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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   说真的,对于要盖房子,余清音是有点想法的,但她知道提出来没用。

      即使十几年后作为独立自主的成年人,她说的话在父母眼里仍旧不被采纳,更何况现在才是个初中生。

      因此她只能让这件事照旧,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学习上。
      早上学,中午学,晚上学,到八月份余景洪终于没忍住,打算扛着起义的大旗跟堂妹好好谈谈。

      可惜他的动作慢,余清音早看出来他的耐心即将耗尽,这天兴致勃勃背着包说:“哥!我们去安亭玩吧!”

      去哪里?余景洪满头问号,摸堂妹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余清音才没有,拍开他的手:“快点快点,大巴要开了。”

      余景洪还是没反应过来,翘着一根手指动动:“就你和我,就咱们俩,去安亭?”

      余清音一脸理所当然:“还有海林,路上再说,真的要来不及了!”

      余景洪就这么被催着走,人到车站都没回过神来。
      他把自行车锁好,看着出发和到达的大巴:“不是,真要去啊?”

      余清音从口袋里掏出三张票晃晃:“你自己看。”

      余景洪当然识字,只看一眼就知道真伪,不过摸摸口袋:“可我没钱。”
      他只要拿到钞票,不过夜就充进游戏里,现在浑身只有五块钱,连两个可爱多都买不起。

      这点余清音当然知道,眉头一挑:“我请客!”

      看来这趟出门真不是开玩笑,余景洪迟疑道:“可我们不认路。”
      安亭是本省省会,车程需要两个多小时,他上一次去还在两年前,压根东南西北都找不着,别回头三个一起被拐卖才好。

      但在余清音看来都不是问题,她后来定居安亭好几年。
      虽然城市有变化,可雏形仍旧在,因此她信心满满:“没事,都跟着我走。”

      余景洪只当她早有准备,加上少年人胆子大,想想毫不犹豫跨上车:“行,那就走。”

      两个人带着一个跃跃欲试的余海林,兴奋的表情只维持二十分钟,就各自拎着塑料袋吐起来。

      余清音好些年没有坐过这种大巴,都忘记自己曾经有晕车的毛病。
      她的心理对长途奔波已经熟悉,身体上却仍旧是很少出门的十五岁,一张脸惨白无血色,仿佛刚生场大病。

      余景洪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虚弱地靠着车窗,还记得作为哥哥的责任,眼睛一瞬间都不敢闭。

      只有余海林歪在姐姐身上,像个任人捶打的破布麻袋。

      余清音在他的背上轻轻拍着哄着:“没事没事,到了给你买甜筒吃。”

      作为孩子的本能,余海林讨价还价:“要吃两个。”

      真亏他还有力气,余清音哭笑不得,把他竖起来的手指按下去:“不行,别得寸进尺。”

      余海林也没有为自己争取的心思,闷闷地哦一声,眼皮再度合上。
      三个人随着车晃来晃去,总算到达安亭。

      车驶入汽车站,余清音只觉得陌生又熟悉。
      她深深吸口气,又呸呸两声吐尾气。

      余景洪本来一颗心悬着,看她的样子笑得不行:“干嘛呢你?”

      余清音的百感交集也被冲碎,左右看寻找着指示牌:“我们去坐地铁。”

      地铁?余景洪只在电视上看过。
      他面对未知的世界充满恐慌和无措,悄悄拽堂妹一下:“会不会很贵?”

      余清音也不知道该是多少钱,但她觉得自己带的钱肯定够,伸出手比划:“我带了这么多。”

      好家伙,她居然有五百块钱。
      余景洪也就过年的时候能看到这么多,还只是过个手瘾马上得上缴,这会不由得倒吸口气:“你千万放好,别丢了。”

      余清音藏得可好了,只牵紧弟弟:“你跟好,不许乱跑。”

      活泼好动的余海林在陌生环境里像只鹌鹑,跟着姐姐的脚步向前。

      余清音虽然是领路,其实不大确定方向,毕竟十年足够一座城市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她后来独自去过一些地方旅游,早就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样子看上去还是胸有成竹。

      明明自己才是哥哥,居然比妹妹还露怯。
      余景洪心中羞愧,加上囊中羞涩,只觉得万分不称职。

      不过哥哥两个字只有他这么想,按余清音的心理年龄都是弟弟,因此她不觉得自己掏钱和做主有什么问题。
      她进地铁站后在售票机前买票,顺便教说:“进去刷一下,出来的时候要投进去。”

      光用讲的不明确,她还率先往前走做示范。

      余海林学着姐姐的样子过闸口,惊叹道:“真神奇。”
      他年纪尚轻,可以坦然地表达无知。

      余景洪却有点不愿意显得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上去神色不变,心里其实也跟着感慨。
      他不敢大声讲出来,悄悄问堂妹:“我们去哪?”

      余清音早就计划好:“到安亭大学站下。”

      哦,去参观大学啊,敢情今天走的是鼓励教育,余景洪觉得已经洞悉真相,仰头数着:“七站大概要多久?”

      余清音后来都习惯看显示屏的提示,自己也失去估算时间的能力,凭着经验说:“大概是二十一分钟。”

      怎么有零有整的,余景洪奇怪道:“何以见得?”

      余清音郑重其事:“因为我觉得。”

      还怪有理的,余景洪拽一下她的发尾,嗤之以鼻:“毛丫头搞什么女人的直觉。”

      余清音捂着后脑勺瞪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海林别动,我给你拍张照。”

      等会,她哪里来的手机。
      余景洪只觉得不可思议:“三叔给你的?我爸怎么不能好好学学。”

      余清音从店里借用一天而已,不熟练地操纵着按键:“做啥美梦,晚上要还的。”

      余景洪想想也是,看堂弟摆姿势,不知怎么的有些尴尬,好像明明白白写着他们就是乡巴佬进城。

      但余清音坦坦荡,青春期的敏感和自尊与她无关。
      她只想替弟弟留下第一次坐地铁的记忆,还拉着堂哥来了张自拍。

      余景洪面对镜头无所适从,好像是面照妖镜,但他架不住堂妹,下车之后发自肺腑:“余清音,你脸皮是真的厚。”
      陈述而非贬义的表达。

      说实话,余清音也是慢慢练出来的。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别人看就看呗,又不会少块肉。”

      和小时候的她完全不一样,余景洪的印象里堂妹是害羞内敛的,被不熟悉的亲戚朋友们逗两句都得躲着。

      也不知道冷战的这两年发生什么,他挠挠头:“总觉得人家瞧不起我们。”
      仿佛连手脚都在畏惧,讲话没办法大声。

      从乡村到城市,需要心理上的适应。
      余清音拍拍堂哥的肩:“我们一回生,二回熟。”

      余景洪不管下回,只在乎这次,听到“安亭大学站到了”的报站声说:“还挺快的。”

      余海林兴奋地接话:“还不晕车!”

      看得出来,大巴给他留下了很多阴影。
      余清音把他翘起来的头发按下去,盯着墙上的图研究从哪个出口走,心想还真是跟十几年后不大一样。

      余景洪看她眉头紧锁,问:“走错了吗?”

      倒是没错,余清音客气地拦住个路人:“你好,请问新天地是走哪个出口?”

      路人一指:“从3号口出去,走过街天桥就能到。”

      后来这座天桥不知道上哪去,反正余清音是没见过。
      她领着路往前走,明显已经偏离校园的方向。

      这超出余景洪的猜测,他再次问:“不是去参观学校吗?”

      余清音反问:“你想去吗?想去我们就去。”

      看来这并非是她的计划,余景洪心想还是别乱改,别回头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
      他捏着堂弟的手臂:“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

      余清音也觉得他对校园没兴趣,因此是把目的地定在学生街,也就是统称的新天地步行街。
      这儿是附近四所大学的中心点,吃喝玩乐的东西一应俱全,即使在暑假也热热闹闹。

      余海林还没见过这么多人和店,走出几步路就被吸引一次,从心底已经做好消费的准备。

      余清音也没小气,用五十块换了一百个游戏币分成两堆:“玩吧。”

      看样子她没把自己算在内,余景洪摇摇头:“还是海林玩。”

      余清音知道他很有做哥哥的自觉,指着说:“我想去那买衣服,你带着他一点。”

      短短十几米的距离,余景洪还是不放心,毕竟这儿是全然陌生的地方。

      但余清音把握十足:“绝对不会走丢的。”

      一路都是她领着,余景洪不再质疑,只是选了台最靠近门口的游戏机,凭着好视力能看见堂妹的一点身影。

      余清音早就想给衣柜添几件新衣服,可县里的几家店她实在难以踏足,这会仿佛钻进蜜罐里,左右挑选着。
      挑完试完还要讲价,硬生生用八十块拿下两套衣服。

      一来短袖短裤本来就不贵,二来学生们能消费得起的也是这个价格。

      余景洪只看她提着袋子回来,心想这是打算一天把五百块钱花完是怎么着,忍不住担心起回家的路费。

      但余清音一点不烦恼,连午饭都选在肯德基,消费十分之大胆,好像手里拿着万八千块。

      余景洪怕她回家被三婶骂,
      只点了个汉堡就不吭声。

      哪怕是十一岁的余海林,吃两个都才够填饱肚子,更何况他这样的青少年。

      余清音知道他是为了省钱,二话不说又点了份套餐,豪气万丈说:“千金散尽还复来。”

      从哪里来?大伯的零花钱可不是天天有。
      余景洪摸摸肚子,到底没阻止,只说:“我接下来都不充Q币了。”

      好大的决心,余清音撞他一下:“我教你个法子,不如拿开学考的成绩去跟你妈做赌注。”
      她就是这么做的,连钱到手要怎么花都想好了。

      余景洪这一个月来认真学习,自觉进步肯定是有的,试探性问:“你跟你妈要多少?”

      从小两人在要钱这事上就狼狈为奸,统一口径。
      余清音竖起一根手指:“这是进前一百名的价格。”

      都整出定价表来了。
      余景洪大为佩服,心里琢磨着自己的。

      哥哥姐姐们各有鬼胎,余海林目光移动,左手握拳在右手掌上一捶:“对哦,还能这样。”

      什么这样那样的,能不能学点好的。
      余清音弹他的脑门,看落地窗外来来往往的人。

      附近初中高中也有好几所,约莫是毕业班的学生们早早开学,午饭的时间点穿着校服倾巢而动。

      一样是年轻的脸庞,余清音感慨道:“还是城市好。”

      谁不知道呢,余景洪还惦记着以后去北京上海之类的打工的,为的就是见见世面。

      他头一次意识到出生有时候真的是道鸿沟,竟然需要以更大的步伐才能追上同龄人,表情若有所思:“难怪你今天来这儿。”

      余清音只是希望他更向往城市的繁华,咬着可乐的吸管:“那我成功了吗?”

      算是吧,余景洪也不知道这点向往可以支撑多久,又拽一下堂妹的马尾辫子。

      没完了简直,余清音总算受不了,捶了他一拳。

      余海林见状浑水摸鱼,也伸出手来了一下。

      小崽子,余景洪还能不收拾他,捏着他的小胳膊威胁:“等下揍你。”

      余海林挺起胸膛:“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我不怕。”
      结果三两下就在堂哥手下屈服,嗷嗷叫着服输。

      真是能屈能伸,余清音没眼看,别过头依旧盯着窗外。
      不远处是安亭大学的钟楼一角,也是她这辈子的目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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