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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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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句实话,余清音现在只有身体是十五岁,各项习惯上向三十岁时看齐。
她将来的灵魂钻进现在的躯壳里,明明都写着一个人的名字,却出现些微的不适配。
总之手脚能动,但感觉又动得不是太自在,以至于偶尔出现很复杂的感觉。
但这种错杂,远没有余景洪发现堂妹开始晨跑的冲击来得大。
九月过半,夏天还没有彻底离开,早晨六点半的天空微微发亮。
余清音起床洗漱后背上书包:“妈,我走了。”
女儿早起现在已经不奇怪,但这会去学校未免太夸张,范燕玲从厨房探出头:“看门大爷都没上班呢。”
这话说的,余清音跨上自行车:“人家是还没下班。”
范燕玲才不管他是上还是下,叫两声没把女儿喊住,只能无可奈何地喃喃:“太上进也不好。”
她可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个烦恼。
余清音也不知道她妈还有此言,只踩着自行车一路向前。
她到学校的时候看门大爷确实很诧异,不过马上打开门放她进去,还问:“哪个班的,怎么这么早?”
余清音笑着回答,推着车停在棚子里,到教室放下书包,这才到操场热身。
县中没有塑胶跑道,她跑得快灰尘就飞得快。
好在她压根没有什么速度可言,勉强称得上是在移动,也不知道是年轻的身体撑得住,还是她的意志力比较惊人,头回居然跑下来四圈。
余清音后来开始运动的时候,可是喘着气只挺住五百米,两厢对比之下,她觉得还是现在好。
重生以来头一回,她感受到十五岁的朝气和活力,擦着汗到校门口买早饭。
阿姨才刚出摊,热络招呼着:“今天吃什么?”
余清音肚子咕咕叫,一口气买了四样。
她把塑料袋挂在手腕上,另一手拿着馒头吃,一边往班级走。
教室里已经有几个学生,都是沉默地坐着吃早餐,有人进来就抬个头。
余清音至今勉强能叫出同班同学们的名字而已,跟谁都称不上认识,只在对视的时候笑一笑保持礼貌。
她用着属于成年人的那一套社交,坐在位置上喝豆浆,浑身不停地冒热气,前胸后背全是汗。
不知道的以为刚跑完马拉松呢,真是不争气,看来这年轻的身体也不怎么样。
余清音仿佛鄙薄的不是自己,吃完饭到厕所换衣服,还顺便洗把脸。
水顺着她的发梢往下滴,两颊的通红暂时压不下去。
余景洪来的时候一看:“你大早上干嘛呢?”
余清音活力满满比划着:“我跑了四圈,一千六百米!”
跑步?余景洪大吃一惊:“难道这个也要考?”
余清音心想再过十年确实要,在中考里还占十分,由此衍生各项补习班。
她所在的机构还开了个跳绳班,报名的小朋友如过江之鲫。
不过这一年的教育还未到如此程度,她双手在桌上用力一拍:“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话一套一套的,余景洪拍着胸脯:“那我肯定很有钱。”
他除了玩游戏,最爱的就是篮球,甭管刮风下雨都无阻。
余清音自然不会担心他的健康状态,晃着扇子翻开书。
余景洪瞥一眼,夺过她手上的东西:“你这哪来的?”
不过是男性泌尿专科的宣传扇子,他激动得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余清音又不在意,反正不用钱买的,她抢回来:“街上发的呗,难道我还能买?”
这倒是,只是余景洪深知同龄人的嘴巴有多爱开玩笑,很怕堂妹受不了调侃。
在他心里她仍旧是那个一点委屈就让哥哥找场子的小姑娘,有些无奈抚着额头:“我送你一个。”
钱多烧的,现在文具店里最便宜的也要一块钱。
余清音觉得免费的也很好,摇摇头:“你不如充Q币。”
到底这破扇子哪里好,让她连这种话都说出来。
余景洪是百思不得其解,但坚持己见:“不行,我现在就去给你买。”
话音刚落,又跑不见,就这速度不去参加奥运都可惜了。
余清音在背后竖起大拇指,很快收到一把塑料扇子。
扇面是猪的形状,只是一面白一面黑。
很多年前的时尚攻击着余清音,她想起来这个叫黑白猪,当下正流行。
不然余景洪不会买这个,他颇为心疼道:“两块五呢。”
够奢侈的,余清音轻轻晃着新扇子:“怎么感觉你最近钱很多?”
说多,无非是每个礼拜多出十块钱伙食费。
余景洪眉头一挑:“我妈加钱了。”
真心白银永远是最有用的,余清音趁机鼓励:“回头月考成绩出来,肯定还能加。”
余景洪觉得有道理,第一次十分期待考试。
也不看看自己做好准备没有,余清音趁机送他一套数学卷,叫什么《每天一练》。
余景洪一翻开就傻了,赶紧合上:“啥人啊,还每天做这个。”
上赶着给自己找事,学入魔了吧都。
余清音觉得他在影射自己,微微笑:“我,有意见吗?”
意见不敢讲,余景洪把卷子推远:“黄老邪推荐的?”
虽然开学,补习班的课没有停。
兄妹俩每周末还是去黄老邪那儿,加上他现在还是一二班的数学老师,彼此可以说是天天见面。
余清音都觉得他老人家看自己的眼神格外的和善慈祥,悄悄说:“这可是秘方,一般人不会知道的。”
得了吧,骗谁呢。
余景洪讨价还价:“我每天只做一面。”
余清音做作地捏着拳头:“加油。”
他肯写就行,县中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一二班的学生上,课业确实很重。
老师们都拿着小皮鞭在后面催着赶着,尤其是班主任何必春,不管上什么课总是搞突然袭击。
余景洪有两次开小差,一回头就看到她在窗外盯着看,吓得都快魂飞魄散。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看向窗外:“你说老何会不会太夸张?”
负责总比不管不顾好,毕竟这事确实吃力不讨好。
余清音刚在机构上课那阵子,有很强烈的责任感,简直是掏心掏肺地加班,后果就是啥都没得到。
学生不会感激,家长变本加厉的要求。
她就仿佛是冬日里冻好的那块冰,撑不到来年的夏天就消融。
大概有这段经历,余清音现在很能跟老师共情。
她把碎发用卡子夹好:“难道她在办公室吹吹风扇,在家里看看电视不好吗?做这些事可没有工资拿的。”
县中哪有什么升学率可言,老师愿意的话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就过去了。
但何必春不是这种人,却未必能得到太多理解。
余清音知道自己十几岁的时候肯定也会抱怨,仿佛无辜可怜的是自己。
然而乾坤倒转,她现在已经不能跟堂哥站在同一条线上思考。
换个人兴许要不高兴,因为附和本身才是一段感情的长久。
但余景洪很难跟堂妹发脾气,只是在她脑门拍一下:“你最体贴。”
手脏不脏就摸上来,余清音瞪他:“我再长痘就赖你。”
天天看见的人,对其变化并不敏锐,余景洪到现在才定睛看,发现堂妹确实好一阵不长痘:“你这是青春期过去了?”
怪不得现在说话一股子大人味。
余清音的青春期早就过去很久,板着脸:“你根本就不关心我。”
余景洪居然有一瞬间理亏,想想又觉得是歪理。
他欲言又止好几次,却没有合适的话可以辩驳,只能愣愣地眨眨眼。
就这样子,难怪三十岁的时候还是单身。
当然,余清音忽视自己也是,翻开课本提示:“老师来了。”
这一节是英语,何必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就是安静下来的信号。
每逢上班主任的课大家都最老实,恨不得连口气也不用喘,生怕被拉起来回答问题。
但余清音难熬的点在于,她自己也教过初中生和高中生,坐在这儿听不定冠词的用法,简直是种折磨。
她明明还有很多需要补的科目,总不能为了尊重老师而不好好规划时间。
思及此,她下课后咬咬牙进了办公室。
何必春正在喝水润喉,冲学生抬个下巴示意。
不知怎么,作为差生的恐惧再次袭击了余清音。
她下意识把手背在身后:“老师,我想跟您商量个事。”
还怪客气的,何必春知道她开学考的英语满分,对好学生有种优容,点点头:“什么事啊?”
现在态度还挺好,就是不知道听完会怎么样。
余清音手捏得越来越紧:“我其它科目都落下很多,尤其是数学,只有英语比较好,能不能申请在课上做别的事情?我保证,肯定不会落下英语成绩。”
还挺敢提要求,满分而已,历年来都有学生能做到。
何必春不觉得她有多大本事,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不要太心高气傲,这学期还有很多新课。”
余清音这几天也把课本翻过,虽然跟后来的版本有不同,但语法和单词基本没什么差异。
她知道会惹老师不高兴,但想到每周六节课一共二百七十分钟,还是继续:“后面的我也都掌握了,不信您可以考考我。”
考考?何必春不跟学生做这种无聊的事,但转念一想下节课是体育,从抽屉里随手拿出张卷子来:“在这儿把这个写了。”
余清音一扫题目,心想约莫是哪里的中考卷子。
她看得出难度,跟老师借支笔就坐在一旁开始写。
何必春在批改作业,连看都不看,两个人到交卷的时候才有眼神交流。
她接过考卷放一边:“行,上课去。”
余清音的问题还没有得到回答,心想这么不明不白的可不行,追问着:“老师,您改完能给我答复吗?”
答复,挺正规的词。
何必春眉头微蹙:“你现在把英语放最后,早晚回报你的成绩也会最差。“
余清音当然知道这个道理,赶忙解释:“我不是放弃的意思,但语法我确实都会了。”
她的目光不闪不避,何必春自有思量,索性挥挥手:“等我改完再说。”
余清音不好催问,转个身回教室。
也不知道是谁排的课,体育之后是物理,大家都听得昏昏欲睡无精打采。
窗外的鸟儿却叫个不停,徒扰人的清梦。