂开的咔咔声越来越大。仿佛一路追寻李霸地而来。
李霸地哪里敢停，只望着坑边而去。当他落在凹坑边缘时，听到身后一声爆响，反身回望，只见水面激荡，水花灿烂，一道夺目银光从硕大水花中跃出。
那是秋霜切玉！经过重铸，这把剑变得更加宽厚持重。它就那样悬在半空，周身给水雾染上绚烂华彩，剑身笔直，剑锋锐利，显得那样崭亮，只等它的主人来取。
李霸地在原世界对冷兵器只了解大概，见到这一幕不由也呆了。除却友情证明，对剑本身，他一时也起了怜爱之心；当即踏步跃空，直望秋霜切玉而去。
当熟悉的剑柄落入手心，李霸地难掩心中万丈豪情，内劲灌注，回身旋空一斩。雄浑气浪掀起千层浪花，人与剑一同借力落上平地。
好剑！李霸地兴奋地挥舞着它。手感与精准度更上一层楼，看来这个锻神锋虽然脾气差，能力却真的不赖。他到处劈来劈去，见树砍树，见石斩石，见人……
啊呀，锻神锋！李霸地连忙把剑收起来，忙不迭道歉。这份情景唤醒了他的记忆，他看着锻神锋故意板起的面庞，终于想起曾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是你！我们曾在龙虎山有一面之缘，晚辈失礼，见过锋海主人锻神锋！”
他站直身子，规规矩矩行礼。
锻神锋闻言，眉毛一挑，不置可否。
“你取剑的方式，十分独特。”锻神锋似笑非笑，“正确的方法，应当站在中间的平台上，以气击石。气劲被石头反射，击中石板，打开机关放水。”
李霸地挠着头。
“纵有偏差，你的方法，也足够取悦锻神锋。这是剑鞘，拿着。”
他向李霸地甩来一根金黄色的铁棍。李霸地仔细一看，不是铁棍：它的外形微妙地贴合剑刃形状，上面雕着云纹还镶着宝石，真的是剑鞘。
李霸地慢慢把剑放进鞘里。
“从此，锋海与中苗再无纠葛。不要来打扰我了！”锻神锋说着就要走。李霸地想起苍狼放在山脚下的铁箱子，忙拦住他：“不要那么急嘛！”
锻神锋背上的剑当即横在腰间。李霸地调出最和善的笑容：“锋海主人把我的剑改得这么漂亮，一定博闻广记，不介意晚辈讨教一二吧？”
锻神锋侧过头，哼了一声，倒是把剑收了起来。
“铸造之术远比世人了解广大精深，过于粗浅的问题，锻神锋不教！”
够呛人的。锻神锋的脚步继续向前，李霸地忙追在他身后：“锋海主人海量，我一个门外汉，能问什么好问题。最多……”
他想起龙晓月之前问过的话来。
“最多讨教一下，我这把剑怎么入得了锋海主人的法眼？它曾经碎成什么样，我再清楚不过了。能让前辈如此劳神再造，是因为……”
锻神锋停下脚步，盯着他。
“因为剑柄。”锻神锋说。
“啊？”李霸地不理解。
锻神锋的脚步朝李霸地走近了些。
“招式会在外物留下痕迹，这个外物，除却受到招式攻击的东西，还有一样最容易被别人忽视的：武器。
“那只狼送来的剑柄，裂纹深刻繁复，一定有人用它使招。而且此招运行时饱含悲怆与愤慨，精纯专注，想来威力无匹。物似主人形，锋海主人想与此剑佩者一见，很难理解吗？”
“那你现在见到了！”李霸地朝他伸开双臂，“我怎么样，合你心意吗？”
锻神锋背过身去：“勉强。”
也算是认可了吧？李霸地再接再厉：“那要是我有一个请求，想让前辈答应呢？”
锻神锋说：“绝无可能！”
李霸地说：“好！那么……啊？”
锻神锋再次打算离开。这次李霸地说什么也不许他走了：“等一下啊，前辈！你刚才说的那匹狼是我朋友啦！我这个请求和他有关系！”
“就因为和他有关系！”锻神锋对李霸地架过来的胳膊视若无睹，径直前行，“和他有关的事，锻神锋一概拒绝！”
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李霸地急了：“苍狼怎么惹你了！从一开始你就没搭理过他，我很感谢你帮忙修剑，但是没礼貌也有个限度吧！”
锻神锋继续前行，留下一声傲慢的冷笑。
“无礼？锋海主人向来无礼！你告诉他，拿来的东西，怎样来，怎样回。吾之怨怼，不是对他个人，而是整个孤鸣家！”
作者有话说第109章 秋霜切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