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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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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宋竞乘说:“我还没想好。”
季临正在喝冰啤,差点呛到,立刻怒了:“你耍我呢宋竞乘!”
宋竞乘给他拿纸,认真解释说:“开学前一定可以。”
这原本只是小事一件,毕竟宋竞乘不会让他去做什么坏事,但因为宋竞乘神神秘秘的态度,季临莫名在意了起来。
吃龙虾的时候、回去路上、晚上互发消息时,季临反复追问:“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事?”
宋竞乘都以一个微笑应答,尽职尽责地当着锯嘴葫芦——以他的“冷酷”,不想说的事,旁人是无论如何问不出来的。
于是季临只好放弃。
后面半个多月,同学们家中陆续办起升学宴,季临和宋竞乘每天奔波在各个餐厅和同学家中,尽情享受着开学前最后的欢乐时光。
八月中旬,距离开学不足半个月,季临终于闲下来,他拒绝了同学、朋友找他玩的邀请,也没有跟好不容易拿到几天假的爸妈弟弟去旅游,独自宅在家里,除了每天晚上去宋竞乘家吃饭,连出门都少了。
这对坐不住的季临来说,可以算是相当奇特。
宋竞乘问起的时候,季临说:“天天往外跑,累了。”
宋竞乘:“我明天去看外婆,你一起去?”
季临摇头,表示他想在开学前多休息几天。
宋竞乘也不勉强,送季临回家前说了句:“等我回来,就跟你提那个条件,你准备好了吗?”
季临不服气:“当然,你尽管提,不答应算我输!”
宋竞乘弯着眼尾,笑意渐深:“好。”
次日,宋竞乘启程前往苏州开始为期一周的外公外婆探望,他一走,季临立马觉得无聊起来。
两人平时几乎天天见面——其实多数时候都是各做各的事,季临玩电脑宋竞乘看手机,季临看漫画宋竞乘看篮球杂志,季临喝可乐宋竞乘喝白开水,除了时不时聊上几句,并不会有特别热络的时候,但谁也不会觉得无趣,相反都很享受那种氛围。
而现在,宋竞乘只是离开几天,电脑手机漫画一下都变得索然无味,连他最爱的冰可乐都没什么滋味。
季临不禁发愁,将来两人在不同城市读书,他能适应吗?
这么无聊着过了三天,这天清晨,季临下楼买了油条汤包,到家,手机响起,宋竞乘发来视频请求,季临也没多想,点了接收。
宋竞乘的脸就这样闯入瞳仁,大概刚跑完步,湿润的额发下,乌黑深邃的双眸如一块上好墨玉,额头、脸庞濡着薄薄一层汗珠,如同给光洁的肌肤洒了一汪水,在晨曦中,有种说不上的味道。
什么味道?季临说不清,他只是下意识吞了吞嗓子,默默别开视线。
宋竞乘在那边露出笑意:“刚晨跑完,准备去吃焖肉面。”
季临:“我买了油条和汤包!”
宋竞乘:“连老师有没有联系你?”
季临:“有,让我们开学前去他那玩。”
宋竞乘:“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
“哦。”季临把手机抓的离自己远了点,好像这样就能避免直面那张脸的冲击,“昨天晚上叔叔阿姨过来串门,聊起你了。”
宋竞乘:“聊我什么?”
季临:“说前几天有人用同城跑腿送信到家里,是给你的,阿姨没跟你说吗?”
宋竞乘:“我不……我想起来了。”
季临拿起一根油条,用力咬了一口,咔嘣脆。
宋竞乘:“没事,等我回去再处理。”
季临嚼着油条:“你想起来什么了?”
宋竞乘:“没什么,外婆喊我去买菜,我挂了。”
季临:“……”
宋竞乘忽然又加上一句:“你记得答应过我的事,等我回来就会找你兑现。”
季临:“……宋竞乘你别烦人了!”
整个上午,季临一直在想宋竞乘说的“我想起来了”,从语气到神情,不放过每一处细节。
可这句话本身才五个字,还隔着网络信号和手机屏幕,思索的每种可能仿佛都蒙上薄薄一层细纱,难以窥见全貌。
越想越郁闷,恰好于夜来电话请他去家里玩,季临立即答应了。
说是玩,其实只是王睿一想跟季临对练一下,于夜作为中间人坐在一旁围观。
一局练完,季临拿起纸巾擦汗,边说:“今天我输了。”
王睿一:“你今天没出全力。”
季临:“……有吗?”
“是有点心不在焉。”这次答话的是于夜,他虽然自己不练,但能看出一二,“没什么精神,不舒服?我叫医生过来……”
季临摇头,他原本没什么感觉,但这会歇下来,那种隐约的无奈和不安渐渐清晰起来,整个人忽然疲倦不已。
或许说,是心理上的疲倦,简称心累。
他想知道给宋竞乘送信的人是谁,想知道宋竞乘打算如何处理那封信,他只是简单一提,宋竞乘就知道对方是谁,这种默契和心知肚明,连他这个相识十几年的竹马都赶不上。
但他不敢问。
问了,那些隐藏多年的心思,就彻底暴露了。
季临坐在沙发上喝水,于夜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扭头对茫然的王睿一做了个动作,开口道:“阿姨今天休息,中午出去吃,你们想吃什么?”
王睿一:“火锅。”
季临:“随便。”
三人打车,去了家于夜父亲朋友开的火锅店,店长显然跟于夜很熟,把他们安排在临窗卡座上,王睿一和于夜点了自己想吃的菜后,将iPad传给季临,季临随意扫了一眼,说:“就这样吧。”
王睿一到料理台调蘸料,于夜直接开口问道:“需要帮忙吗?”
季临递过一个疑惑的眼神。
于夜:“你是不是喜欢上谁了?”
季临惊的差点蹦起来:“你……胡说什么东西?”
于夜:“王睿一说的。”
还在于夜家的时候,王睿一偷偷对于夜说:“季临好像喜欢一个人。”
于夜不太理解,但也有点八卦:“他跟你说的?”
王睿一:“猜的。”
于夜无语,王睿一紧跟着补充,“我也有过这样矛盾的时候,觉得很像。”
于夜微微皱眉:“你什么意思?”
王睿一视线乱飞:“就是这样觉得。”
于夜觉得莫名其妙,但从家里来火锅店的一路上,季临一直保持沉默,完全不似平日的模样,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关心一下这个朋友。
他只是随意一问,季临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蹦三尺高。
于夜十分震惊,竟被王睿一说准了:“你真的……”
“我,我没有……”季临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于夜:“……”不是就有鬼了。
虽然误打误撞说准了,但于夜并不是真的想打听别人隐私,见季临这么不自在,连忙岔开话题:“吃完火锅去袁宇那玩玩,他现在重振旗鼓……”
季临忽然趴在桌上,于夜吓一跳,“喂,季临,你行不行啊?”
“……”
于夜:“……”
没多久,季临抬起头,慢吞吞地说:“我完了。”
于夜:“……”
此时的季临,有被于夜突然戳中心事的尴尬,但更多的是不知今后该往何处去的茫然。
若那个人不是宋竞乘,若宋竞乘不是他一起长大的竹马,他必不会如此患得患失。
可偏偏……
什么都不做,他不甘心,可又不知该怎么做、做什么,像走进迷雾森林的小鹿,懵懂站在远处,不敢在轻易挪出一步。
万一走错,或许连朋友都做不成。
好难。
“喂。”
季临抬眼,没精打采的样子:“干什么?”
于夜:“以你的性格,不会就这么算了吧?”
季临:“……”什么鬼?
于夜:“想做什么就去做呗,成了皆大欢喜。”
季临:“……输了之后,怎么办?”
于夜:“输了也知道结果了。”
季临不想说话。
于夜:“你练武这么多年,肯定跟很多人切磋过,遇上强大的对手,你是想避开还是一决高下?”
季临虚弱道:“不一样……”
于夜:“打过之后,是输是赢都能接受,但如果你连试都不试,很长时间内都会一直惦记。”
季临:“……”好像很有道理。
于夜:“王睿一说,他当时提出跟你切磋,如果你没答应,他就会一直问,直到你点头。”
端着两个调料碗过来的王睿一正好听到最后一句,很认真地点头:“是的。”
火锅咕噜咕噜,翻滚出火辣辣的香气。
于夜:“我就多嘴一说,唉锅底滚了,下菜吧。”
这顿饭,季临几乎没怎么开口,于夜和王睿一也不强迫,给他烫菜拿水果,吃完后,于夜提出找个酒吧玩一下,季临的手机响了起来。
看清来电人,心头微微一颤:“我有点事,你们去吧。”
于夜:“OK,王睿一,走。”
季临走到背风的位置,压抑着狂乱的心跳,接起电话:“……”
宋竞乘在那头问:“在哪?”
季临:“和于夜王睿一吃饭。”
宋竞乘:“什么时候回家?”
季临:“刚结束……你在哪?”
宋竞乘:“我在你房间等你。”
季临:“……”
宋竞乘虽然偶尔会语出惊人,但整体是个严肃认真的好学生,像今天这种忽然杀回来给人制造“惊喜”的事,真的不像是宋竞乘的风格。
——与其说是惊喜,大概形容成惊吓更合适。
季临顶着一头雾水回到家,他妈说:“小宋在你房间等你,你这孩子真是,出去玩也不跟小宋说清楚。”
季临:“……我忘了。”
赶紧冲进房间,见了宋竞乘就立刻问道,“出什么事了?”
宋竞乘不慌不忙:“找你兑现承诺。”
“……”季临简直无言以对,“也不用这么着急,我又不会跑。”
宋竞乘:“我真的怕你会跑。”
季临觉得宋竞乘今天有点莫名其妙,站在那和他对视片刻,想到回来还没洗手,便说:“我洗个手,你喝点什么?冰箱里有水,还有我爸放的啤酒,对了,我妈昨天买了……”
话音戛然而止,季临垂眸,视线落在宋竞乘忽然扣住自己的手背,心脏猛然凌乱起来。
此时此刻,被他刻意遗忘的忐忑和慌乱一齐破土而出,疯狂包抄过来。
他努力抑制着发抖的趋势,假装镇定道,“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
季临用的是玩笑语气,说着要把胳膊抽出来,结果宋竞乘抓得更紧了。
不仅不放手,还直直盯着季临看,那专注深邃的眸光,仿佛要把这个人看个透彻。
季临只觉得耳朵发烫,正要跟宋竞乘对峙几句,宋竞乘开了口:“上了大学见面不容易,你会不会跑了?”
他似乎没指望季临回答,自顾自继续说,“不过跑了也没事,我会小擒拿。”
季临有点懵逼,宋竞乘说的每个字好像语文考试中的阅读理解,他仿佛听懂了又仿佛没听懂,嘴巴微微翕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宋竞乘看着他,忽然话题一转:“那封信,你放在哪?”
季临知道他指什么,那封通过同城快递送来的信,是宋竞乘妈妈中午拿给他的,季临当时十分吃惊。
“麻烦你帮竞乘保管几天,家里这几天有点乱,我怕给弄丢了。”
宋妈妈离开后,季临瞪着那个巨大的信封看了半天,最终决定眼不见心不烦,直接扔进抽屉里。
眼下见宋竞乘一回来就这么着急忙慌地找,季临一下子从方才的茫然中抽离,拉开床头抽屉,拿出那张包装的完好无损的大信封:“给你。”
宋竞乘却没接:“你打开。”
季临皱眉不已:“又不是我的东西。”
宋竞乘:“那你帮我打开。”
“我不要。”季临憋火,“你的东西自己开。”
宋竞乘微微侧过脑袋,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好吧。”
趁这个机会,季临连忙抽出自己的手,宋竞乘用的力道稍微有点大,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一圈明显红印。
他甩了甩胳膊,发现宋竞乘已经打开了信封,正在伸手,从里往外掏东西。
季临本能不想见到那个东西,就说:“我出去拿喝的。”
这次宋竞乘没有制止,季临先到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润湿手掌,压下两泵洗手液打出泡泡,慢慢搓洗双手。
绵密的泡沫落在洗手池里,欢快奔向下水口,带着柠檬香气。
洗干净手,到厨房打开冰箱,盯着里头满当当的饮品看了片刻,拿出两罐啤酒。
事情办完,他却不太想回房。
此时宋竞乘应该正在看信封里的东西,那是宋竞乘的个人隐私。
随手摩挲着冰凉的罐身,季临决定喝完再回去。
正准备拉开易拉环,身后传来问话:“怎么一个人先喝起来了?”
季临回身扔过去另一罐,也不说话。
宋竞乘看着完好无缺的易拉罐,眼睛微微眯起。
给对方饮料的时候会顺手拧开盖子,这是他们两个人多年以来的默契,季临方才却完全没这个意思。
他自己开了酒,却没喝,而是说:“给你看个东西。”
季临擦了擦嘴角的啤酒:“看什么?”
宋竞乘伸出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季临前倾一些,一下看清他手上的东西。
是一张——日历?
准确来说,是四张日历,分明是今年、明年、后年、大后年,每一年的12个月组成一个方框,四年四个方框,组成一张尺寸可观的海报。
其实谈不上多好的设计,但每一年都有一些日期用特殊符号标注出来,看上去相当惹眼。
季临:“这是什么?”
宋竞乘:“给你带去学校。”
季临:“??”
宋竞乘:“放假的日子,我会去上海看你。”
季临一看,标注出来的日子果然都是公共假日,但:“为什么?”
宋竞乘:“嗯?”
季临:“看我??”北京上海之间虽然有直达高铁航班,但来来回回的,有这个必要么?宋竞乘不嫌麻烦吗?
他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索性直接问了,“宋竞乘,你是不是耍我?”
宋竞乘:“不是耍你,是喜欢你。”
季临憋着气,正在酝酿发作,被这一记猛然杀来的直球给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下子呆住。
方才宋竞乘说什么?
不是耍他,是——
喜欢他?
喜欢?
他?
季临呆若木鸡的模样落在宋竞乘眼里,充满了少见的可爱,尤其是那双眼睛,他忍不住抬手,想要去摸一下。
季临受到惊吓,直接后退一步,继续瞪着宋竞乘:“你别乱来!”
“不是乱来,也不是开玩笑。”宋竞乘不笑了,重又抓住季临的手腕,“我一直往前走,你也一样,但我们不能分开。”
季临莫名觉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样的宋竞乘,总觉得哪里不对。
宋竞乘显然也不是很懂得说这类话的性格,说着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但他没退缩:“你可以念书、旅游、攀岩,玩任何你喜欢的,去哪里都可以,我都会支持你,也会等着你。”
季临眨眨眼:“呃……”
“你可以好好想想,不必急着回答我。”宋竞乘认真解释,“晚上去连老师那,我会带着练功服,你要是想通了,就跟我切磋一下。”
宋竞乘没再做什么,说完这些就先走了。
季临单独留在屋子里,仿佛刚被什么暴击,灵魂都有些眩晕。
细细分辨,似乎有惊讶、怀疑、犹豫、不安,还有一点欲说还休的喜悦。
季临很清楚,以宋竞乘的为人处事作风,会在今天忽然语出惊人,必定是早早计划过的。
甚至连告白时间,都选在了他即将去北京的前一周,给他足够的考虑时间。
若对方是旁人,他或许会疑心,可对方是宋竞乘。
宋竞乘不会骗他、耍他,这一点,季临无比坚信。
所以宋竞乘说喜欢他,就是真的喜欢他。
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居然也正好喜欢他。
那他这几天在纠结、难过什么?
什么上不同大学会越走越远、宋竞乘有新的生活环境后会渐渐忘记他、总有一天他们会彻底陌生……
根本都是不可能发生的?
现在,只要他点个头,和宋竞乘就会拥有全新的关系。
是——这样吗?
想到这,季临忽然脸热,冲到冰箱前拿出一罐冰啤,用力贴在自己脸上。
边感受尖锐的凉意,边咧嘴笑。
好开心啊!
能喜欢宋竞乘,真是太好了。
另一边,宋竞乘却没那么乐观。
一方面,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心意,否则不会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在季临去大学前挑明;但另一方面,他也担心这突如其来的告白会吓到季临,万一告白不成反而将人逼退,可真是弄巧成拙。
他素来沉稳,内心再紧张,脸庞都是一张平板。
到达连肖工作室,发现季临压根不在时,那张平板一下子阴郁了几分。
连肖出来看到他:“怎么就你一个?小季呢?”
宋竞乘:“我不知道。”
“嗯?”连肖奇怪地看着这个学生,“吵架了啊?”
宋竞乘沉默,如果搞砸,那就不是吵架,以季临的性格,只怕不会再见他。
连肖掏出手机拨通,等了一会,叹气:“没接。”
宋竞乘的心微微颤抖。
直觉告诉连肖,这俩孩子之间大概真的有点问题,于是好心道:“可能没听到,一会再打……唉,说曹操曹操到。”
宋竞乘一个怔忪,猛然回头。
季临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练功服,朝他的方向慢慢走来。
宋竞乘呆在那。
季临在他跟前停住,朝他伸手:“开始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